乔朝容帮乔夕颜梳洗装扮了一番,好让她可以得体地去面见外人。
她们姐妹本就是皖城当地的名媛淑女,姐姐生得是端庄大方,妹妹则要更妩媚多情一些。与姐姐朦胧的远山眉不同,乔夕颜生了一对弯弯的柳叶眉,映衬着与姐姐相似的杏眸,顾盼之间,反多了几许媚态。
姐姐的鼻子挺拔,乔夕颜的鼻子则比较圆俏,一张小嘴绯红莹润得就像刚出水的樱桃,不似姐姐那般轮廓平直,而是显峰露谷得颇有落差之感。
乔朝容还替她略施了些粉黛,更描摹得乔夕颜的五官精致,貌美突出而明显。
乔夕颜却是没有心情欣赏自己的美色,只六神无主地坐在外室的茶案旁,静待外面的两位青年将军走进来。
乔朝容是亲自去请他们的。望见乔朝容,孙伯符的眼前一亮,还不等乔朝容说话,他已是汲汲地主动道:“可是二女郎要见我们?”他们方才待在外面,也隐约有听见一些乔朝容与乔夕颜的对话。
乔朝容先是愣了愣,而后诚然地点点头。
孙伯符便是更雀跃道:“那就劳烦女郎引路吧。”他说着,反倒自己先对乔朝容做出延手邀请的动作。
乔朝容望着他又是一顿。
乔朝容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唐突鲁莽了一些,虽然冒冒失失的也有几分可爱,但若是寻常她是万不会搭理他的,毕竟想要在她们姐妹面前献殷勤的男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就连那早前的庐江太守刘勋,也曾对她们姐妹趋之若鹜过。
而她现在会搭理孙伯符,完全是因为:其一,他是这皖城的新主;其二,他刚刚还救了自家妹妹的性命。她们乔氏在皖城如此危难之际想请大夫实在困难,阿爹去了许久都没回来,还是他派兵连抢掠带威逼地才找来几个大夫给妹妹看诊。
妹妹的病况不重,只是实在发热得厉害,若是再延误时间,只怕会烧死过去。
乔朝容感激地对孙伯符略一点头,而后,也就顺着他的延邀率先走了进去。公瑾在他们后面跟着。
乔夕颜所坐的茶案附近狭窄,容不得四人同时坐下,又因为乔夕颜本身不适,自是没人会请她让位。乔朝容就在旁边站着,要把坐垫省给客人。客人中的公瑾地位稍低些,便主动请孙伯符道:“伯符,你坐。”
孙伯符却是拼命地摇头。他自见到乔朝容,目光就一直跟随着她,见她站着,自己也定然是要站着的。于是,他更推了公瑾一把,囫囵地说:“别磨磨叽叽的,公瑾,你坐。”
公瑾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虽与孙伯符算是主臣的关系,但是,在主臣之外,他们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公瑾撩了衣袍,优雅从容地缓缓在乔夕颜对面坐下。
他先略一拱手,对乔夕颜施了一礼,乔夕颜有模有样地学着他也是叠手弯腰,只不过,他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乔夕颜则是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古代区分左右的这种作揖礼,在未来的时候,李子染曾教过她。
公瑾抬眸,与乔夕颜四目相对。
俩人皆是一愣。在公瑾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位绝世的美人,美人倾城,一颦一笑,柔情绰态。在乔夕颜的眼中,她则是望见了一位翩翩公子。公子虽然穿着战甲,但是摘下银胄之后,是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孔。
公子梳着充满少年气的高马尾髻,青丝如瀑,铺洒若锦缎垂落,发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更显得一张脸面如冠玉。他的肤色算不得很白,但在男子中已足够秀丽。剑眉没有多少凌厉的盛气,掩映着明亮的桃花眼,更有几分温文尔雅。
是个十分俊朗,且乔夕颜在后世鲜少见到的美男子。
他的俊美除了容颜,更在于周身彬彬有礼的气度,是将军却不粗犷,是儒生又不单薄。
乔夕颜以为还是很符合她对历史上的周瑜的想象的。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周瑜……乔夕颜抿了抿唇,回过神来,接着恭敬地询问道:“贸然请见两位将军,还望两位将军恕罪。我大病初愈,思绪混沌,有几个问题实在想不通,还请二位将军不吝赐教。”
对乔夕颜来说,学古人讲话并不困难,谁让她自认识李子染开始就经常要看历史剧。
公瑾闻言,先还来不及点头,孙伯符已是爽朗地笑道:“好说好说,小乔女郎有什么困惑,只管提出来便是,我们二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孙伯符答应,乔夕颜又看向公瑾。
公瑾张了张唇,刚到嘴边的话语,被孙伯符抢了先,只得尽数咽下,换而是波澜不惊地无声颔首。
乔夕颜这才开始问:“第一个问题,烦请二位将军告知姓名。”
孙伯符仍旧是第一个答:“吴郡孙策,字伯符。”
公瑾紧随其后,“庐江周瑜,字公瑾。”
他们俩的名一出,尚未到字,乔夕颜的心里便“咯噔”一下,忍不住地大呼,这两个名字应该是没错了。孙策与周瑜,应当就是她知道的那个孙策与周瑜。但是,她还想要更多的佐证。
乔夕颜顿了顿,犹豫着,又道:“那敢问孙伯符孙将军,令弟可是名唤孙权,以及,你还有个妹妹?令尊乃是先吴侯孙坚孙将军?”
这套关于吴郡孙氏的谱系,不用想,也是李子染之前告诉过她的。
孙策先是惊讶于她一个小女郎居然知道自己的家族关系,然后,转念一想,他们孙氏的家门在天下也算人尽皆知,便没多怀疑其他的,只诚恳地点点头,答道:“没错。家父正是已故吴侯孙坚,舍弟孙权,舍妹不才,闺名尚香。”
孙策、孙权、孙尚香……这就完全对得上了。
乔夕颜问完孙策,转眸又再次看了看对面的周瑜。关于周瑜的家族关系,她除了知道周瑜的夫人是小乔以外,并没有更多的信息。而依照现在的时间点看来,他应该还没迎娶小乔,且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小乔。
乔夕颜的面色有一瞬的难看。
周瑜兴致勃勃地以为乔夕颜马上就要问到他了,但是,等了半晌,只等来一个怪异的神色,和一个没有任何偏指的问题,乔夕颜只看着他问道:“那再请教二位将军,现下可是后汉新帝建安三年?”
甚至都没有点名让他来回答。
周瑜默了默,选择不说话,而是抬手去拿面前的茶盏,给自己倒茶喝。因为他不说,孙策也会积极地回答:“确实。今确乃后汉新帝建安三年十一月。”
半月前,他们自吴郡渡江,前来攻打皖城。
这样的话,乔夕颜就完全可以确定,自己不仅穿越了,还穿越到历史上的东汉末年。她出生在庐江县皖城,很可能就是历史上的那大小乔中的小乔。若她是小乔,眼前的周瑜便是她未来的丈夫。
乔夕颜想着,又抬眸深深地望了周瑜一眼。
容貌上,她可以接受这个人;性格上,她还不太了解;遭遇上……乔夕颜的脑海里开始浮现李子染的絮絮叨叨,“我和你说,那《三国演义》里写周瑜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其实是不对的,他本人还算宽宏、有胸襟,不过可惜好命不长,他没能活到四十就死了。”
乔夕颜觉得,她并不想嫁一个短命鬼。
不仅是周瑜,还有孙策,李子染说孙策与周瑜同岁,但是,孙策要比周瑜早死十年,虽然孙策这个江东小霸王的死很可惜,可他若是不死就不会有后面孙权的什么事了。孙权那可是曾经被曹操赞颂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人。
室内的声音一时静下来,寂寥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到地上。
唯有周瑜倒茶的水声“哗啦——”,周瑜一边喝茶,一边抬着眼偷偷地瞥乔夕颜。乔夕颜面上的神情丰富,目光来回在自己和孙策周边打转,一会露出欣赏的浅笑,一会又是惋惜地长叹。
这是个美人没错,但好像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
周瑜不急着打破这番沉静;孙策更是望着乔朝容意识不到这番沉静;乔夕颜陷在自己内心的思考里,迟迟不能抽身;唯有乔朝容被孙策盯得浑身发麻,不自在地说道:“既然家妹已经无碍,还劳烦二位将军奔波操持了一宿,就请二位将军移步前堂,由家父亲自设宴感谢。”
说着乔朝容张开手。
她这是有逐客的意思,她与妹妹两个女儿家实在不好与两个外男周旋,先前不赶他们、纵容他们留在后院,不过是因为仰仗了他们的恩情,且希望在乔夕颜醒来前,他们可以帮着守护一番。
现在乔夕颜醒了,就没有理由再不送他们出去。
周瑜也领会到乔朝容的言外之意,当即不做留恋地果断起身。他拉着孙策要出去,孙策却是走不动路。周瑜的表情略带嫌弃,与此同时,自门外仓皇地跑入一个侍女,着急地说着:“女郎君、女郎君,外面有一位凶恶的将领托我向二位将军传话,他们若是再不出来赶往县府,这皖城的印绶就该被刘勋夺回去了。”
这一句话,倒让孙策立马回过神来。
他们昨日才攻破的皖城,进入城内,还没去县府取代表权位的印绶,就在乔府上耽误了一夜。
孙策当即严肃了神色,换而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与乔朝容一拱手,“打扰乔女郎了,救小乔女郎实在是举手之劳,女郎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二人今日还有事,就先不留下来用饭了,待过些时日,定会再次前来拜访。”
话罢,孙策一拂身后的披巾,步履生风地走了出去。
他走远的背影若巍峨的高山,让乔朝容又有另一种感觉,虽然他平时呆呆傻傻的,但是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乔朝容望了好一阵,身边的侍女又道:“女郎君,家主在前堂,请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乔:这叫什么事啊?
周瑜:伯符,为什么都是你在说话?嗯?
孙策:眼里只有大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