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流瞬间将她?整个人席卷,余音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忍着?剧痛,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握着?一角,包袱散开。
手一松,包袱的?布便随着?水流飘荡。
若是这?些人的?目标是雪伽檀。
那么看见散开的?包袱,应该会以?为,雪伽檀是落入了河流当中,消失不见。
余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但?是能为阿钰他们多争取一点时间,便是一点。
河中的?石头撞上了她?的?脊背,她?的?腿,甚至她?的?额头。
余音不想?死,她?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好多人放不下。
可?她?实在撑不住了,脑袋渐渐昏沉,最后?彻底没了意识。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跟着?一位少年。
天真烂漫的?少年生了一张十分精致漂亮的?脸,眼神单纯,好似有星光。
比世间任何?的?烟火还要耀眼。
她?不知道他是谁。
只觉得他特别合她?的?眼缘,叫她?觉得哪哪都满意极了。
她?好奇地跟着?他,跟着?他离开家,看着?他母亲死去,看着?他悲痛欲绝,看着?他眼睛再没有了往日那般单纯,看着?他上了战场,看着?他慢慢变成了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看着?他很快长大,成为了一个小将军,身披盔甲,穿着?红色披风,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往日精致漂亮的?颜容,逐渐成长为属于青年的?俊美模样。
只是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笑了,面容冷漠,眼神像万年不化的?冰。
她?看着?那小将军,夜晚一个人坐在湖边,默默的?地捋起袖子,给自己换药,月光洒下来,湖面波光粼粼。
夜晚的?风很凉,余音就坐在小将军身边,她?看着?他那深深的?狰狞的?伤口,看着?他熟练地包扎,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可?伤的?却是手臂,便是再熟练,一个人难免有所顾及不到的?地方。
余音看着?,不知怎么的?,心里密密麻麻泛着?疼,她?很想?很想?,很想?去帮他。
而她?也这?么做了,她?伸出手去。
可?是她?的?手,从小将军身上穿过。
他的?身影忽的?像雾一样散了。
再出现时,瘟疫席卷了整个大周,繁华的?城镇失去了喧嚣,如同一座座死城。
她?看着?小将军不顾自己危险到处救援。
看着?那红色的?披风,在各处各地飘荡。
看着?终于有了什么救治办法,可?就在小将军的?脸上,终于难得有了一丝微笑的?时候。
——外敌入侵,内患四起。
她?就那么看着?,看着?小将军父亲阵亡的?消息从边境传来,他整个人心如死灰地跪在地上,挺拔的?脊背深深地弯下去,久久没有直起。
再之后?,京城陷落,她?看着?小将军最后?的?家人,那一对恩爱了许久的?帝后?夫妇,也死在了那座城里。
叛军入京,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有人要夺皇位,自然不肯留有后?患。
叫她?心生欢喜的?小将军,失去了他最后?的?温暖。
她?看着?小将军找到了解决瘟疫的?药,救了万民于水火,看着?他带着?军队,灭了叛军,将那得意扬扬还没来得及坐上皇位的?人拽了下来,斩掉头颅,放在高高的?祭台上,祭奠他的?家人。
大仇得报,应有快意。
可?是余音知道,他一点都不开心,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后?来,他又被推上了高高在上的?位置。
高处不胜寒。
他好像什么都有了,可?是,他又什么都没有了。
余音站在他面前,用手轻轻去碰他的?脸,心里疼的?不成样子。
她?知道自己碰不到,可?是她?还是伸出了手,渐渐靠近。
这?一次,她?好像碰到了。
温凉的?触感。
记忆回笼。
这?是什么旁的?人,这?是……她?的?阿钰啊。
眼泪倏地滚落,面前人的?脸一点点分崩离析,然后?突然散开了。
余音手指猛地往前一握。
阿钰!!
马车里面,有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担忧地看着?榻上的?人,看着?她?泛红的?脸,颦着?眉道:“阿娘,这?个姐姐怎么样了呀?”
这?都好些天了,还不醒来。
现在又发?热了。
她?也发?热过,很不好受的?,还要喝苦苦的?药。
旁边正拧着?冷帕子的?夫人闻言,瞧着?塌上的?人,也是叹了声气。
这?姑娘是前些天她?在河边捡到的?,当时身上还中着?箭,她?也不是大夫,索性那时快到一个县城,便急急赶了路到了地方,寻了大夫来。
大夫拔了箭,又让他的?女徒弟帮忙处理了这?姑娘身上的?伤,又抓了药嘱咐了好生养着?记得换药等等。
她?本来想?着?既然都拔了箭,伤也处理了,这?姑娘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吧,可?是两天了,一直都没醒,她?们又要赶路,问了大夫,大夫说?慢一些不会出什么事。
一路上走的?确实不快。
只是走了好些天了,都快要到目的?地了,这?姑娘仍然没有醒,实在是让人不免担忧。
“好一些,没之前烧,快到地方了,娘已经先让人过去同你阿爹说?,叫他寻个大夫来。”
这?么一直不醒,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姑娘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又去看榻上的?人,然后?不自觉地伸出手,咬了咬指甲。
这?姐姐,真的?好好看啊。
也不知道睁开眼睛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肯定比现在还要好看。
小姑娘边看边痴痴地笑了笑。
“枝枝,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咬指甲。”
小姑娘一抖,猛地缩回手去,抬起苹果脸,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讨好一般笑了笑。
她?知道母亲受不住她?这?样。
也确实是如此。
那夫人见了,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会撒娇卖乖,下不为例知道吗。”
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马车一直向前行驶着?,过了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小姑娘掀开帘子好奇地往外看,瞧见了什么,眼睛一亮,往外面挥手:“阿娘,阿娘,是阿爹,阿爹来接我们了。”
城门处站了一位牵着?马的?高大男子,剑眉星目十分英武,瞧见夫人孩子到了,随手将马鞭扔给一旁跟着?的?人,直接大步走来,面上带着?笑。
小姑娘钻出马车帘子,苹果脸上也全?是笑:“阿爹阿爹!”
男子直接伸手将闺女给抱了下来。
“阿爹,阿爹,枝枝好想?你。”
男子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笑着?说?:“阿爹也想?枝枝。”
父女俩在一处你想?我我也想?你的?好不黏糊。
夫人也没下马车,反正一会儿还要上来,她?掀起帘子看着?那对父女俩腻歪,也不说?话,只眼睛里带着?笑。
跟女儿闹完之后?,男子又走到车窗旁边,伸手握住了夫人的?手,温声道:“夫人辛苦了。”
男子生了一双格外深情?的?眼睛,正儿八经不闹腾瞧着?人的?时候,格外引人。
哪怕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夫人还是有些受不住自家夫君这?个模样,脸有些热地缩回了手,放下帘子。
清冷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好了,快些回去吧,还有事。”
在城门口这?边,来来往往这?样人多,算什么样子。
男子也知道自己夫人的?性子,轻轻一笑,抱着?一脸懵懂的?女儿,说?道:“枝枝想?不想?骑马,爹爹带枝枝骑大马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爹爹,想?,枝枝想?骑大马!”
骑大马多威风啊!
男子抱着?女儿轻车熟路就上了马。
身后?的?马车跟着?一起进城,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男子下了马,抱着?女儿去后?面接夫人下马车,笑了笑说?道:“北境这?边的?条件不是很好,夫人得有个心理准备。”
他知道夫人不在乎这?些,不过是寻个玩笑罢了。
夫人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只说?道:“大夫找好了吗?”
“找好了,眼下就在府中,是琼城最好的?大夫。”
“那快些进去吧,让大夫来看看。”
讲道理,若不是知晓受伤那人是位姑娘,男子的?醋坛子早就不知道打翻多少了,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有些酸酸的?。
娘子性情?冷清,从不与他人有什么往来,在旁人面前也从不会有什么好颜色,他不知道捂了多少年才给捂热乎了,如今随随便便就有一个人,能让夫人如此关切。
就算是个姑娘,他也不大舒服。
赶快把人弄醒治好,快些打发?走才是正理。
男子这?般想?着?也抱着?女儿进了门。
底下人忙着?归置东西。
屋内。
一个穿着?打扮格外利落的?女子坐在床边,一手按着?脉,过了一会儿,她?抿着?唇松开手。
“何?大夫,如何??”
何?思看过来,说?道:“麻烦张大人先出去一下,我要看看这?位姑娘的?伤。”
张辰宿也没有二话,抱着?女儿便打算出去。
只是他倒是走的?利落,怀里的?小闺女有些不愿意。
“阿爹,我不走。”
张辰宿道:“你不走干嘛?”
看伤口,哪里是小孩子能看的?。
“我不走,我要陪着?漂亮姐姐。”
小姑娘声音软乎乎的?,甜甜的?。
可?是说?出来的?话,实在是让老父亲心梗。
张辰宿:……
好家伙,不仅夫人被勾走了,连宝贝小闺女也心心念念着?。
什么事儿啊!
不醒,等那人醒来管她?伤好没好,就把人弄走。
一个陌生人,待在别人家算什么事儿。
“可?是阿爹也想?让枝枝陪,这?么久不见,阿爹想?跟枝枝说?话。”
一旁的?张夫人淡淡看过来一眼,这?么久?才多久,明?明?没多少天。
张辰宿还不待女儿回答,边哄着?边往屋外走,哄着?哄着?就把人给哄出去了。
张夫人摇摇头,唤人去把门关好。
何?思这?才褪了床上姑娘肩上的?衣服,将裹着?的?棉布拆开,暴露出伤口来,她?看了一眼,当即眉头一拧。
这?伤口哪个大夫处理的?,实在是差劲。
再者……
何?思凑近看了看,这?伤口跟普通的?箭伤不同,应该是是箭上有毒。
毒这?种东西越早解越好,什么大夫,竟然只是简单处理,连这?般异常都没有发?现。
若是搁在战场上,不知要耽搁多少人命。
也是这?姑娘福大命大,或者是这?毒不致命,才能撑到现在。
何?思重新处理了伤口,又开了寻常解毒的?方子。
她?从前处理过不少箭伤,有毒的?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到底不专攻于此,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先用了普通方子应当能稍微缓解缓解,之后?再寻旁的?法子。
张夫人得了方子让人去抓药。
何?思也同她?说?了箭毒的?事,之后?又交代了一些须得注意的?地方,这?才离开,毒这?东西,她?不大了解,当初跟师父学?的?时候,师弟对此倒是颇有研究,她?则只随便看了看有所了解,但?并不深入,如今倒是为了难,罢了,还是得翻翻师父留下的?书才行。
要是师弟在就好了。
张夫人让人照看床上那姑娘,刚来琼城,还有许多事要忙,她?也不能时时刻刻注意着?,倒是之前被阿爹带出去的?枝枝,得了空就跑了过来,一待就是好长时间,她?什么也不做,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就咬咬指甲。
老父亲看了,真是一抹一把辛酸泪。
他万万没想?到,某一天会跟自己抢闺女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偏偏人家姑娘什么也没做,就躺在那里。
叫他想?找个理由?说?人不好都找不出来。
这?都什么事儿啊。
老父亲十分悲愤,怒而找夫人哭诉。
“你说?那姑娘有什么好的?,枝枝怎么就那么喜欢她?!”
连阿爹都不要了!
张夫人拿着?物品单子瞧,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道:“她?好看。”
她?们家枝枝,就喜欢美人。
张辰宿噎了噎,梗着?脖子说?道:“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瞧着?还病怏怏的?……”
张夫人翻了一页,说?道:“她?好看。”
张辰宿保持着?最后?的?倔强:“谁知道她?是什么人呢,保不齐是个坏人,说?不定还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呢?!”
张夫人勉强抬眼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她?好看。”
在枝枝眼里,好看才是最重要的?,旁的?,都不行。
张辰宿:……
老父亲,老父亲没法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恶狠狠地拿起桌子上的?漂亮糕点一口吞了下去。
他的?速度太快,张夫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张辰宿吃完眼睛一亮:“唉,夫人,这?是什么糕点,还挺好吃的?。”
张夫人看看空空如也的?纸包:“在霁州买的?……枝枝很喜欢,一直不舍得吃,刚才吃了一块,你吃的?……那是最后?一块。”
夫妻俩都知道,小闺女枝枝的?第一大爱好是好美人,第二大爱好是……吃甜食。
张辰宿看看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擦去的?渣渣,觉得自己要完:“那个,琼城……”
能买到不?
张夫人都知道他要问什么:“那是霁州特有的?荟云糕。”
什么叫做独有,也就是说?别的?地方没卖的?。
“夫人,你说?我现在赶去霁州买还来得及吗?”
张夫人拿着?手里的?东西敲了他一下:“瞎折腾是什么,放心吧,没事,你不提枝枝现在不会想?起来的?。”
老父亲困惑:“为什么?”
枝枝不是特别喜欢吗?
“因为有漂亮姐姐在。”
老父亲觉得,还不如让枝枝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忙到头秃
已破罐子破摔
时间不够用啊不够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