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候。
余音知道。
可少年失落的神情映在她眼中,和?之前向她飞奔而至的模样格外不同。
她不想看见他不开?心。
余音拎着垂落的披风,慢慢伸出手去,纵然在山顶时已经主动拥抱过,可那时她并不算多么清醒,哪里顾得上羞涩。
如?今回过神,再让她去主动,就有些艰难,犹犹豫豫,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她从没有同旁人有过这般感情,也从未基于这种感情同他人亲密接触过。
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她硬生生费了好些时候。
贺兰钰本还沉浸在花没了的心情当中,忽的察觉到左边的小手指被人轻轻碰了碰,微凉的触感好似蜻蜓点水一般,很快离去。
身边只有音音在。
应当是不小心碰到了,他想。
可随即,那抹微凉又重?新袭来,试探着,慢慢地,勾住了他的小指。
贺兰钰下意识低头看去,小指不自觉地同样勾了过去。
这下,两人就像拉钩一样。
余音垂着眼,不敢看他,只是在他的小指勾过来的时候,有种想缩回手指的冲动,不过还是被她按捺了下去。
她深呼吸了几次,压着怦怦跳的心脏,抿了抿干涩的唇,才轻轻唤道:“阿钰……”
就这两个字。
已经足够让贺兰钰欢喜得不成样子,嘴角过分上扬,眼睛里?面全是笑意。
音音叫他阿钰!
阿钰!
终于不是什么贺兰公子。
贺兰公子贺兰公子,听着就不是很熟悉的样子。
少年被唤一句亲密称呼就高兴的不行?,再之后心上人的话,更是直接在他心里?炸起了烟花。
“我欢喜于你……”余音闭了闭眼,她本以为说这句话会很难,可是真正开口的时候,她才发现不是。
很顺畅。
很自然。
没有一点点艰涩感。
她此时并不知道为何,后来才日渐明白,原是因为她心里?清楚面前的少年欢喜于她。
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诉诸情意,当然远不如?对一个不知其心意的人表示情意,来的艰难。
贺兰钰听见这句话,脑中一片空白,心口鼓噪着,好似要跳出来围着云山跑上几圈,才能缓了激动。
他其实心里?知道,音音对他也有情意,可一日不明了,他就一日忐忑着,总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讲了,才能叫他安定?下来。
贺兰钰直接靠近半步,不满足于小指缠绕,十分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指,然后五指相扣。
紧紧的。
好似密切交缠盘绕的树根。
“音音,你知道的,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就喜欢你,看见你的时候,我就高兴,看不见你的时候我就时时刻刻想你,想见你,想听你说话,想看你笑,想让你开?心,我还想到以后,想我们……唔……”
余音脸红红地直接捂了上去。
这人,这人往日里,也没见他这样会说的。
贺兰钰有些懵地眨了眨眼睛,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然后就碰到了软软的……手心。
余音猛地缩回手去,甚至另外一只同他相扣的手,也下意识想收回来。
偏偏贺兰钰本能收紧了手,以至于她想抽都抽不出来。
“先松手……”
她还有话没有说。
贺兰钰不想松,还又收紧了一些:“音音……”
这声唤的。
好似在撒娇似的。
……罢了。
余音侧过脸,不去看他,脸上的晕红直接晕到了脖颈处。
像桃花一样的粉色。
漂亮的难以形容。
贺兰钰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只是又觉得这样不大好,实在冒犯,就移开?了视线,看向她的侧脸。
音音真好看,哪里都好看。
余音缓了几瞬,心中理清楚了些,才转过脸来,抿了抿唇,敛了神情:“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有些话说在前面,若是接受不了,倒不如?就此断了。
贺兰钰认真地点点头:“音音你说,我听着。”
余音这才慢慢开口:“多年前父亲定?下婚事,本来伯父应允,待我及笄之时,便带你来迎亲,可后来父亲去世,也不曾见人来……”
贺兰钰急急想解释,他此前根本不知晓父亲给他定?了婚约,父亲又在西疆,从不曾往京城去信:“我……”
“你先听我说。”余音制止住他。
贺兰钰乖乖闭了嘴。
余音继续说道:“父亲离开之前告诉我,让我再等一年,若是还不曾见人来,这婚约便不做数了。”
贺兰钰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心里?实在庆幸,阴差阳错叫他遇上了音音。
“父亲虽这样说,可已交换信物,总拿着也不好,想着等一年过了,我便将信物还回去,退了婚事。”
贺兰钰默默听着,收紧了手指,若是他没有遇见音音,说不得,说不得他就错过了。
余音看着他,微微弯了弯眉眼,说道:“说起来,退婚的心思,在遇上你,知道你便是我的那位未婚夫婿之后,也没有变过。”
贺兰钰顿时慌了起来:“音音……”
余音没有过感情,来到这里?没了前世记忆,父母之命不可违背,何况父亲一直方方面面替她考虑,为她着想,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后来意外想了起来,她上辈子对感情一事不大关切,这辈子男子三妻四妾又都是常事,而且她的这位未婚夫,还是书中人物,并与她人多有牵扯,她原一门心思想退了婚约,谁知道好似命中注定一般叫她遇上他,又凑巧得知,他并非书中那样。
少年心地纯善又一腔热忱,捧着一颗滚烫炽热又真挚的心,亲手送到她手里?,还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肯要。
她如何抵挡得住,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余音抬起同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有所爱人,他只能有我一个,我也只会有他一个,阿钰,你明白吗?你若是做不到,便松开手,从此之后,我们各不相干。”
贺兰钰扣紧了手,他巴不得一辈子时时刻刻都握着她的手不放开,他这十几年,只欢喜过她一人,遇上她之前眼里没有别人,遇上她之后,眼里只放得下她一个。
他无?法?想象同她各不相干,他要一辈子,不,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得与她相干。
余音知道他不会松手,正是拥有热烈情意的时候,心里?自然而然容不得旁人存在,想着以后,憧憬白头偕老?。
可她不是。
“阿钰,你要记得你现在的选择,若是往后,你叫我眼里进了沙子,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她喜欢他,往后或许会渐渐爱他,可她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余音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神冷漠。
好似现在他们就再无?可能了一般。
贺兰钰心里?揪着十分难受,握紧她的手,绝不会,绝不会有那么一天,他怎么忍心让她难过,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音音,不会有那么一天,永远都不会。”
余音没说相不相信,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还有泛红的眼尾。
“阿钰,你记得今日说的话。”
别叫她失望。
她并非什么大善人,他若是叫她眼里进了沙子,她也会叫他余生不得安稳。
贺兰钰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两人又呆了一会儿,这才返回云山寺去,回去的路上,一直扣着手,直到要见着人了,才松开。
进去的时候,见着他们一块儿的人,有些耐不住好奇,就问了。
余音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
贺兰钰听她承认,心里?又开?始噼里啪啦炸起烟花来。
余音身为大夫,这些日子又忙前忙后的,她认的人不多,但如?今所有的人几乎都认得她。
甚至还有人还想着做个媒什么的。
两人一直往里?面走,余音倒是没听见,贺兰钰耳力甚佳,自然听的清楚。
“哎,余大夫多好啊,人生的俊不说,还会一手好医术,性子也好,我有个亲戚家孩子,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年龄瞧着相当,人也生的好,本来还想着撮合撮合,谁知道余大夫竟然早就定?下了。”
“你也想过这事儿,实话跟你说,我也想过,我妹子家也有个孩子……”
贺兰钰听着听着就黑了脸,默不作声靠近了身边的人一些。
身后的谈论一直在继续,甚至还说到他身上来。
“不过我瞧着余大夫这未婚夫婿,有点不大好,生的好看是好看,就是吧,要不是生的高些,都像姑娘家,这面皮子白的,好似什么,什么……”
“小白脸儿?”
“对对对,是这个……”
什么小白脸,他才不是!
贺兰钰回头看了过去,刚好对上了那几个人打量的视线。
几个妇人被这少年黑沉的眼神吓了一跳,忙背过身去。
贺兰钰这才转过头去,结果刚转过去,就又听到了谈论声。
“怎么那么吓人啊?他不会听见我们说话了吧?”
“不可能吧,那么远。”
“听见了又怎么样,我们又没说假话……”
贺兰钰一点都不想听了,跟紧音音往里?面走,努力让自己忽视那些说话声。
余音先带些贺兰钰去了小铃跟三生那里,三生抱着小猫猫,小铃正在给它?喂吃的,现在哪里比得上之前,小猫的选择便少的可怜,不过它?不叫也不闹,像是有灵性,知道如?今状况不好,这些日子实在乖的不像话。
她走过去,小猫发现了她,忙从三生怀里?跳出来,跑到她身边,依偎过来。
余音将它?抱起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拿了食物一点点喂它?,小猫乖乖吃了。
之后她同少年又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同小铃跟三生说了些话。
余音想到少年身后的伤,不放心,便想着看一看,借口有事带着他去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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