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时,在死亡的威胁一步步逼近时,我还是没能忍住偷偷地对剩下的同伴说?,请叫我贝拉吧。那时我想,如果死的时候,有人能记住我真正的名字,就好了。”
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话,伊莎说?了许久,才解释清楚了欺骗的缘由。
这时,她起身道歉:“后?来,前来救援的人终于联系上了我,让我再稍微地等待一下,那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天?。当?时的我,因为软弱,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带走,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因为涉及更深层次的事?,我被要求忘掉这件事?,这十年来都?不?曾与您联系,直到我听宠臣在向父皇说?您在策划一场邪/教祭礼时,才忍不?住去探知更多的情况,最终冲动地让人救下您。”说?着,她满怀歉意地补充道,“现在想想,除了给您带来麻烦,这似乎也没有别的意义了。”
克里斯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对方说?话时的真诚,这份真诚让他确定了许多事?。
只是巧合啊。
半晌后?,他说?:“请回吧,殿下,我相?信审判庭会给我一个公正的判决。”
时间渐渐推移。
诺诗兰宫内,议会冗长的上半场已经?结束。
在下午茶的短暂休息时光中,久坐的议员们纷纷起身,伸伸懒腰,说?说?闲话,好放松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可他们还没享受完这快乐的放风时间,就因为紧凑的议会日程而重新坐回了座位,还要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真是折磨啊。”有人在心底发着牢骚。
可如果让他们把座位让给翘首期盼着可以进入议会的人,他们就会立刻摆上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情,告诉别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众人全部回归原位时,作为议长的诺克森公爵起身致辞,作为主持整场会议,时刻受众人注视的人,他的面上威严与端庄并存,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下半场议会由皇储主持。”当?诺克森公爵将权力交接给议席上的皇储时,奥斯顿缓缓起身。
议员们已经?在拥挤的大?厅里听了5个小时的报告和发言,就算座位无比柔软,他们也已经?坐得非常难受了,有人甚至打起了瞌睡,却又立刻被身旁人戳醒。
为了贵族的体面,为了议会的荣耀,为了皇室的尊严,他们还是得打起精神,非常耐心地倾听皇储的致辞。
此时,手中拿着一封长信,奥斯顿走上台前,他开口道:“致尊敬的各位议员们,幸赖陛下恩准,神灵恩赐,我得以进入这令人尊重的议会。”
凯蒂悄悄地走了进来,因为迟到的缘故,她和多余的议员们一起,站在门口,静静聆听奥斯顿的演讲。
“我代表陛下向诸位致辞,致诸位议院卿家,我伟大?的臣民?们,帝国的荣光由诸位维系,你?们面前的提案,将关乎整个帝国的安危……”念着皇帝的亲笔信,在刻意留出来的停顿时间中,他颔首,将目光扫向议会里的人们。
此时,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认真倾听的神色。
只是,如果一些朋友真的是在做笔记而不?是画画,如果一些朋友手中,那写着“风暴之书?”四个大?字的书?皮下,是真的教义而不?是帝都?流行的色情小说?及画册,就更好了。
将目光收回,奥斯顿继续陈词:“这三百年来,自?诸位的先辈而起,到如今坐在此地,为整个帝国服务的人们,大?家在议会里建立了广泛的共识,齐心协力,促进着帝国的繁荣……”
在他的发言中,林琛翻过了一页,文字工整的提纲和笔记。
认真地端详着发言的皇储,他一边附和般地点头,一边在后?面的书?页上,准确地抓住了对方表情的精髓,然后?——
速写了一只仓鼠形态的Q版皇子殿下。
就在这只小人旁边,还有——
提着戒尺,满脸严肃的Q·教导主任·版·诺克森公爵。
头顶光环,长着一双胖翅膀的Q·小天?使?·版·枢机主教。
揉着眼睛,上课打瞌睡的Q·不?好好听讲·版·某贵族。
委委屈屈,迟到站门口的Q·小可爱·版·凯蒂。
再加上Q版皇子,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五环的模样。
林琛心中笑了一下,便将本子翻回做笔记的一面,面上全然一副正经?严肃的神情。
这时,奥斯顿已经?念完了皇帝的亲笔信,最后?赞美道:“祈祷万能的神灵赐福于诸位爱国的人们。”
自?此而起,他开始报告这半年来的见闻,用以向众人展示帝国皇储的学习成果。
从破产的领主,到凋敝的田地,从邪恶的女巫,到善良的人民?,他娓娓道来,以报告的形式,逐渐带出他今日的议题。
“在我经?过一位伯爵的领地时——为了这位阁下的尊严,请允许我隐瞒他的身份——他告诉我,自?己已经?陷入了破产的境地。我很疑惑,便问他原因。伯爵叹了口气,才把一切经?过告诉我。”
“原来,这位伯爵为了参与维护帝国公共利益,积极地参与选举及地方的各类协会,以帮助处理地方政治事?务,这耗费了他大?量的资金,而土地的产出又不?足以覆盖这些支出,最终使?他陷入负债,只能向商人和工场主借贷,最终破产。”
“对此,他虽然悲伤,但倒是没有什么后?悔的,他认为,身为虔诚的信徒,他本就应该付出一切,只是,在离开前,他请求帝国能够重修水利设施,例如,因排水设施的不?足,当?地的作物常在季风到来时,浸泡在水中,因此歉收甚至颗粒无收。当?然,这也是他的土地产出日渐不?足,最终导致他无力偿还债务的原因之一。”
奥斯顿知道,他想做的事?有很多很多,需要慢慢来,不?能急躁,更不?可能上来便削减大?家的利益。所以他仅仅以一位破产贵族的境遇为介入,用来唤起大?家的感同身受。
而当?他讲完这段故事?后?,他才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贵族是帝国的柱石,保护贵族就是保护帝国。土地,与贵族的力量、荣耀休戚相?关,土地的产出对贵族与他治下的子民?至关重要。”
他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很多地方的水利已经?荒废了,这将危害土地的产出。而很多地方的农田,还没有推广高产的新作物,同样浪费了地力,不?利于土地产出的提高,最终导致依赖土地产出的绅士们,收入降低。
因此,我建议进行农业改良,以提高土地的产出,避免道德崇高的绅士们,陷入如同这位伯爵一样的经?济困窘。”
这时,林琛笔下的Q版小人已经?开始向9环进发了,然而——
“诺克森伯爵阁下,您有什么意见吗?”奥斯顿问向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林琛。
就像开小差被当?场抓到,林琛眨了眨眼,随即从容起身。
“致尊敬的各位议员。”他看了一眼笔记,开始发言,“我将以诺克森领地的农业改良情况为例,提出一些意见。
首先依据诺克森领地的经?验,兴建土地排水的设施,是最受欢迎,成效最大?的水利改良措施。而经?过测算,土地排水的管道,应埋藏在地下4尺左右,才能达到最佳的排水效果。再加上其他水利设施的修建,改良农舍,增加农具,推广新作物,及招募农官和兽医等措施,土地的产出得以提高了3至5成。这些措施又使?得原本不?适宜耕种的土地得以被开垦出来。
在这些进行了农业改良的地区,由于可耕种土地面积的扩大?,及土地产出的增长,流入了一大?批新的人口。当?然,其中也存在困难,诸如畜群的疫病问题,这需要配备更多有经?验的农官及兽医。
此外,根据上一年度诺克森领地农业改良的成本估算,这些农业改良措施所耗费的资金,将在二十年内收回成本。”
话落,林琛合上笔记本,总结道:“综上,关于农业改良,我的陈述如下。一、土地需要深度排水。二、需要精于农业的人员进行指导。三、要调拨大?量资金。四、要增强对兽医和农官的培养。”
说?完,他看向奥斯顿,示意自?己非常认真地听了对方的讲话,而且为此进行了充分?的准备,随即落座。
于是,奥斯顿再次发言:“对于诺克森伯爵的提议,诸位令人尊敬的议员们,有什么意见吗?”
立刻就有议员,看似优雅但非常迅速地站了起来。不?动神色地扭了扭发酸的身体,这位抢先站起来的议员,带着贵族式的优雅腔调,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致令人尊敬的议员们,关于诺克森伯爵的提议,我有几点意见……”
他拉长语调,就像是故意拖慢说?话的时间,终于,有人推了推这吃相?有些难看的人,示意他够了,自?己这些人还没站起来疏通一下筋骨呢。
这位议员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总结道:“我认为,不?同地区有不?同的情况,可以先选取和诺克森领地水文情况相?似的地区,试行改革。”
他甫一落座,就有人积极踊跃地开始补充意见了。
看着热情发言的议员们,奥斯顿一一满足他们建言献策的心愿:“为了帝国,请大?家进行充分?的讨论。”
……
皇储在帝国政坛的第一次登场,提出了农业改良。
虽然老生常谈,但又确实重要,且不?涉及那些尖锐的矛盾。
……
就在议会缓缓的进行时,高悬的太阳也渐渐落了下去。
当?天?空中出现晚霞的时候,议会才结束了一天?的议程,众多的议员,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满脸的笑容,坐回了自?己的马车,准备回家。
而尚未离去的议员,则在议会门前,自?发地形成了不?同的圈子。
一位年轻人,正努力地凑向科赛特公爵,即查理——那位曾短暂扮演过林琛的替身者——的父亲,好向这位看上去面色和蔼的大?人物请教:“公爵,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他是之前向礼仪官提问,结果被众人嘲笑无知的小地方贵族。
“您想问什么?”
“我想向您请教成为官员的真谛。”
对着这位笨拙而又满是野心的年轻人,科赛特公爵笑了笑,提点道:“当?您做事?时,若不?能预知结果,则不?要管。如果您被推举为官员,请记住,政府不?追求道德,不?关乎善与恶,只关乎治与乱。”[1]
“那它?追求什么?”
“追求稳定,社会正常运转,预防混乱,制止分?裂,屹立不?倒。”[2]
作者有话要说:[1][2]中的句子:
“若不能预知结果,则不要管。”
“政府不关乎善与恶,只关乎治与乱。”
“政府不追求道德。”
“它追求稳定,社会正常运转,预防混乱,制止分裂,屹立不倒。”
都出自英剧《是,大臣》
[3]关于农业改良,参考资料如下:
18世纪上半叶,在土地排水方面比较有名的工程师便是詹姆斯·史密斯(JamesSmith)和约西亚·帕克斯(JosiahParkes),“史密斯1831年出版了《关于彻底排水和深耕的注意点》。这本书得到了广泛的阅读,而且在1834年,他作为农业方面的咨议人参与了委员会关于农业状况的讨论,他在土地排水方面的经验的价值被地产主所认可。”
在史密斯发表自己的地产排水经验之后不久,约西亚·帕克斯也发表了自己的地产排水方案。他提出的排水方案需要预埋更深的排水管道而增大管道间的距离。“1843年,约西亚·帕克斯通过自己在查特·莫斯排水的经验,写下了他自己关于土地排水的准则。……他建议排水管道深度应达到4英尺……在这一原则下,有数百万英亩的土地得到排水。”这样的土地排水改良所需要的资金与早期那种挖掘沟渠的排水改良无法同日而语。
19世纪的农业改良不仅仅限定于土地排水一项。除了土地排水以外,重新开垦土地也是一项投入,在萨默塞特郡的利维斯(Levels),“1770年作为农业改良的一个起点,从那时起,当地出现了重新开垦的热情。这种热情是由一位当地的农民点燃的,他的名字叫布尔翰的理查德·洛克(RichardLocke)……1770年之后,利维斯很快便有了关于开垦和圈地的第一个法案。”除了土地排水和重新开垦土地,19世纪的农业改良还包括重新建设农场房屋、围篱、使用新的农业设备等等。
这些改良都需要解除束缚在地产主身上的限制,也需要帮助地产主获得更多的改良资金。那个时代被人推崇的农业改革家,本身就是大地产主甚至是大租地农场主,同时也是探索农业新方法的先驱,并为此付出了很多财富。“当第一代托马斯·库克去世时,他已经为农业改良投入了100万英镑,……好的农场吸引好的佃户和更高的租金,而好的佃户又会帮助地产主渡过艰难的时刻。”在农业衰退的时刻,地产主仍旧保持着这样的观念,可见农业改良是当时普遍的理念。
——陈若毅《19世纪英国限定地产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