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44

“你回来干什么?”

邱家二老见到邱梅第一句话,就是用白话问她回来干什么。

元姣只能听懂个大概,意思是她已经出嫁二十多年了,回村应该去夫家,不能在?娘家过夜。

邱大哥说∶“元家那些房子?几年都没人住了,怎么睡?他家老大的大女和律师也跟着回来了,现在?这么晚了,先在?这睡一晚,明天再?说。”

大儿子?这么说了,邱家二老才勉强同意。

邱大嫂给?三?人张罗了饭菜,她也是做奶奶的人了,一边用襁褓背着孙子?,一边招呼客人∶“别客气啊,小?姑的亲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哎哟,元家大哥的大女吧,长得真好看!”

“妹妹,你多大了?”

秦律师闷头吃饭,散养的土鸡真好吃,元姣只能用不熟练的白话应∶“我20岁了。”

“20了?还在?读书吗?”

邱梅刚跟父母说完话,走进饭厅打断了邱大嫂的问话∶“姣宝还小?,读书好着了,大嫂你置办这么多菜太客气了,我们都吃不完。”

邱大嫂表情有些失望,招呼∶“这才几个菜,放开了吃,小?姑你赶紧坐下吃,饭凉了就不好了。”

饭后,邱大嫂主动去洗碗,说什么嫁出去的姑奶奶回家就是客人了,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她在?楼上收拾了三?个房间,让他们先上去放东西?。

邱家条件还是挺好的,住的也算干净。

只是元姣有点?为邱梅鸣不平,她在?元家受了委屈,回个娘家还要?被父母问为什么回来,又被大嫂说是客人。

邱梅摇头∶“姣宝,你不懂。”

她拉着元姣走到窗边∶“你看。”

元姣这才发现邱家的大城堡后面连着一栋平房,只有一层,门上挂着镜子?和艾草,邱家二老看完电视,一前一后,慢慢走进了那边。

“那是我们的老房子?,大哥后来建了前面这栋,以前我们爷奶住那边,妈爸在?那照顾他们。”

“姣宝,我妈我爸不是不欢迎我回来,他们是怕大哥大嫂不欢迎,就自己做了这个坏人。”

这就涉及到很复杂的人情世?故了,也是老人和养老这个儿子?相处的哲学,毕竟儿子?也六十多岁,是做爷爷的人了,可是在?八十岁的老父面前永远是儿子?,所以有些老人会在?儿女做了爷爷奶奶之后,“退位让贤”。

“我妈我爸年纪大了,靠大哥大嫂养老,有些事上要?‘机灵’一点?。”

“明天我带你回元家住,你爸修的房子?也可大了。”

元姣点?着头说“好”,邱梅的大哥只说“先住一晚”,那就是默认了明天他们得回元家去住。

回到房间后,元姣又跑到窗边去看后面那栋平房,跟前面这栋大城堡比起来,它简直朴素到了极致,说有点?破旧都不为过。

海城一号,路司予忽然接到了元姣的电话。

他一挑眉,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到哪了?”语调很是愉悦。

元姣背靠着玻璃窗∶“俺回村儿了~”

路司予笑∶“你的老家到底在?南方还是西?北?”

“南方呀,”元姣摆弄着窗帘的流苏,故意用当地方言说:“你不是让汇报吗,我汇报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显然是没听懂。

元姣捂着嘴偷笑起来,结果?对面很利索地甩了另一串听不懂的语言过来。

这回变成了两个人的沉默,元姣能听懂的方言并?不多,很识相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我今天住在?小?婶的娘家,明天就回自己家去了。”

据说元朋义在?村里也修了个大城堡,元姣还挺想?去看看的。

“嗯——”路司予拖了个长音:“所以那个会,什么时候开?”

“不知道啊,看他们什么时候凑齐吧,说要?在?祠堂呢。”元姣夸张地形容了一下:“我都没见过祠堂长什么样。”

他对这些民俗不置可否:“早点?睡,盖好被子?别贪凉。”

“知道啦。”

挂了电话,元姣摸摸手机,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笑。

???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好笑的?

……

第二天,邱大哥开车送他们到了村子?另一头,他指着说:“多好的房子?,都不回来住,可惜了。”

“房子?跟车一样,要?多跑跑,多擦多洗,就多用几年。”

邱大嫂跟着来了,提着水桶和抹布:“我给?你们收拾一下,半天就能住人了。”

映入眼?帘又是一栋超级城堡,它比邱家的占地更大,是由对称的两栋5层别墅组合起来的,中间是个石料三?拱门,八根白色罗马柱,两旁有延伸下去的楼梯,从正面看去,不像哪个人家的房子?,倒像是什么大酒店。

秦律师摸着下巴:“现代主义和新古典主义的奇怪结合。”

一楼是车库,二楼是主厅,朝南是满面玻璃,客厅挑高足足5.5米,巨大的水晶灯从顶层放下来,非常富丽堂皇,沿着罗马风格的楼梯朝上有4层,分别是卧室、书房、媒体室、小?会议室等等。

整个装潢从头到脚,每一寸瓷砖缝里都透着——有钱!

元家是兄弟俩合修的,东边是元朋义的,西?边是元友义的,那三?个白石膏拱门底下有个小?小?的平房,供着元家的爷爷、老爷爷和老奶奶的照片。

邱大嫂给?三?个老人都拜了拜,把抹布递给?邱梅:“多拜就有多保佑,小?姑啊,这里给?你收拾,我去里面。”

入了大门又是一尊关公像,邱大嫂积极地擦拭着神龛,对元姣说:“上楼看看房间吧,东西?什么的先放一放。”

秦律师选了个一楼角落里的房间,元姣就上二楼了,所有房间、家具全是崭新的,但是窗户上都落着一层厚厚的灰,这里确实很久没人回来了。

一群人收拾了一上午,换了不知多少桶水才勉强把家里洗干净,邱大哥带秦律师把院子?里的草除了,又给?厨房换了个灯泡,收拾完这些,一行人去邱家吃了顿午饭,才算闲下来。

秦律师累得一口干了一大杯可乐:“累死我了,我一整年都做不了这么多家务!”

他以为来这边,至少住个酒店吧——不是酒店也是谁的亲戚家吧,怎么上来先做家务呢??

邱梅端着外面买的小?蛋糕过来:“这村里哪来的酒店啊,抱歉啊秦律师,你辛苦了。”

秦律师摆着手说也没什么,外面忽然吵吵嚷嚷的,元姣跟着邱梅出去一看,是元老太太和小?男孩母子?。

元老太太先开了元友义家的门,一分钟后气冲冲朝东边来:“我们家怎么娶了你这个懒妇,回来也不把家里收拾干净?”

邱梅一愣,随即叉腰:“老公公倒是娶了你这个勤快媳妇,你擦了吗?你洗了吗?老懒妇!”

元老太太以为邱梅回来,至少会先收拾了自己家的西?屋,没想?到那边动都没动一下,桌子?上的灰老厚一层。

老太太被骂了个倒仰:“你、你……”

她看东边已经收拾齐整了,拉着行李箱要?进去:“让我进去,我要?住这边!”

“这是老大的屋子?,我可没权力让你住。”邱梅抱胸,她已经同元友义撕破了脸,自然不再?怕元老太太。

元老太太的枪口立刻对准了元姣:“你这个不孝顺的,居然带一个律师回来对付你的亲叔叔和亲奶奶!”

她一把拉过小?男孩:“你弟弟饿了,还不进去烧水给?他泡奶粉喝?”

元姣觉得她这个奶奶的脑回路很清奇,她自己回村,不知道在?谁家住了好几天,两个儿子?的大别墅就摆在?这,她不收拾也不过来。

等到儿媳妇和孙女来了,把房子?收拾出来了,她来鸠占鹊巢了。

两个别墅实在?太大了,元姣她们就只简单收拾了东边,够住几天就行,老太太居然还有脸骂她们懒?

骂完了还要?住进来,而且是带着那对母子?住进来,甚至要?求元姣——一个两三?年都见不到一面的孙女给?叔叔的私生子?烧水泡奶粉??

邱梅堵住门:“别理?她,脑子?还活在?上个世?纪,生个带把的觉得多金贵呢,可笑!”

元老太太见闯不进去,拍着大腿:“这帮天杀的啊!我大儿子?躺在?床上,小?儿子?关进去了,她们就联合外人欺负我孤老婆子?!”

她这一嚎,小?男孩跟着“哇哇”大哭,这孩子?原也没那么爱哭,在?元老太太身边净学了些不合心意就撒泼打滚的习惯。

说着,老太太腿脚利索地跑去供先人的平房,趴在?供桌上嚎啕大哭。

话意是哭诉自己命苦,早年没了丈夫,拉扯两个儿子?长大,儿子?都有出息,但是娶的媳妇都是悍婆子?,生的都是不孝的东西?。

两旁邻居纷纷出来看西?洋景:“那不是元家那个老婆子?吗?”

“可不就是,你看那里头,元友义的老婆!”“小?的是谁啊?元思吗?”

“不都说元思有孩子?了吗,这看着明显是个学生啊。”“哎哟,邱梅嫁给?这家人真是糟蹋,乱七八糟的。”“就是就是……”

“快看,他们族里的人来了。”

“吵什么吵什么?”一个样貌看着六十开外的立领衫老头带着几个人来到元家,元老太太顿时不哭了,跑去要?他做主:“建义啊,你可要?给?我讨个公道啊。”

“老婶婶?”元建义见老太太哭得老脸通红,非常有话事人风范地走到了东边大门:“邱梅啊,不是大哥说你。”

“你妈年纪这么大了,大太阳四十度的天气,让她先进去吧。”

“两边邻居都还看着呢,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邱梅明显认识这一位,表情没了刚才那般威风,嗫嚅着嘴说:“这是老大的屋,我没权力让妈进去。”

元姣便拉过邱梅,直面这位话事人:“元伯伯是族里的长辈吗?”

身后的人解释:“建义大哥是大房的。”

这就涉及元家的亲脉血缘了,总之元建义是长房长孙,元朋义他们是旁支,元建义一挺胸脯:“朋义的大女是吧,都这么大了,伯伯小?时候还抱你去看过鱼呢。”

“邱梅,给?我个面子?。”

元姣是不记得这些了,她说:“既然伯伯说话顶用,那就趁这个机会把我们要?掰扯的事掰扯清楚,我们也好早点?回去。”

元建义说:“族里还有几个老叔老婶……”

“建义伯不是说你的话管用吗?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做主?”元姣问。

“既然不能直接做主,那凭什么做主我家的房子??”

元建义一听脸都绿了:“你这个丫头!你、你……”

身后几个年纪比元姣大一些的同族哥哥,这时又站出来“教训”她:“丫头没大没小?的,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快给?建义伯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谁跟你们过去,要?想?我走没问题,晚上就把人聚齐,我们把事情说完了自然就走了。”元姣在?村里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她干脆一把关上了大门,把一群人锁在?外面。

邱梅在?屋里装模作?样的说:“小?孩子?没有礼貌,怎么能把大人锁外面呢。”

但门却是没打算开的。

元建义在?族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敢直接跟他对着干的人,顿时觉得好没脸,转身就走。

元老太太不甘心:“建义,建义!”

“老婶婶,你可生了个厉害的孙女啊,你家这事我们没资格管!”

“你别跟婶娘赌气,这事你没资格,还有谁有资格给?我们做主啊?”元老太太追上去:“我见他们带了律师,不如我们也请一个。”

身后的年轻人说:“这行吗?”

“怎么不行?友义说了他的钱要?留给?张英和孩子?,我有他录音,还有白纸黑字!”“邱梅有个什么?”

元建义一听:“有白纸黑字就好,要?不你家这事,我们真管不了。”

“带着呢,我都好好收着。”元老太太拍拍腰:“那小?贱人真随了她那短命的妈,性子?悍得很!”

“可怜朋义命苦,现在?还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要?是当初没娶那个女人就好了,晦气!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