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邬白槐攥紧了拳头,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方才温暖的触感被疼痛取代,他无法再往前走。

无论怎么用力身体都在往后退。

退到了走廊尽头,他顺着楼梯往上狂奔。

一直到了天台,邬白槐看到叶天邺的家才冷静了一点。

他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原本他以为可以放下的愧疚,在那一瞬间全部涌上,凶猛来袭将他吞没。

邬白槐的身体微微颤抖,夏日的风也抚不平他的心绪,只能任由愧疚这只怪物在他的世界里大肆破坏,再次将他的彩色宝物染上黑色。

在世界愈发灰暗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划开了沉重的暗色城市,“邬白槐!我找了你好久!我跟你说,这个冰棒特别好吃,他买了三我抢了俩,还有一个在橙子那。”

一句一句地像利刃一样割开了黑暗,光一道道地洒下来。

不容商量,却温柔万分。

怪物不动了。

它在光下显得十分丑陋,尤其是照不到光的地方格外骇人。

清亮的声音放轻了些许,“邬白槐,你心情不好的话我的胸膛借你啊,你看上次我在基地那么丢脸……你也丢一次,好不好?”

灰暗的城市破碎了,光照得怪物无所遁形。

却也将那骇人的地方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它似乎并不那么可怕。

邬白槐抱住了叶天邺的腰,把脸埋进去。

叶天邺摸了摸胸膛上那颗脑袋,他能感觉到一点湿润的热度,但是他没有提任何相关的问题,也没有开口安慰。

他其实很受不了邬白槐这样子,他情愿邬白槐嚎啕大哭,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不是夏天校服单薄他都不知道邬白槐哭了。

刚才从小卖部回来的秦介洋和程六逸递给他一冰棒,两人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介洋告诉他,战友还在教学楼他没有买他的份怎么办?

程六逸捂住秦介洋的嘴,说,邬白槐样子不太对劲地往楼上跑去了。

叶天邺没有犹豫地,抢过了秦介洋手里的冰棒,往天台跑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缩成小小一个的少年。

现在这个少年抱着他,终于不再那么渺小。

“邬白槐我跟你说个秘密吧,你不要抬起头看我哈。”叶天邺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也许邬白槐根本不会相信,甚至会告诉别人,但是没关系。

“我其实25岁了。”叶天邺语气不太淡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只是身体和你们年龄一样,所以我之前一直想退学,因为我本来怎么说?也算事业有成了,就不太想过什么校园生活……”

说着,叶天邺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但是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所以我又回来了。”

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等着我去追。

他年纪有点小,所以我想陪着他过完这枯燥又美丽的高中生活。

他非常温柔,所以心里藏着很多事不说,我想着在他身边在他需要时可以给他一个拥抱。

他还不怎么会爱自己,所以我准备在这方面给他一点启发什么的。

“等你平静一点的时候,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叶天邺说。

那个叫邬白槐的少年,真的很值得很值得去喜欢。

不知道你觉得那个叫叶天邺的老男人有没有荣幸和他交往?

“还有啊,我生意做多了,很喜欢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能有些没必要的东西我也会说很多……要是你觉得‘这个老男人怎么那么啰嗦’,那你一定要告诉我。”

叶天邺摸摸邬白槐的头发,“我都会改的。”

“我信你。”邬白槐说。

叶天邺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你还跟我玩吗。”

“没关系。”少年收紧了手臂。

叶天邺松了口气,“那我就当真了。”

当你还会继续喜欢我。

当我还有机会追求你。

自那天之后,邬白槐对叶天邺特别好。

特别周到的那种好。

那种温柔男生会为喜欢的人做的事,邬白槐一件不落。

叶天邺思前想后,估计少年是把他军训时说的话当真了,他决定撇清这个由他自己制造出来的谣言,“我其实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娇生惯养。”

太娇生惯养把未来男朋友吓跑了怎么办。

“没关系,你做你自己就好。”邬白槐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一门心思只想对叶天邺好。

但除此之外,邬白槐平静得好像他们只是朋友。

要不是少年人的眼神根本藏不住,他还是喜欢他,叶天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可邬白槐越是对他好,越是不求回报,叶天邺就越愁。

他来上学不是来当小少爷的,他是想哪怕一点,可以让邬白槐更轻松一点。

现在他养尊处优,邬白槐鞍前马后。

这和他的预想完全不符合。

这让他怎么把表白的话说出口?

叶天邺很发愁。

他现在比起把人吓跑,更怕邬白槐对他太好。

再者,母胎单身真的承受不来。

时时刻刻都像在做梦一样,全部接受吧怕自己实在太飘,只接受一部分吧到底该接受哪一部分?

怀着各种复杂的感情,叶天邺按兵不动地陪着邬白槐来到了期末考试。

又是一次分班考试。

分!班!考!试!

有极大可能导致他们不同班的!那种考试!

然而叶天邺直到期末坐在考场里的时候,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忘了学习。

也就是说他和邬白槐高二整整一年,都不会在一个班级里。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他现在不老也很伤悲。

叶天邺拼命地挖出以前的记忆试图做出试卷所有的题目,但他悲催地发现,他根本就不记得多少了。

至于最新鲜的知识--上学期学的那些,它们好像不太有用。

他的语文只能靠基础题和诗词拿点分,再靠作文来凑及格。

下午的数学,那些上学期的知识就更没用了。

顶多也就解一下大题的第一小题,填空全写1。

至于选择题那只能采用远古法则: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其他情况都选C。

当晚叶天邺就痛下决心彻夜复习,哪怕进不了冲刺班,挣扎一下也是好的。

说不定呢?奇迹就在他挣扎间降临了呢?

然而第二天坐在考场里的时候,叶天邺就发现对于他这样的人,奇迹是不存在的。

比较能派上用场就是他昨晚抱佛脚看的那些,但他落下的太多了。

叶天邺人生第一次觉得半小时做完一份理综试卷是如此空虚。

昨天语文作文他好歹能发挥一下,今天的理综根本没有他吹牛的余地。

估摸着最多也就190。

这一门扣了110,别说冲刺班,就是前300他都进不去。

唯一能拉分的也就英语,但只有英语高分又有什么用呢?

他语文、数学、理综都栽了。

残忍的现实面前,叶天邺毫无还手之力。

他只能想想办法另辟蹊径。

比如说服校长取消分班制度什么的。

有了想法后,叶天邺没有耽误多长时间,资金到位后立刻捐赠给了学校,然后来到了校长办公室,与校长会面。

“天邺啊,母校有你们这样的学生真是荣幸。”校长笑着给叶天邺递了杯茶,“欢迎你以后常回母校看看。”

“……校长,我还在上学。”叶天邺莫名有种被开除学籍的感觉,他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端正笑容,道:“我只是希望学校能有更好的发展,这一点小钱不足挂齿。”

“哈哈哈哈哈哈。”校长笑得很爽朗,“那有什么需要请假的直接跟星星说一声就好,保证人不丢学校都准假。”

“谢谢校长。”叶天邺并不在乎这个,因为他恨不得全勤,他之所以赞助只是别有所求,“其实我对学校制度有个小建议。”

“你说你说。”校长依旧笑着,“合适的建议一定采取。”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冲刺班给学生的压力太大了,不如……”叶天邺试探道。

校长一口应下,“确实,那就取消吧。”

走出校长办公室的叶天邺总有种被坑的感觉,那老头该不会本来就打算取消冲刺班吧?他只是刚好提了一句?

叶天邺马不停蹄地赶往与客户的约定地点,越想越觉得自己白给学校打了半年工。

他可是捐了上千万啊!他半年的盈利收入!

但事到如今,叶天邺也没法儿后悔。

反正有一部捐赠款会拨到食堂,权当给邬白槐改善中午伙食了。

他!一!点!也!不!心!疼!

于是叶天邺更加努力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但即便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叶天邺还是感觉到了夏天的漫长。

暑假真的好长啊。

叶天邺躺在沙发上吹空调,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但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见不到邬白槐的第23天,西瓜都不好吃了。

“这西瓜是冰镇好的,你和白槐尝尝吧。”女人往耳后撩了一下头发,“很甜的。”

邬明葵没有接。

他看着依旧漂亮的前女友,“不要再来了。”

“你很烦。”他说。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忍住没有发火,她维持笑容,“当年是我不对,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明葵,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供你弟弟读高中、读大学。”

“那你知道我弟弟因为你愧疚、埋怨了自己多久吗。”邬明葵声音带着冷意,“再说了,你不是喜欢潜力股吗,我一个普通教师什么时候又能入你的眼了?”

邬明葵没有留一点情面,把女人的心思挖到了明面上,处刑一般。

“明葵我是真的喜欢你……”女人还想挣扎。

邬明葵转身把门甩上。

进了门后,邬明葵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酷。

他敲响了弟弟的房门,温柔道:“小白,午觉别睡太久,起来吃冰沙。”

过了两分钟,邬白槐从房间里出来,“刚才有谁来了吗。”

“吵到你了?”邬明葵说:“敲错门的。”

邬白槐低着头,走到客厅坐下。

那根本不是什么敲错门的,那个尖锐的声音不断地往他脑袋里钻,拼命地想把他的记忆挖出来。

邬白槐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吃完西瓜、写完作业的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睡不着。

白日里尖锐的声音刺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出现在天穹,邬白槐却迟迟无法入睡。

他想叶天邺了。

邬白槐翻身下床,拿起手机开机。

可犹豫了一番,他还是没有发消息出去。

他盯着之前叶天邺发给他的星空照和学渣之力,悄悄地穿上鞋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格外想说些什么,比如番外我都想了俩了正文还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