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怪响。
没错,这和尚又摔倒了。
“这地为何总是与贫僧过不去?”
这人说的虽是埋怨的话,但脸色依旧是平静无异常,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看不出丝毫愠色。
和尚这次不再像先前摔倒那般,挣扎爬起,而是面色如常的拿过掉落的毗卢帽,拍了拍灰。
他每走一步就摔一跤,爬起来之后便又继续摔。最后实在是没法子,干脆顺着摔倒的姿势,泄气般匍匐在地。
和尚对自己平白无故的摔倒没有任何头绪,已不想再做无谓的抵抗。无聊似的,自顾自对着这地说教起来。
但这和尚说的话,非但没有使事情好转。反而还惹恼了这方土地。就在他念叨了好一会儿后,这地抖得越发厉害,和尚说话也颤个不停,索性闭嘴不再说了。
这时候接近晌午,太阳也毒辣的很,周围群山峻岭,树木成林,从一大片的绿色中冒出几只不知名的飞鸟,让人心里发怵,明明是白天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方才眺望远处时看见不远处隐约有炊烟袅袅,应该是有村落,和尚也着急忙慌的想赶过去歇歇脚,化化缘,向有缘的施主讨口斋饭吃。
还没等到他到达那村子,这一走就摔的怪事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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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是畜生吗?”
这个‘请’字问的还挺有礼貌。
两个穿着粗布衣服,扛着锄头的人,走近正趴在地上酣睡的和尚。
看这两人的打扮,应该是附近村民。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其中一个村民用手探了探和尚鼻息,手指感受到了温热的气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最后才鼓起勇气对睡着的人问道:“请问,你是……你是畜生吗?”
和尚在村民探他鼻息时就有所察觉,但毕竟这几日过于疲乏,趴在地上睡了会而也没想理会。
但听到来人这般问话,着实吓了一跳。心想:贫僧一个好端端的和尚,又怎会是畜生?
他睁开眼,见自己的身边多了两人,也不觉奇怪。
倒是这两人见和尚睁开了眼睛,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愣是退了半米远,一脸惊恐不定的看着这和尚,犹犹豫豫,畏畏缩缩的出声:“你……你是人还是畜生?”
“贫僧当然是人。”和尚听这两人又问了这般无厘头的辱骂之语,觉得甚为不妥,立即回道:“贫僧和两位施主语言相同,举止一致,又怎会是畜生?施主实属不该说此话。”
那两人尴尬的笑了笑,但脸上的神情依然是紧绷着的,可见还是对和尚的话存有疑虑,继续问道:“那为何你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和尚实在是有些不大理解来人的思维逻辑,趴在地上的人难道就不算人了?为何就会成了畜生?不应认为此人是受伤或是劳累过度的原因吗?
是怎么都不会将人与畜生混为一谈的。
和尚急急忙从地上爬起,刚要开口时,村民似乎看出了和尚的疑虑。
又见他的确爬了起来,确信了他不是畜生后,便率先开口道:“我们村发生了太多怪事,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见你从地上爬了起也就打消了顾虑,还望小师父见谅。”
和尚迟疑的点了点头,听他们说怪事又微微的蹙起了眉头,问道:“贫僧也正是发生了怪事才被迫趴在地上,莫不是我们所遇的怪事相同?”
“哟!小师父当真也是有怪事?”村民眸光一滞,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不防说说看。”
和尚先没理会这村民说的话,站起来后就先往前走了几步,继而又往后又退了几步,发现此时没有被绊倒,心中大喜。
他哈哈笑了几声,道:“现在这日头颇盛,贫僧还是到两位施主家中坐坐,再细细说与施主听,二位觉得如何?”
两人见这和尚做了奇怪的动作也有些好奇,见对方是个和尚想必是想要化缘填肚,也就欣然同意了,便领着和尚往村子里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前方大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堆散骨,在阳光底下闪着晶亮的白。
待他们走近时,村民还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多了堆骨头,没一会儿这骨头居然腾空飞起,然后没入地下,然后还有一根瘦长的骨头朝和尚飞来,给他当头一棒……
然后躲进了地下,不见了踪影。
三人:“???”
两个村民惊叫出声,纷纷逃蹿。逃蹿之余看了看和尚见他在原地岿然不动,心里不禁多生了几分敬意,看样子佛法高深能够临危不乱。
殊不知和尚其实是腿根发软以至于走不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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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大王!”原本寂静的山洞里发出一声尖且锐的喊叫:“今天有人进村了……”
循声看去,只见是一副骨架发出的声音,这骨架的形状并非为人,而是禽兽,模样应当是山鸡,那副山鸡骨架奋力向山洞里奔跑,边跑边喊叫,越发振聋发聩。
“吵什么吵!就你喜欢在这里瞎嚷嚷!”这埋怨的话,听这声音是个稚嫩的男声。
来人是个英俊小生,站至洞府中央高处显得身材高挑修长,但看上去只让人觉得年纪尚轻。
只见那人头发高高束起,从远处看去,束起头发的是一根银色玉簪。但走近了不难发现,那头上插着的其实一个一根打磨得新鲜光亮的骨头。
这骨头纤细,样式也很普通,细看会发现骨簪前端有一抹红色印记,颜色很浅像是晕染开的一朵绝色红梅。
少年身着白色衣衫,肩披红袍,一副冷清与世隔离的模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那山鸡骨架听到少年呵斥的话,默默收了嗓子,颠颠的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音量放小,道:“我刚刚去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个新来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和尚……”
还没等山鸡骨架把话说完,山洞里疯的般冲出了一群骨架,集体叫嚣着,控诉道:“你这山鸡叫个屁!这大中午的你还吵个不停,还让不让我们这群骨头睡午觉了!”
那群骨架立马与山鸡纠缠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各种骨头交缠相斗,那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气定神闲的扬了扬衣袖,那群打斗的骨头瞬间变为一堆散骨,即刻便没了半点的生息。
过了半晌,在少年确定了那堆东西不会再发出什么嘈杂之声后,转过了身,背对着那堆散骨,扬起一丝微风,那散骨又瞬间变得有模有样起来。
争先恐后的在地上摸索自己的骨头,想要极力组装好。但又有其他骨头拿错了自己的,场面也混乱不堪,骨头也在半空中拋来抛去,但这些杂乱的动作并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因为不敢,惧怕白衣少年再将他们变成一堆散骨。
没一会那群骨头就恢复了刚开始的模样。山鸡骨架,野猪骨架,牛骨架,反正天上飞的,地上走的,都有。
少年这才满意的开口道:“山鸡,你说的那个和尚是个什么样子?”
“就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带个红帽子,长的还挺白的,现在和两个村民在一起。”山鸡抖了抖浑身的骨头,弄得咯吱作响说:“我还捉弄了他们呢。”
“捉弄?”少年脸上有一丝愠色,弯了弯嘴角:“那你是怎么个捉弄法?”
山鸡根本没有察觉到他这微妙的变化,仍接着道:“大王,您不是让我们时刻为你监视这陈村有无和尚经过吗,我见这和尚进村,为了阻止他走远就躲在地底下时不时拌他一下。想着回来复命,临走时还用骨头敲了敲他脑门,他们被吓得半死。哈哈哈……”
山鸡说完便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白皙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其他骨架们见此状况麻溜儿的跑了。
山鸡这才发觉不对劲:“怎……怎么了?大……王?”
少年皮笑肉不笑的答:“要是那人真是我要找的和尚,你这样戏耍我定要你好看!”
山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和尚跟着那两个村民进了村,来到了他们家中。
他们是两兄弟,住在一起,尚未娶亲。哥哥名为陈康,比弟弟陈广高些。
这一路上都在谈论刚刚看到的诡异场面,也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的确是有骨头就这样飘了起来还击中了和尚的头,幸好人没什么危险,不然怎么都够呛。
平定了心绪之后,三人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和尚介绍自己说他是唐僧,法号玄奘。从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两村名对此也略有耳闻,随即恭敬的称他为圣僧,也互报了姓名。
两人也同唐僧讲起村里发生的怪事。
前段时间开始,村里的牲口都走不动道了,懒懒的趴在地上,去查看发现全身都是软趴趴的。
不知怎的,好像身体里的骨头都没了。
这么好些牲口好似一夜之间全没了骨头,全部都变得奄奄一息,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也请了村里的巫师做了法,可还是不顶用!
只怕过不了几日全村的牲口就会通通没命。因为没了骨头,进食都是个大问题。
唐僧听陈康愁眉不展的控诉,实在是于心不忍。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道:“不如贫僧去看看那些牲口,想想能否有解决之法?”
就在唐僧想要起身去他家棚舍看看时,从大门进来了白衣少年,见到唐僧之后很是欣喜。不顾形象的冲他跑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少年激动道:“爹爹!你可终于来了!”
唐僧:“…………”
陈康陈广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