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中目黑文教书店门口,不见不散。”
手机被若江依奈第N次塞进课桌。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眉飞色舞地?讲解着正弦定理,若江一点也听?不进去。自从网球部晨练结束后收到?这条短信,一上午她都?失魂落魄。
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若江当时立刻回拨,对方却有?预料似地?已经关机。
她有?一阵困惑,但旋即想到?了大概——短信中的地?址,离冰帝学园只相隔一条街。况且,对一些人来说,弄到?一个电话?号码并不是?件太?费劲的事。
若要验证,就必得赴约。但若判断无?误,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去,还是?不去?举棋不定。
午后,几声闷雷劈开阴沉的天空,大雨倾盆而下,树叶在升起的水汽里不停摇曳,棱角尖利的教学楼在风雨中显得肃杀。
布满闪电的天空透着阴森之气,像是?某些不详的预兆。
但若江依奈最终还是?没能拗过心底的好奇和困惑,提前离开社团活动。
走出体?育馆的时候,雨大得伞都?打不住,纤瘦的身?体?在暴雨里摇摇欲坠,制服被雨水打得湿透,黏在皮肤上,透心地?凉。
路人稀少,朦胧的水汽里,耳畔只有?雨水啪啪的响声。踩着大大小小的水洼,走到?约定地?点已是?一身?狼狈。
拐角处有?人影逼近,过路的车辆亮起路灯,明晃晃地?打在来人的脸上,苍白濡湿的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停在若江依奈面前的,就是?这样一张容颜美好、势在必得的脸庞。伞的边缘碰到?她的,撞落的雨水在她们?之间划开无?形的结界。
“来得很准时。”高傲的声音被雨水冲刷得迷离飘渺。
“你到?底想怎样?”若江毫不畏惧地?直视逸见冰佐江。
“呵。”她冷哼一声,从湿漉漉的书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举在她们?之间。
若江抬手拿过,侧脸把伞抵在肩上,强装镇定地?打开文件袋。
凌乱的风卷着雨水打在雪白的纸上,晕开的墨迹触目惊心,若江依奈无?可自抑地?瞪大眼睛,那些惨淡而模糊的记忆,以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文字形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
那是?她自出生以来所有?的资料与?经历,比她的记忆更加完整。
“你准备拿这些做什?么?”心跳如鼓,语气却异常平静。
“真不简单,这样的履历在青春学园,也算出类拔萃了吧?”高高在上的嚣张口吻,“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如果用这些来威胁我,并不高明,这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逸见轻蔑地?笑?起来:“是?吗?那为什?么要遮遮掩掩?你并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不是?吗?”
若江紧咬下唇,无?言以对。这场对峙,她落于下风。
“你和侑士已经在一起了?”提到?这个名字,方才盛气凌人声音突然就柔软下来。
“没有?。”
“你们?昨天去约会了!”
若江心下一凛。昨天因为是?偶遇而未有?警惕,原来还是?被监视了。被窥探的厌恶感袭上心头?,语气凌厉了几分?:“我说过,我和忍足都?有?交朋友的自由。”
“离开他!”
“我不想与?你纠缠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你会后悔的!”她叫嚣起来。
若江素来为人温和,但并不表示她没有?棱角,这样不可理喻的威胁只会令她不屑:“我并没有?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闭嘴!”
“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再见。”若江决然地?转身?。
“你去死吧!”
若江依奈未曾想到?,逸见冰佐江对她的愤恨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要置她于死地?。
从背后传来的力量令她在一瞬间感到?绝望。
怀中白纸纷飞如雪,红色的伞像一朵盛放的玫瑰无?声零落,世界倾斜成一个陌生的角度。
雨水在刺目的车灯里如烟似雾,刺耳的刹车声充斥着耳膜。
心跳静止。世界成了黑暗无?边的森林,寂静可怖。
却有?一个坚实的胸膛,适时地?向她传递着温度。耳畔急促而低回的声音,温柔如耳语。
睁开眼睛,视线里一片凌乱,交织倾斜的雨,两道刺眼的光线,车头?歪向一边的灰色轿车,满地?湿透的白纸,落在一旁鲜艳的红伞,还有?近在咫尺的墨蓝发丝。
“若江,你还好吧?”忍足把她揽在怀里,不停地?轻拍她的肩膀。
“真对不起,我没想到?有?人突然冲出马路,没撞到?你吧?”年轻的司机无?措地?下车跑进大雨里,神色慌张。
若江牵了牵嘴角,慢慢地?挣开忍足的怀抱,试图站起来。
无?法忍受的痛楚从左脚传来,她惊叫着又蹲了下来。
“若江!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不明所以的忍足更加着急,掰过她的肩膀面朝自己,“告诉我,哪里疼?”
“脚,我的脚,”她的声音因为惊恐而不停地?颤抖,那是?忍足从未见过她流露出的恐惧和脆弱,“我的脚不能……不能走路了……”
忍足一把将她抱起,对不知所措的司机说:“麻烦你,送我们?去东大附属医院。”
若江低首,虚弱地?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忍足循着她的目光,了然道:“交给我吧。”
他把她放进汽车后座,又转身?蹲到?地?上,将一张张已经被雨水浸泡得软绵绵的纸拾起来。
汽车尾灯拖长的两道光影寂灭在铺天盖地?的雨水里。
逸见冰佐江静静地?站在一旁,内心被肆虐的悲凉淹没。
在她从一出生就被规划好的人生里,忍足侑士是?她唯一想要争取并为之坚守的。
她终究还太?年轻,将未来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十指相扣,便是?天长地?久。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年轻,才让她爱得如此放肆与?霸道。
而现在,他去了另一个人身?边,头?也不回地?走出他们?的世界,只留下她一个人,骄傲地?执守。
她从来也不想要若江依奈的命。她只是?以过于激烈的方式,想要拿回自己的爱情,那里寄托着她所有?任性桀骜的坚持。
雨一直下,黑夜破碎不堪。
逸见冰佐江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所有?甜蜜的爱恋,都?被这个夜晚绵绵不绝的雨水洗净,从此内心荒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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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若江依奈和忍足侑士安静地?坐着。
白色的灯光照得两个人的脸都?是?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潮湿的雨腥味。
被雨水浸湿的衣服在医院并不太?强的空调里依旧冷得彻骨,若江紧紧地?抱着手臂,身?体?微微颤抖。
“不想说什?么吗?”忍足侧过脸,专注地?望着她,深邃而透着怜爱的目光叫她无?从拒绝。
幸而只是?轻微的扭伤,但过去的旧伤自然也没能逃过医生的眼睛。
最令她意外的是?,当医生严肃地?说完扭伤不严重?但保险起见还是?要按时来复诊之类的话?之后,居然恭敬地?唤他,忍足少爷。
这是?忍足家的医院。
“能不问吗?”她望着他的眼神里明显地?带着恳求。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
他知道她一定经历过什?么锥心的痛苦,否则向来淡定的她不会表现出刚才那样过分?的恐惧,否则他亦不会听?到?医生那番谨慎的告诫。
但面对她此时平静的面容,婉转的目色,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防备,她的逞强,她的隐忍,都?令他自责而心疼。
他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到?她唇角的弧度浅浅漾开。
他能给她的温柔原来只是?那样少。
“回去吧?”忍足看着她挨冻的样子微抿眉心,可他自己也只是?穿了一件短袖衬衫,此时一样是?刺骨地?凉。
“嗯。”
他先她站起来,背过身?半蹲在她面前:“上来吧。”
若江未想到?他会有?此一举,愣坐在椅子上:“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外面还下着雨,你这样走太?勉强了。”他很坚持。
“可是?……”她犹豫不决。虽然自己的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但以他们?的关系,这样的动作显然太?过亲密。
他稍稍侧过脸,耐心地?说:“你弄成这样也是?我的责任,不让我做些什?么的话?,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的,拜托了。”
她终究敌不过他的恳切,顺从地?点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微妙地上了红字榜,一周要更1.5W字,于是这周继续日更,周六照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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