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圣水的报损比例又上升了,足足有百分之五。”
“怎么会损失这么多?”
“他们把这一切都推到城中潜藏着的□□分子身上了。”
“真是贪婪。”有人啧啧。
“这还没开始呢,瘟疫战争时,圣水的损失率可是过半了,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
“过半圣水被他们‘偷走’,这可真是暴利。”有人低声沉吟。
“不说这个了。”这个话题不便再往下深入,又有人提供了另外的情报,“我刚得到消息,两小时前,奥斯顿皇子出现在了东区的迷迭香街道,扫掉了一群□□徒。”
“皇子殿下不是才回到帝都吗?”
“他似乎是为了安东尼伯爵的骑士而来。”
“您是说彼得·帕拉里欧斯,那个出卖家族的人?”
“是啊,谁不知道,□□徒要取彼得的命,殿下可真是大张旗鼓地保下了他。”
“哬,安东尼伯爵和皇子殿下的关系,比我们想象得还要亲厚。”
在消息短暂的交汇中,情报已如水波一般,飞快地在所有人间合成共识。而后,阴影间,新的成员传递起了新的消息。
“今天下午,诺克森家族那失踪的小姐,玛丽,在街上被人袭击,又被阿尔伯特公爵救走了。”
“那位据说是被□□徒掳走的小姐,和哈威斯特公爵?”
“这份吃相……”
“忍了这么多年,丰收一系终究是忍不住了。”
“再忍下去——从前皇后倒台到现在,丰收一系被从政治核心中排除了二十年,继续沉寂下去,下一代,下下代,还会有他们的位置吗?”
“啧啧,阿尔伯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可惜,我那愚蠢的弟弟,居然还把阿尔伯特当成道德无暇的人,我来之前,他还在对我赞美阿尔伯特今天那英雄救美的义举呢——真是天真。”
秘密的暗室里,有人在交谈。
灯光影影绰绰,遮掩了众人的容貌与神态。
与此同时,阴暗的下水道里,躺在报纸上的小帕拉里欧斯辗转难眠,他依旧没有适应这冰冷、肮脏又坚硬的地面,和空气中那腐浊的气味。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下水道里,回声格外地清晰,小帕拉里欧斯迅速翻身,看向来人——一名看上去很是贫穷的画家。
“这个时间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问。
“先生,我有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告诉您。”画家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蹲在地上,把自己缩在一张脏皮袄里的潦倒男人,面上的不忍就好像是在真诚地怜惜着小帕拉里欧斯如今的处境。
“什么?”看着对方那好似怜悯的笑容,小帕拉里欧斯缩了缩身体,面色狐疑。
“奥斯顿皇子保下了您的弟弟。”
小帕拉里欧斯瞬间红了眼,被迫逃亡流落到最肮脏的下水道里,面临这令人厌恶的环境,他无时无刻不怨恨自己那向教会告密的,该死的,弟弟。当然,他也在畏惧,畏惧彼得同样知道了家族的传承,畏惧自己不能独占那份秘藏。
“为什么?你们的人就这么没用?”所有的愤恨与斤斤计较,在男人的脑海里迅速合流成对来人的狂怒,“这么些天,你就给我这个结果,连一个未入超凡世界的普通人,都弄不死?”
“普通人?”男人的发言与这份指责起来理所应当的姿态,让画家笑了。
他蹲下身,看着男人的眼睛,一句一句地质问道:“一个普通人,能拿到超凡药剂,然后勘破你们举行献祭仪式的秘密?能在我们神圣任务最关键的时机中,果断离去将情报送出?能在刚才,亲手杀掉一位5阶的超凡者?是你蠢,还是你觉得我们傻?”
画家所言,有怀疑对方整个家族的意味,可惜,囿于教育,小帕拉里欧斯始终不曾打断画家的指斥,他愤怒,但依然在等待对方说完的时刻。
于是,画家流畅地说完了所有的指责,而不曾收受到强有力的反驳,他心中的不屑更甚,他面上对眼前流亡贵族现今处境的同情已变成冷漠:“若非你们家族拖的后腿,我们也不会耽误这么多时机。”
“拖后腿?我们帕拉里欧斯家族为神灵降世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
小帕拉里欧斯终于张口,正要历数自己往日的贡献时,画家就堵上了他的话头:“不,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所说的一切,毫无意义。”
“在家族覆灭之后,你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价值吗?”画家直视男人,话中有些许戏谑,在话语的滚动中,他的嘲讽与贬低之意更甚,“哦,也不对,人人都知道,叛徒出自帕拉里欧斯家族,比起你的弟弟,你还可以为同盟提供一颗更容易摘取的头颅。”
画家的话里,有一股冷然的杀意。在小帕拉里欧斯眼里,对方是要强行从自己这勒索更多的价值。
不甘与怨恨在大脑中一闪而过,他立刻扔出了原本想要独占的筹码,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只有家族继承人才能得知的秘密:“我有死神遗骸的线索。”说完,他狠狠地忍住了那份咬牙切齿的怨怼,看向了画家。
“是吗?”看着男人那想要掩盖,但依旧没藏住的凶狠,画家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掸了掸衣摆上沾着的尘土,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身。
“就在诺克森领地,在那开辟于另一片空间的墓穴里。”小帕拉里欧斯有些急了,他又抛出了更多的描述,但这话依旧苍白。
画家背过身,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纸。
“今年就是墓穴开启的时间。”见画家还是不为所动,男人又挤出了更多的秘密。
画家依旧未理,他甚至没能明白,这些天的地下生活,究竟让男人的脑子变得蠢了,还是更蠢了。幸好,帝国皇子帮他们做下了决定。
就在思绪间,他手上的纸被摊开了。小帕拉里欧斯斜眼看见那是一份通缉令,终于想起了此前画家为彼得画出的通缉令。
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杂乱而可怕的思绪在男人的脑海中疯狂聒噪了起来,他躁狂,焦怒,不忿,大脑中都未曾想清楚一切谈判的技巧与后果,便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恨恨地吐出了最核心的字眼:
“里面藏着永生的秘密!”
最重要的秘密被尽数抛出,说完话,小帕拉里欧斯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精气,颓然倒地,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可惜,皇家学会的研究已经启动,一个死去古神的遗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这时,欣赏完男人全部的拙劣表演后,画家终于开口,语气轻轻的,有些怅然,“时代已经变了。”
通缉令从他的手中缓缓飘下。
小帕拉里欧斯清晰地看见,这张原本画着彼得模样的画像,在飘落的过程中,墨色流动,逐渐渲染成了自己的模样。
“当然,如果你早点坦诚一切,又或者不让你的索取超过你的价值,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你的贪婪葬送了你的生命。”背对着小帕拉里欧斯,画家的话同时落下。
小帕拉里欧斯终于崩溃,他不想死,他挣扎着爬起,他想要抓住画家,可在他还未触碰到画家的衣角时,对方就已经毫不留情地走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画家的身影消失在下水道的深处。
他歇斯底里又语无伦次地大喊道:“你骗人,你说了要杀掉彼得的,你一定是已经从彼得那知道了帕拉里欧斯家族的秘密!”
“你们毫无良心,只会榨干所有同盟的利用价值,然后让伙伴去死,你们会遭报应的!”
“你在害怕皇室的权威,不敢对彼得下手,你们还妄称什么□□!”
“你绝对绝对已经勾结了其他的贵族!”
无人应答,下水道空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回音。
“为什么要害我?”发完所有的狠话,小帕拉里欧斯一屁股跌倒在地。
这时,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凉薄的叹息。
“我可是谎言的信徒啊。”
地下空荡,唯有回声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