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抬眼看过去,对上那人含着温和笑意的双眸。
他穿着竹青色长袍,腰束玉带,瞧着气色不错,比四个月之前那副羸弱模样好了不知多少。
他手?中拿着她的签,也没有去看,直接伸手递了过来。
余音接过来拿着,看见是他,有些惊奇:“谢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处?”
“有些事情要去京城。”谢清云勾着唇,看着她的眼睛,眉目温和,“刚好路过这里,想着从前余姑娘同我讲云山风景很好,有时间可以去瞧一瞧,我便上来看看,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余姑娘。”
并非是路过,实在是他特意来云桥县,除了有些东西要交给余姑娘,还有另外一?件事。
不过在这里遇见,是真的巧合。
“确实很巧。”余音笑了笑。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
谢清云看了看她手中的签子,说道:“余姑娘要去解签吗?正好我也要去,不如一?起?”
他背在身后的另外一?只手伸出来,确有一?支签,有红字的那一头被他握在手心里。
余音不觉有什么,同谢清云也算熟识,便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往解签处去,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边走边交谈。
谢清云边同余音说话,边在身后挥了手?,让后面的人离得?远一?些。
他同余音说起这三四个月在外的所见所闻,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什么风景,遇上哪些有趣的人,吃过哪些好吃的食物。
余音往日同父亲去的地方是很多,但也并不是哪里都去过,听他说起这些,便十分有兴趣。
谢清云微微一?笑,捡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和特别的地方同她讲。
余音听的认真,时不时问上几句,然后在心里默默记下来,以后若是有机会,她也要去这些特别的地方瞧一瞧。
两人就这么说着,很快到了解签处,今日云山寺的人不多,解签处人也少,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余音将签子递过去,她的签是上上吉的签。
解签的师傅瞧见签子,笑呵呵地说道:“姑娘这签好。”
他找出对应的签文递过去,这一?个签子,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要是识字的,没有不懂的,面前这姑娘气质特别,想来是识文断字的。
余音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一共十六个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其中所含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解签师傅虽然心中知晓她定然看得?懂,不过按照章程还是要解释一?下,然后又说了一?些恭喜的话。
余音听了耳朵微热,她抿着唇将签文收了起来,移开位置,走到一旁,让后面的人解签。
这解签排队的,也是有规矩的,毕竟有人不想旁人听见自己的签文,所以隔着距离,再加上解签师傅声音小,不存在被听到的可能。
谢清云便没有听到,他看着余姑娘,目光微动,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将手?中的签子递给解签师傅。
他的签,是中签,不好不坏。
解签师傅找出对应的签文。
只一点故情留,直似春蚕到老,尚把?丝抽。
谢清云连签文都没有拿,解完签后,同余音一起下了山,只是唇角的笑意微敛,耳边还响着那解签师傅说的话。
“施主切莫执着,否则作茧自缚,前程堪忧。”
他不信。
不过一?支签而?已,哪里算的了什么。
事在人为。
谢清云在心里将那师傅说的话压了下去,继续同身边的人说话,他知晓她对哪些感兴趣,就特意挑了她会喜欢的说。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余音听他娓娓道来,连何时到了山脚下也不知晓,回过神时,她有些感叹,谢公子实在是很有些说书的天赋,说起故事来生动有趣,让人不自觉就沉浸其中。
余音拎着自己的篮子,正要同他告别,他去京城,不必拐入云桥县,旁的路更近些。
“我还有些事情要去云桥县。”谢清云笑了笑,提议道:“既是同路,这里离云桥县还有些距离,姑娘不若乘我的马车回去?”
“正好来这一?路,我坐马车实在是有些疲了,想活动活动,姑娘若是觉得?无聊,让我家丫鬟陪你说话。”
余音本想拒绝,可他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什么都考虑到了,再拒绝便有些不大好,她只好道了谢,被一名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谢清云也随之翻身上马。
余音坐在马车里,马车外面平平无奇,里面却十分奢华,她倒是无心这些,不过是想到四月前见到的浑身是伤还身无分文的谢清云,他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马车缓缓行进。
陪她一?起的丫鬟随了她主人,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十分利落,眼神十分灵动,边说还会用手比划。
余音认认真真的听着,时不时还会问一句,小丫鬟好似什么都知道,回答她的话一?点都没有犹豫过,脱口而出。
她这一?路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到了药堂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甚至想把这小丫鬟拐回家里去算了,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余音被小丫鬟扶着下了马车,谢清云走过来,小丫鬟递过去一个匣子,就退了后面。
“余姑娘,我有些事情同你说,可否借一?步?”谢清云说道。
余音点头,引着他去了药堂坐。
谢清云坐下之后,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
余音有些疑惑,“这是……”
“余姑娘打?开看看?”谢清云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这是我之前允诺过的。”
什么允诺?
余音完全想不起来,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实在是惊讶,
里面是整整一匣子的银票。
“这……”余音不记得谢清云借过她这么多银钱,再者,她也没有这样多银钱可借,不免露出几分疑惑来。
谢清云一?看便知她是忘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小心翼翼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拿出来。
上面白纸黑字,还有两个红色指印,是一封简单的契约书。
余音也是看见才想起来,当初她同谢清云签订了一?份契约,她只需要提供几份药方,来日若是赚得?银钱,两人四六分。
其实她根本没有将这份契约放在心上,不是不相信他,只是几个特别方子而?已,她这样特别的方子很多,她不在意,甚至连契约没有想过,还是谢清云提起并十分坚持,她才应了下来。
没想到如今会是这样,除去他养伤的日子,才三个月多点而已,送到她这里的便这样多,她难道是救了个财神爷不成?
余音看着温润如玉的谢清云,他这模样像个书生?,一?点都不像精明的商人。
“余姑娘为何这般看我?”谢清云笑着说道。
“谢公子,不知道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在经商方面,实在是极有天赋。”余音说道,简直就是天生?的商人。
谢清云愣了愣,这话,确实有人说过,那时他在书院上学,同窗家里的铺子出了问题,他便出了个法子,后来铺子生?意红火,同窗的父亲特地带着谢礼到家里同他道谢,对他家里人说,他在经商方面极有天赋。
可惜他的父亲并不高兴,甚至还大发雷霆,父亲观念极旧,一?心只想让他读书科考,考取进士入朝为官。
这一?点从他的名字都能看出来,谢清云,原本是想取青云直上,只是为避祖父名讳,父亲便取了清云二字。
可是他志不在此,虽被父亲警告,仍没有放下念头,只是纸包不住火,后来被父亲发现,请了家法,还差点打断他的腿,并且扬言要同他断绝父子关系。
继母煽风点火,继弟幸灾乐祸。
他逃了出去,之后又遇上了一?些事,被余姑娘救下。
“谢公子?”余音见他好似在发呆,轻声唤道。
谢清云回神,脸上着歉意:“抱歉余姑娘,我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余音将谢清云救下的时候,他的情况很差,他所说的过去的事情,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他现在这样好,不好的事情都应该忘了,好好享受以后才是。
眼看着他神情收敛,眼中的笑意也散了,余音看了看面前装着银票的匣子,转移话题道:“这些你先拿回去吧,太多了。”
一?下子抽出这样多的银钱,不知道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余音不懂这些,上辈子却也看过剧,这样多的银钱抽出来,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无法周转可怎生是好。
余音将自己的想法换了个说法告知于他,谁知谢清云愣了一?下,接着便笑了起来。
“余姑娘放心,不多的,况且这些只是药方这三个月四成的红利,我那里还有六成的。”谢清云解释道,“再者我还有旁的一?些产业,银钱这东西,我如今是真的不缺。”
余音听他解释,这才放心,将匣子收了下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清云要离开去安置一下,他要在这里停留两天,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同余姑娘说他的心意,早在之前,他便生了心思,可是那时身无分文情况糟糕,又哪里敢说。
“余姑娘,那我先告辞了。”谢清云笑着说道。
余音送他出门,看着马车离去,正想返回时,突然瞧见药堂对面,少年穿着一?身赤色锦袍,站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诗经》——《国风·周南·关雎》
只一点故情留,直似春蚕到老,尚把丝抽。
来自月老灵签。
没有找到具体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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