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57

一整晚的训练,李钟郴始终肃穆如灰烬。

姚同眼瞧着他越来越不对劲,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这是穿越回到曾经乔昳去了美国的那段日子,这哥们才会要死不活的。

可人两口子的事儿姚同实在不敢多话了,上回不就惹得当事人双方大吵了一架,到现在都没缓和关系。

至于那瓶带着讨好意味的饮料,他更没斗胆敢开盖喝。

结束训练后,姚同叹了口气,先走一步。

留下的李钟郴放眼四周,人影都没了,自己难得成为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而往常几乎都是乔昳。

俗话说狗急了能跳墙,那猫急了眼,挠人咬人可真不在话下。

“都这时候了,你何必还这样折腾自己。”李钟郴眉眼间夹着厌倦。

在他看来,乔昳到点了就走的原因,无非是想要节省时间。

三个小时的夜车,说到底李钟郴也怕对方火急火燎,会出状况。

但消息界面上的表情包,与乔昳平时宁死不低头的气焰,相差甚远,李钟郴终究还是没法妥协,卑微到给对方发些注意安全的话之类。

“……”他无奈地撮了把脸,站起身,往宿舍回走。

当做好了心理建设,想到六个小时的来回车程,明日训练前恐怕睡不满三个小时的乔昳,李钟郴走在路上,还是心疼起了对方。

闹归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至少回来后先让他休息一下,再继续练吧。

李钟郴迈着大长腿朝着夜色走去,一个人时,他也容易想很多事。

全国联赛将至,而前些天预热赛的表现,让部分养老至今的战队粉在网上抒发了不少言论,李钟郴如今不再与世隔绝,偶尔冲浪后看到总会触动很多——

[老粉们陪伴SVG到了今年,更多时候是对SVG这个名字的执念吧。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只要Ee还在,大家都是安心的,而乔神的加入对SVG来说,补了奶妈的短板,是暗室逢灯,也是绝渡逢舟,可预热赛的不稳定难免让大家都悬着颗心,本质上大家都希望SVG好,拿回冠军杯。]

[过分的无脑护或是无脑喷都不可取,其实粉丝压根不算什么,只要不辜负自己就好,今年冬天一定不会再留下遗憾了吧,SVG加油。]

谁都看得透彻,SVG早已不是当初的皇族。

跌落谷底,曾有过三强开外的差成绩,被骂得天翻地覆,转会期的调整过渡也差不多了,就如今而言,除MW和SVG外的战队有谁家爆冷也不是不可能。

李钟郴肩负着要让SVG拿下好成绩的重任,心沉似浓稠夜色,他很感激这一路走来不作妖的战队粉,能陪伴他们至今,不离不弃。

想到这时,他整个人处于心事重重的状态。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窜了出来,李钟郴险些和他相撞,两人平视,身高对等,定了神才看清来人谁。

这他妈不是PUBG分部一队队长邱岩,还能是谁。

不过这家伙怎么会跑他们宿舍区域来了。

邱岩哭丧着脸:“老李,我崽走了。”

“……”李钟郴内心咯噔了下,“你家猫离世了?”

“你家猫才离世了!”邱岩怒道,“是叛逆期离家出走!跟我闹革命!”

……原来是这样。

李钟郴差点没吓死,埋怨他话不说清楚:“舌头捋直了说话,再说我养没养猫你不清楚?”

“确实没,也只能吸我崽了。”

“可不是。”李钟郴轻哼了声。

邱岩:“等回头找着媳妇生了娃,就把我家孙子送你当崽养,不过前提是你要帮我一起把崽找回来。”

李钟郴嘴角一抽:“你小子还想占我便宜了?这辈分串起来岂不是要当我爹,做梦吧你。”

邱岩骂他,催他快点跟上:“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崽要真跑了,咱俩全都打回原形,你他妈也别指望来四楼逗我儿子玩了你。”

话虽如此,李钟郴好歹也是吸过对方崽崽的渣猫奴,怎么好意思不帮忙。

因此,远看这两难免有些滑稽的大高个,都猫着身子,还人话猫语混着说,可别说猫的影子,连个鬼的回应都没听到。

到后来邱岩也丧气得悲从中来,一顿哀嚎。

“崽,是爹秋季赛拿了本土MVP后飘了,快过年接了几个代言只顾着赚钱返乡,没能照顾好你,让你起了离家出走以示抗议的念头,你听爹一句劝,爹老婆也不要了,只要你能回家看看你年迈病弱的老父亲就够了,崽你能听到吗?爹地永远爱你。”

见邱岩对着空气哭诉,李钟郴想笑也只能忍着。

毕竟这哥们在粉丝眼里高冷得一批,唯独跟自己狼狈为奸,正经都被狗吃了。

李钟郴劝他:“养多少年了,还能真说丢就丢?钻进谁宿舍里被逗着玩还差不多,挨家挨户问问呗。”

邱岩:“也是,陪我去看看。”

这会儿应该没谁彻底睡下,李钟郴也就打算跟他去敲门问问。

而邱岩难得闲来话多,和李钟郴扯嘴皮子:“我今天下楼领猫粮见着你老婆去领快递了,可怜兮兮的。”

李钟郴噎了下:“???”

“乔昳对吧,”邱岩说,“别人都以为你俩平时的互动是靠营业演的,我他妈又不瞎,还能不知道啊。”

李钟郴问:“他怎么就可怜了……”

“眼睛哭肿了都,戴着个细框眼镜可能是想遮眼肿吧,为了捡落地的包裹不小心磕了墙,差点没被镜框戳上眼睛,唉,你不就最喜欢这种好看得像水仙花一样的吗,还舍得欺负人家啊。”

“我欺负他什么了,”李钟郴怨气未消,“我多疼他你不知道。”

“疼他还让他一个人去取这么多快递啊?”邱岩又道,“我不小心看到快递单子里,有给你寄的德牌止痛剂,看就是治你那些老毛病用的。”

李钟郴内心咯噔了下:“他……不是只买了台switch吗?”

“他还给你买新出的任天堂了?为了和好要送你的?”邱岩重点全乱。

跟这哥儿们聊天,实在牛头不对马嘴。

李钟郴到后来没了脾气,也懒得跟他接着扯那些跟乔昳有关的事,帮忙找猫,心里乱也只一个人藏着掖着。

可一间间敲了门,问了无数人,结果还是无疾而终。

“操,不会真跑外边去了吧,这天不开暖气连我都能被冻死,小崽子能不能行啊。”邱岩是真的急了。

李钟郴数了数,“这层就剩乔昳的宿舍了。”

邱岩:“为了你亲侄子的下落,拉下脸去敲门问问,应该没什么吧?”

李钟郴刚想说,不是我低不低头的问题,是乔昳压根就不在基地,你的猫怎么都不会跑进他屋里。

可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门被打开的声音让二人身躯一顿,李钟郴闻声回头,恰巧见到托着猫咪屁股走出来的乔昳,他惊得嘴微微张大。

“……”见着外边的状况,乔昳也难免愣了。

三人面面相觑。

是邱岩放下包袱,伸着两手,要上前搂过他家崽:“让你到处乱跑,看老子揍不哭你!”

李钟郴瞧见这双重人格,心说你家猫难怪要跑。

而乔昳半懵状态,把猫还给邱岩。

邱岩接过,一阵道谢:“多谢了,小屁孩不懂事,是什么时候偷偷钻进去的?”

乔昳回过神来解释:“……洗完澡才发现窝在床上,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跑进来的。”

说完,他下意识瞄向李钟郴,却见对方面无表情。

乔昳一下微怔,又泛上鼻酸,焦距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掺杂着冰气般,仿佛李钟郴距离自己很遥远,触手不可及。

直到邱岩客套了几句,抱着崽上楼了,活生生像个奶爸形象,留给剩下的人彼此独处的空间。

“我以为你走了。”李钟郴平静道。

乔昳摇摇头:“我不去了。”

李钟郴看到他脑门上的包:“今天磕的?”

“……”乔昳的第一反应是要撩过刘海去遮住。

可就是这会儿,李钟郴上前攒住了他的手腕,遏止了这一举动。

乔昳皮肤白,因碰撞凸起产生的红晕已消,但从视觉上,这小块肿胀的包还是在脑门上分外显眼,一眼便能注意到。

而闹成这样,乔昳除了躲也别无它法。他还以为李钟郴会不再理自己,转身就走,像对待那些他为了求和而发出的表情包一样,不给任何回应。

可任乔昳如何也没料到,李钟郴会在抛下句“怕了你了”,将他拦腰一抱,以让谁都会无比羞耻的姿势,扛着他进了屋里。

真的是扛而不是抱,这姿势带来的耻辱感蔓延周身,直到回到屋里——

乔昳绷不住面子:“放我下来!”

李钟郴将他摔到柔软床垫上,掐起他的下巴:“求包养?想被rua?你是谁的猫吗?”

“……”乔昳使出全力拍开他的手,“对我客气点。”

当下情况是李钟郴少有的郁怒,阴沉如雷雨天气,不温柔、手劲极大,恨不得把你操到除了抽噎哭出来,什么也不愿和你多说。

乔昳不仅如何也推不开,手腕反而被紧紧扣住,脸还被捏得更生疼。

“我疼。”乔昳一眨眼,眼泪就下来了。

李钟郴只松了些手劲:“哪里疼。”

“哪里都疼,心里也疼,”乔昳的睫毛粘上了水雾,“你不哄我了吗,我撒娇也没用了是吗。”

李钟郴嗓音沙哑:“有用。”

话音刚落。

他俯下脑袋,在乔昳因撞上墙壁而凸起的包上轻吻了下。

这姿态分明很温顺,可他的表情又怒气横冲,氛围难免微妙起来。

乔昳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我不好,不给你好脸色,当时看到消息还听小倪哭着说她老板很久没理她了,好资源也给了别人,她在陌生城市的医院里很害怕,我当时太冲动了,应该多为你和队里的大家着想。”

而老板是指包了倪娜茹几年的金主。

“那你自己呢?”李钟郴却说,“有为自己考虑过吗?”

他越说声音越高:“来回折腾自己,睡不够,身体吃不消,以前咱们去长白山雪场那次,就是因为开夜车又走错路,中途在休息站你受了凉,后来住进酒店整个人都是虚的睡不醒,高烧不退,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乔昳被他吼得什么也说不出,尤其是这一通教训,对方的声线颤抖得吓人。

“对不起。”乔昳低声说,眼里全是雾气。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李钟郴心揪成了一团。

他逼迫着乔昳亲口说出当时的状况,说到后面,自己反而委屈得双目发涩:“别跟我犟了,我没有吃醋更不是对谁意见很大,你别总是做个老好人了好不好,对自己好一些,管他们干嘛啊。”

别人或是坑了你,或是想从你身上讨些好处,为什么你总能平心静气地跟他们相处。可换作跟我,会苛刻,会突然地情绪崩溃,会毫不掩饰将最真实的那面表露在我面前。

被溺爱簇拥成长的小孩,身世却是你最不可舍去的软肋,我明白你的愧疚和情绪不定,那是因为你在乎我,才会对我像对别人不一样。

宝贝我爱你,你的一切我都可以包容和给予爱意,就像你也爱我那样。

李钟郴亲吻了他眼角的泪痣:“能不能帮我照顾好我的猫咪。”

乔昳的心剧烈跳动着,眼泪不争气地滑落到床单上,湿了一角。

他突然很内疚,李钟郴眉心拧在一起的画面就在眼前,总是惯着自己,把温柔都只展示给了自己,对自己和对别人完全是天壤之别。

像李钟郴这种重度猫奴,为什么不像楼上的同事一样养猫,再说基地里完全允许,细想起来,还不是因为已经有了自己这只最难养的猫。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乔昳情绪一下决堤,“说了很久的事,是我一直没答应你,可我并没有不想。”

李钟郴怔得没反应过来。

乔昳搂过李钟郴的后颈,温热的肌肤相贴,眼神迷乱,他看不清逆着光线的李钟郴是何神情。

可深呼吸后,乔昳还是颤声道:“……李钟郴你给我吧。”

对于红着眼撒娇的乔昳,李钟郴完全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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