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蓝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谈衣怒视着他,目光宛如?一把利剑,“我恨你。”
这柄剑当胸刺进,锥心刺骨的一瞬间就席卷全身。
而谈衣满含憎恶的目光更?像一柄淬着浓烈的毒,这些毒顺着被?剖开的伤口混入血液,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都正在被?一寸寸腐蚀。
“你为?了外人,和我说这种话?”蓝斯克制着自己滚动的愤怒与那些他下意识想要忽视的恐慌,冷声说。
“他不是外人!”谈衣抱紧莫里,仇恨地看着他。
没有眷恋,没有仰慕,没有亲昵,而是满满的如?利剑般的仇恨!
蓝斯看着这种目光,脚下一个踉跄,竟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这么残忍。”谈衣胡乱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泪,就再也不看他,可是从那支支吾吾的哭泣声中,蓝斯还是再一次听到?了那句让他宛如?坠入地狱的话:
“我永远都不要原谅你!”
永远,都不要原谅他。蓝斯第一次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寒冷,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如?附骨之?疽的疼痛见缝插针地奔涌上?来,狂欢一般在他的脑海中肆意乱窜,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被?破坏的脑骨根根碎裂的声音,就连面前的景物都一瞬间变得模糊,只有谈衣抱着莫里哭泣的样子那么清晰。
他唯一珍爱的人,多?年?来捧在掌心的孩子,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蓝斯站在谈衣背后,看着他因为?哭泣而不时耸动的肩膀,他看上?去那么伤心。
低低的啜泣变为?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最后又?变成干哑的喃语,那种悲伤却越来越浓郁,谈衣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其实,他还没死。蓝斯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是,他现在却不想说了。他的小衣,他唯一的视若珍宝的孩子,终于还是被?抢走了。
那怎么办呢?
蓝斯慢慢走近谈衣,蹲了下来,看着谈衣满是泪水的面孔,伸手想为?他擦擦眼泪,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谈衣的脸,就被?避如?蛇蝎地挥开。
谈衣红着眼睛,像看什么没人性的野兽一样抱着莫里往后退,他什么话都没说,可是每一分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写满了抗拒与警惕,还有一丝丝压抑着的……厌恶。
蓝斯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下子挖了出来,带动他凄惨流血的灵魂,在风中碎裂成一片一片。
蓝斯牵了牵嘴角,却笑?了。
谈衣还是警惕地看着他。蓝斯深深凝望着他,像以往无数个谈衣睡着的日日夜夜一样,充满温柔与包容地,“小衣,你累了。”
“我不累,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蓝斯的手上?浮现淡淡的蓝光,“不,你很累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快睡吧。”
谈衣怎么可能睡,听到?他这么说,立马就要愤怒地反击回去,可是,他的眼前却浮现出来两?团蓝莹莹的光,他的精神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那些幽幽的蓝色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它们推动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前漂流。
谈衣的手忽然松开了。蓝斯看着半眯着眼的谈衣,把他抱在怀中,低头望着他已?经涣散的眼睛,漂亮的淡紫色宛如?一块最纯净的水晶,里面空茫茫的,什么也没有。
蓝色的光芒扩散地越来越大?,将两?人包裹其中,周围的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蓝斯的喃喃低语响起,“小衣……”
·
叮铃铃。闹钟响了起来。
谈衣倏然睁开眼睛,依然是自己的卧室,宽敞到?有些夸张的房间,厚重得像盾牌一样隔绝所有光源的窗帘,处处都显现出独属于吸血鬼的阴森与冷寂,只有地摊上?胡乱散着的几个毛绒玩偶才?显现出几丝柔软的稚嫩。
谈衣看着微微拉开的窗帘,有风从窗外悄悄地漏进来,吹起空气中还未彻底散去的蔷薇花香。
谈衣废了一样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系统喵唧唧地蹭了主人一下,还抓着谈衣的一片一角在美美地睡觉。忽然,它察觉到?气氛有丝异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主人好像身体被?掏空异样地仰躺在床上?,像个被?莫名吸干了精气的小可怜。
“喵?”系统跳到?谈衣胸口,得到?谈衣有气无力的一瞥。
“主人,你怎么了?”
“被?强行灌输几年?记忆后的体虚而已?。”
系统眨着两?只无知的小眼睛,还在思考主人是精气不足还是精气过剩后“反弹”了。
这时,闹钟忽然又?开始疯狂大?作,把谈衣吓得一个激灵。同时,窗外也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少爷,该起床了。”
谈衣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勉强想起了自己和蓝斯死缠烂打地求上?学并以绝食手段成功混进学校,成为?羊群里的一只狼的事情。
敬业,是身为?一名演员最基本的素质,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才?上?几天学,就这么快请假很可能让蓝斯反口。于是尽管身体酸软,谈衣还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提起百分十两?百的精神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来了。”
蓝斯照常地在看报纸,虽然“觉醒了记忆”,不过谈衣暂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蓝斯的好感度早就满了,于是他还是一脸如?常地吃完了“早餐”——一杯鲜血,然后戴好避光石,装着几袋备用血去了学校。只是出门前,谈衣回头看了蓝斯一眼,在接触到?他略带询问的眼神的时候,就立刻回过头去,爬上?了管家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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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不知不觉间,谈衣也上?了一个月的学。虽然学习不太跟得上?,但因为?长得嫩,又?逢人就爱笑?,谈衣的人缘可以说是非常不错。而且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上?体育课,不管是同班的同学还是老师对他都多?了一分照顾,看书看得久了,隔壁学霸小姐姐还会担心他累坏了,有意无意地暗示可以把作业借给他,结果当然是被?勤勉刻苦的谈衣拒绝了——总之?,完全不是一个学渣该有的待遇。
所有人都对谈衣关?怀备至,只除了一个人——沐之?弦。
其实按照沐之?弦对吸血鬼的深恶痛绝,他对谈衣的态度已?经算不错,而且还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变好。虽然还是爱答不理,可是谈衣说上?十句,他也总能看似不情不愿地回个一两?句。不过最近,谈衣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了他,沐之?弦又?恢复了最开始冷冰冰的状态。
不过,谈衣倒是不太在意,照样还是每隔一会儿就撩一下,反正他是吸血鬼,零下一度和零下十度对他都没有区别。而且虽然沐之?弦态度不好,好感度却稳步上?升,所以谈衣更?加不在意了。
这一天,早晨的铃声响起的时候,谈衣正好踏进教室。
沐之?弦坐在淡金色的晨光中,身上?冷冽的气质却半点不减,英挺俊秀的脸上?写满“生人勿进”四个大?字,随着谈衣的逐步走近,他身上?的冷气更?加源源不绝地占满空气的每个分子,似乎就想这么把谈衣冻在原地。
谈衣当然是不会被?冻住的,他笑?吟吟地冲破空气里充满敌意的小冰渣,阳光明媚地坐在沐之?弦旁边,心情甚好地和冰渣制造机打了个招呼。
沐之?弦丝毫不为?所动,支起下巴,淡定地看着窗外,直接把谈衣当成了空气。
老师还没来,谈衣不气馁地又?叫了沐之?弦两?声,左一个沐哥哥又?一个弦哥哥,沐之?弦通通当没听见,岿然不动。
在依然没有任何回复之?后,谈衣沉默了。
沐之?弦看着窗外的一棵树,其实却不自觉地关?注着谈衣的反应。谈衣许久没说话,他以为?他已?经放弃,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却不知为?何升起一点点淡淡的失落。他迅速把这点失落压下,微微扬起头,开始盯着窗户一角孜孜不倦织网的小蜘蛛看,不知是因为?死角的不卫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脸色更?冷了。
在神思悠悠的时候,沐之?弦忽然感觉到?自己胳膊某处被?戳了一下,凉丝丝的触感与温热的皮肤相接触,沐之?弦一惊,迅速回头,却看到?谈衣正一脸嬉皮笑?脸地对着他,“弦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典型的没话找话。沐之?弦冷冷地用眼角似瞪似瞟地看了他一眼,纯黑色的眼珠没有丝毫感情。
与沐之?弦正对着,谈衣才?发现他的眼睛与本人的气质竟然完全不同,眼尾微微上?挑,甚至还带着不经意的妖冶——妖冶地像极了一个人。
谈衣的脑中倏地闪过了那个银发银眸,笑?得妖冶又?艳丽的少年?。
沐之?弦看谈衣一直盯着他看,再冷淡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脸红,轻轻瞄了他一眼,却看到?谈衣竟然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