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街头?巷尾充斥着小?商贩们的?吆喝声。
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行进,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所装点雅致的?楼阁前,这里不似闹市喧嚣,站在?门外隐隐能听见里边传来的?丝竹管弦声。
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熟门熟路地上前同人交涉几句,面色沉稳地回到马车前,压低嗓音道:“刘大人,您等的?人在?包厢里。”
车内之人倏然睁眼,一把撩起帘子?,面色凝重地问:“当真?”
“嗯,松竹馆的?老板说那人看?着眼生,明显不是熟客,到这之后只说要找人,他便做主将人带到您订下的?包厢里了。”
刘韫抬起头?,沉吟片刻,目光定格在?门前悬挂的?匾额上。
自从何炀入狱的?消息在?私底下传开,他便在?这松竹馆订下包厢,每日不定时来这儿坐上一时半刻。无?论外界对此事如?何揣测,凭他为官十几载的?经验来看?,将军府的?势力绝对不会轻易倒台,必要时刻何炀或许会经他之手往关外传递消息,而?这里是最佳地点。
包厢门打开,一道清瘦的?背影出现在?视野里,刘韫眯了眯眼,觉出几分眼熟,他挥退身?后的?随从,缓缓行至那人面前,刚要坐下又立马弹了起来,瞪大双眼指着那人的?鼻子?:“顾,顾淮山?”
顾淮山赌上一世清誉帮何炀送信,事前根本没想过松竹馆竟是烟花之地,可怜他年过半百的?一个老头?,刚一踏进门口,差点儿被投怀送抱的?少年直接送走。
好不容易捱到包厢,苦苦等了半个时辰,竟然又等来一个泼皮无?赖,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一挥衣袖背过双手,作势要走。
“站住。”刘韫急慌慌地绕过桌案,拦在?他面前:“把话说清楚再走。”
“老夫跟你没什么可说的?。”顾淮山冷哼一声,调转方向往门口走去。
刘韫张开双臂,顾淮山走哪他拦哪,两人交战数回合,都累的?气喘吁吁:“好你个顾淮山,口口声声说着看?不起我左右逢源的?官场做派,到头?来还不是投靠了季将军。”
“休要胡言乱语。”顾淮山叉着腰,累的?面红耳赤,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昔日我尚且顾念同乡之谊,但你若是再同我胡搅蛮缠,休怪我翻脸。”
“呵,你敢说此行不是为了季将军送信?”
刘韫胸有成竹的?态度唬的?顾淮山一愣,上前两步打量着他问:“你就?是帮他搭线的?人?”
“不然呢?”刘韫扬起下巴,觑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快把信件给我,耽误了将军的?大事你担待的?起?”
顾淮山冷笑,恨铁不成钢地讽刺道:“瞧瞧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老夫受人之托是为报恩,你这是上赶着抱大腿不撒手。”
“嘿,你个假正经的?老匹夫……唔!”
刘韫骂到一半,被顾淮山拿一块儿白布堵住了嘴,他顿时瞪圆眼睛,气得七巧成烟:“你有病啊!”
“东西我送到了,以后诸事与我无?关,刘伯钧你好自为之。”顾淮山正了正衣领,拨开碍事之人,往门外走去。
刘韫捧着一块儿白布傻了眼,后知后觉地唤道:“你等会儿,什么叫东西送到了,你不就?给我一块儿白布吗?”
无?人应答,顾淮山清瘦的?背影已经汇入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刘韫仔仔细细地将手中的?布料检查三遍,站到窗边对准阳光,依旧没看?出什么端倪,突然,他眸光一顿,双手缓缓降至胸前,不错眼珠地盯着楼下街道。
一辆华丽的?轿辇从底下经过,从仪制上看?像是太?后宫里的?人,微风拂起轿帘,一名女子?姣好的?侧脸一闪而?过,刘韫恍然大悟。
近些日子?皇上要立后选妃的?风声已经在?皇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朝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全都翘首以待,但据说太?后十分中意沈太?傅家的?女儿,有意说服皇上立她为后。
选在?这个关头?接沈小?姐进宫,立后的?诏书?怕是不远了。
刘韫将布料妥帖地收进袖子?里,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知季将军从大理寺出来,见到木已成舟,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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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晌午时分接到传唤,去太?后宫里用?午膳,他原本想找借口搪塞,却架不住太?后派人三催四请。
用?过午膳后,太?后又非要拉着他到御花园里下棋,做足了母子?情深的?姿态。
小?皇帝眉头?紧锁,握着棋子?一声不吭,在?他看?来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果不其然,他刚坐下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已经按耐不住,轻笑着指向太?液池旁:“皇上你看?,那位池边嬉戏的?女孩儿便是沈太?傅家的?掌上明珠。”
小?皇帝抬眸,顺着太?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衫的?少女轻摇团扇,娉娉袅袅向这边走来。
“她幼时便常在?宫中玩耍,一转眼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哀家看?与皇上实在?般配的?紧。”太?后落下一子?,笑得合不拢嘴,转头?问:“皇上觉得呢?”
“……母后做主就?是。”小?皇帝收回视线,盯着棋盘恍然出神。
沈小?姐幼时是否常来宫中他并不知情,因为那时他只要找到机会,便会偷偷溜出宫到将军府玩,季霄读书?习武,他就?在?一旁捣乱,缠着季霄教他骑马……
“臣女沈怡萱参见皇上、太?后。”
“快起来吧。”太?后眼神慈爱,目光流转间示意沈怡萱上前,轻笑道:“你不用?过于拘谨,过一阵子?入了宫,就?要改口叫母后了。”
“是。”少女羞红了脸,低下头?偷偷看?向小?皇帝,然而?后者垂着眸,神色冷淡,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压根没注意到她这含羞带怯地一瞥。
太?后见状,端起茶杯递给沈怡萱,低声笑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你作为未来的?皇后有些事情要多迁就?,去吧。”
沈怡萱聪慧过人,一下子?红了眼眶,但想起来时父亲的?教诲,她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眼泪,踱步到小?皇帝面前,轻声细语道:“皇上,您喝茶。”
小?皇帝回过神,见她神色局促,点头?示意道:“放下吧。”
太?后掩唇一笑,在?众多婢女的?服侍下站起身?,意味深长?道:“哀家乏了,先去午睡,也省得待在?这儿你们不自在?。”
“恭送母后。”
“恭送太?后娘娘。”
一转眼,亭中只剩下小?皇帝、沈怡萱和她的?贴身?侍女三人。
小?皇帝专注于研究桌上的?残局,一言不发,沈怡萱凑近些许,轻声提议道:“皇上,要不让臣女陪您下完这盘棋吧。”
“不必。”小?皇帝捡起一颗黑子?,放在?掌心把玩着,漫不经心道:“棋子?下一步该往哪走都是注定的?,有没有人坐在?对面又有何区别。”
“皇上所言有理,但棋子?生来便是受人操控的?,无?论如?何也难以摆脱宿命。”
小?皇帝一愣,抬眸重新打量眼前之人,半晌,他将手中的?棋子?往木盒里一丢,正色问:“如?果你有选择的?余地,可还愿意当朕的?皇后?”
沈怡萱摇了摇头?,稚嫩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臣女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有,还有比做您的?皇后更好的?选择吗?”
小?皇帝凝视她片刻,眸色深沉:“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朕如?你所愿。”
这边话音刚落,石子?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臣有事启奏。”
季霆在?御书?房与皇上擦肩而?过,问过守门的?小?太?监才知道小?皇帝来了太?后宫中,他脚下一刻不停赶到太?后那儿,却又被告知皇上去了御花园。
他轻功了得,一直躲在?不远处观察,好不容易等太?后离开,才刻意放重脚步,来到小?皇帝面前。
“季寺正?”小?皇帝眉眼一凛,态度不似之前热络,轻描淡写道:“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上朝时再禀明,竟一路追到这御花园里来。”
季霆跪在?地上,态度恭敬道:“皇上,事关我兄长?的?清白,臣一刻都等不得。”
“好,那你说来听听。”小?皇帝兴致缺缺。
沈怡萱站起身?,从容得体地行了一礼:“事关前朝政事,臣女还是先告退了。”
小?皇帝拉住她的?手腕,眼神波澜不惊:“无?妨,你未来要做朕的?皇后,这些事情可以略知一二?。”
季霆听到皇后两个字眸光一暗,诧异地抬起头?,见小?皇帝神色郑重,心脏顿时一沉。
“季寺正还在?等什么,不是有事禀报朕吗?”小?皇帝不动声色地催促道。
季霆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决断,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惶急的?喊声:“不好了,季大人。”
“放肆,皇上面前怎可失礼。”季霆回头?,见是自己手下的?人,低声喝斥道:“出了什么事?”
“大人,季将军他……他怕是要不好。”来人噗通一声跪在?石板上,神色惊惧,口齿不清:“您快回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小?皇帝率先反应过来,不自觉松开沈怡萱的?手,眼神焦急地质问道:“什么叫季将军不太?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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