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上吹来的风,拂过三教?审判庭。
会议室内,众人正在讨论如何应对教会所储存的愿力减少这一问题。
愿力,由信徒日常前往教?堂祷告而形成,属于超凡世界中的信仰资源,通常用于沟通神灵,进行献祭,生?产圣水、提炼魔药等行为。
如今,教?会大批量地生产圣水,导致储备的信仰资源告急,这已经引发?了危机。
众人正在讨论该如何催促信徒前往教?会祷告,该从哪些地方调拨愿力,但又不能让邪/教?徒有机可乘。
林琛的心脏,突然一滞。
“安东尼,你想到了什?么?”有人问他。
林琛还未从突然泛起的窒息感中回神,一位风尘仆仆,唇角都裂开了的使者,就敲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看着?一脸严肃的会议室诸人,他带来了消息:“黑暗教?会对监视黎曼群岛的海军发?动了突袭,群岛附近的所有海军,全部阵亡。”
一位风暴主教?愤怒地喊道:“这是在宣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枢机主教?艾伯特继续询问。
“是10月11日,死神信徒突袭帝都前夜,发?生?的事。”
“12天前?”
自己与克里斯在舞会上见面的那夜?
林琛这才回神,静静听起众人的议论。
一位丰收主教?皱眉,问:“怎么现在才知道消息?”
“出手的是黑暗圣者,祂封闭了整片海域,而我们当时只以为是风暴遮蔽了黎曼群岛外的海域。而当风暴逐渐散去后,我们才知道,海军们已全部阵亡。”
“死神信徒突袭帝都的前夜,封闭黎曼群岛外的海域……”艾伯特主教?沉吟,“在我们全力应对死亡圣子复生?的时候,他们做了什?么?”
“恐怕不只是黑暗。”一位主教插嘴道,“谎言和欲望,都在那时候作出了动作。”
“怪不得?,那夜有那么多邪/教?圣者前来。”有人沉思道。
“但不论如何,请大家先回想一下,黑暗教?会的习性,思考他们这次行动的目的。”说着,艾伯特看向了林琛。
察觉到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林琛不再保持沉默。
“我记得,今日是黑暗祭,12天前的行动,或许与他们的祭礼有关。”说着,他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人,问他,“威尔主教,您记得?今年的黑暗祭对应着?哪一条黑暗教?义吗?”
被林琛点到,威尔貌似思索了片刻,才说:“似乎是,‘自黄昏之时,黑暗取代光明’。”
“三百三十年已经到了啊。”丰收的大主教?感慨。
在座诸人,有部分人了解着这个数字,当然也有部分人对此困惑,也表达了出来:“阁下,这个年份,有什?么意义?”
“是时候将它讲述出来了。”这位老者看了艾伯特一眼,示意自己将把秘密道出。
“神历1335年,光明与黑暗决裂,黑暗新修教?义,确定了威尔主教方才所说的教?义,并立下了以暮光为名的,取代光明的计划。根据帝国历代预言家的计算,他们将在光暗分裂后的第三百三十年时,亦即今年,重返帝国,宣告黑暗重归。”
于是有人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最近的行动是在为重回帝国,取代光明做注?而12天前,他们的行动就是为了这一目的?”
“可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他们的凭依又是什么?”还是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一个龟缩于海岛数百年的教?会,究竟在靠什?么依仗,来取代帝国三教?之一的光明。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最终议定,在下一次议会的海航远征议题里,提出相关议案。
毕竟,风暴洋太过广阔,而如今帝国的超凡力量在海上捉襟见肘,以致于帝国对海上消息往往滞后,这严重影响了对邪/教?意图与力量的判断。
而无数人也正翘首期待着?这轮远征,能扫荡商路上的海盗,并开拓出更多新航线,教?会同样摩拳擦掌,期待着?在此次远征中,继续打击死灰复燃的海上邪/教?徒。
于是,审判庭的众人,又重新研讨了一遍将要?提出的议案。
*
与此同时,帝都第一剧院。
《公主》迎来了最后的高潮,这时王子已经打败女巫,将公主、国王还有王后,都拯救了出来。
而当王子半跪于地,向美丽的公主求婚,公主落泪时,音浪骤然掀翻屋顶。
无数观众眼含热泪的看着?这对历经重重磨难的人走到了一起,仿佛自己也经历了这段瑰丽而浪漫的爱情故事。
掌声如潮。
包厢内,几位年纪人聚在一起,意犹未尽地讨论起了剧目里的伏笔和隐喻。
在他们看来,作为高雅的艺术,歌剧当中必然隐喻着精彩的寓言,而每一个表演都隐含着特殊的意义。而他们,就要把这深埋的意义找寻出来。
“你们觉得?,最后一幕,王子向公主求婚时,她为什?么要?哭?”
“大概是苦尽甘来,幸福就在眼前?”
“作为最后一幕戏,公主的泪,真的这么简单吗?”
“戏剧家总喜欢用欢乐来掩盖悲伤,用喜剧来宣示悲剧的内核。如果你觉得?《公主》落幕前的最后一场表演真的这么简单,那可真小瞧了写出这个精彩剧本的人。”
“那就是公主是因为悲伤而哭?可她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为什么要?哭泣?”
“难道……她在为女巫死去而哭?话说,公主和女巫是什么关系?”
“女巫不是罪大恶极的吗?”
他们越说越偏,不由得猜测起了几个可能。
“莫非,女巫才是公主的母亲,真正的王后。现在的王后才是女巫,她欺骗了所有人?”
“不会吧,也许公主只是太过善良,在为唯一死去的坏人哭泣。”
“不不不,我倒觉得?女巫和王后身份颠倒了,是个很不错的猜测。你们想,女巫既然都让王后永恒沉眠,把国王阻拦在国土之外,可为什?么偏偏留下了公主?而后面她每一次刺杀公主,都凑巧地让公主逃离?”
“这个猜想还是很奇怪啊,而且根本没有办法解释,女巫为什么要?摄政,王子和公主为什么会在一起。”
“你们想,如果女巫是曾经的王后,她生下了公主,但国王并不爱她,反而另觅新欢,甚至直接让女巫将她杀死。但旧王后被人救下,她的心中充满了仇恨,趁着?国王在外的时候,她也化身女巫,封闭国境,不让国王归来,自己以公主生?母的名义进行摄政。
但随着公主长大,即将继承王位时,国王的拥戴者再也无法忍受,他们希望杀死公主这个王国的继承人,从而迎回国境之外,王国真正的主人。所以他们派人杀害公主,并冠以女巫的名义。
所谓的女巫,不过是对旧王后的污蔑,是王室倾轧的遮羞布。
而王子,则是国境之外,公主的亲生父亲请来的援兵,他许诺王子,会将自己的唯一的继承人以及未来的王国,送给他。
但公主知道王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现在失去了母亲,也被父亲送给了王子……这样剧情是不是就合理了?”
听着这天马行空的想象,有人忽地惊醒,这根本就是对方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吧,“您干脆自己去写个剧本了,这还是《公主》想表达的内容吗?”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有人帮衬着说着,“当歌剧上演后,怎么理解其中的故事,就是私人的事,只要合理,就行了。”
“但是。”有人捂起了脑袋,“这个解释怎么这么耳熟呢?”
突然,他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流传已久的皇室秘辛吗!”
话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连忙闭嘴,不敢看众人的脸色。
许久后,包厢里才有人继续不怕死地往下说:“真的好像。”
这些?聚在一起的年轻人也足够莽撞,他们到处看了看,自觉外界的人不能听清他们议论的内容,便压低声音继续往下讨论。
“据说,当初的玛丽皇后想当摄政,但她后来被秘密地以女巫的名义处死了,对外宣称为病死。”
“我听叔父传闻,玛丽皇后死前留下了一个女婴。”
“我姐姐和朋友们聊天时曾说漏嘴,说,皇太后的宫殿里曾经养过一位女婴,然后那个女婴被交托给了诺克森家。”
“还有,我前些?天看见,阿尔伯特公爵骑着?一匹白马,救下了诺克森家那生父生母不详的表小姐。”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说——”
砰,房门被踢开,瘦削贵族连同秃顶贵族走了进来。
他们的脸色,冷凝得?如同冬日冰雪。
包厢里的人立刻闭嘴。
看着?兄长这般难看的脸色,一位男孩抱住了头:“哥,我在外面,你给我留点面子。”
然而这不能阻止秃顶贵族甩出马鞭,拿他做儆猴的鸡。
啪!啪!啪!
他狠狠地往男孩身上抽。
“你这个蠢货!”
“叫你一天到晚地惹事!”
“我怎么这么倒霉,有你这个弟弟!”
看着?被狂揍的同伴,众人心有戚戚焉,一位女孩也退到了墙角,不敢去看身形瘦削的大哥。
瘦削贵族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他温柔地告诉妹妹:“我已经为你选好了一位夫婿,非常年轻,而且有钱,就是出生乡野,为人粗鄙,但他一定很会疼爱妻子。”
……
当林琛在教堂用餐,从同僚的口中听说这一闹剧时,帕斯曼已经拿着拜帖,登上门来。
晚饭后,他踏上返程。
诺克森家中的会客室内,帕斯曼静静地等待着?。
当林琛踱着步子,缓缓走入时,他立刻迎上来,谦卑地向他问好:“您好,诺克森伯爵阁下。”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凭运气而与诺克森搭上了线,并无特殊的长处,所以姿态放得很低。
“您好,帕斯曼阁下。”林琛以标准的见客礼,对他做出迎接。
他需要?洗白自己和帕斯曼之间的关系。
“您今日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林琛佯作不曾与对方进行过私下接触。
帕斯曼也端上了一幅忐忑的求官者的模样,他谄媚地说着?:“安东尼阁下,上个月,我与您在柏汉拉大道上相逢,您的风采令我无法忘怀。”
“您过誉了,事实上,您当日那么干脆地让抗议民众恢复平静的手段,才让我印象深刻啊。”林琛商业互吹。
“您谬赞了。”帕斯曼继续表演着?,“但我确实是为此事而来。”
“您请说。”
“是这样的,当时的街道上,有众多信众曾受过审判庭的恩惠,但他们已经很多年不曾见到审判庭的成员了。因此,当他们看见您带着?审判庭的队伍经过时,立刻就想为您这些?服务女神的人们,献上诚挚的感恩。”
说着,帕斯曼拿出一叠厚厚的粗糙的纸,上面布满了凌乱的字体,“这是他们写下的感谢信,有人只会写名字,就让他人代写,自己签名,有人一个字也不会写,就按上手印。他们把感谢信收集起来,交托给我。可我也不认识审判庭的大人们,我只能想到您,希望能把这些?诚挚的信交托给您。”
“信徒永远这么真诚。”林琛感慨,便欣然应下这个请求,“帕斯曼阁下,我一定会将这些?信交给大家。”
“多谢您,伯爵阁下,我的使命完成了。”帕斯曼郑重地将信交托给林琛,便准备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