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水简单冲洗完了下身子,又换了套洗的发白但还算干净的麻布短褐,才终于算是舒坦了,整个身子都仿佛轻了一圈,疲倦感也没有了,就连原本暗淡发黄的皮肤,都有了几分光泽。
穆容又去灶房找吃得,她婶娘是个护食吝啬的人,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把油米盐酱醋放柜子里锁的死死的,灶房里干干净净的连颗米都找不到。
从前的穆容自然是低眉顺眼在婶娘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可怜孤女,在家里做最累最多的活,吃最少最差的粮食,就连村头的大黄狗都比她体态丰腴。
可现在嘛,穆容见灶房里找不到吃的,调头就去院子外的鸡笼里逮了只老母鸡出来。这老母鸡是婶娘除了小儿子以外,第二心肝的宝贝,每天早上都给她下一颗蛋,王二宝能长那么结实,这老母鸡功不可没。
但这和穆容有什么干系,提着菜刀,三下五除二就抹了脖子放血拔毛,放进锅里烧火乱炖。
等婶娘从田地里回来的时候,闻着院子里传来的阵阵鸡汤的香味,还奇怪,结果发现自家的宝贝老母鸡不见了,骂骂咧咧的就冲进灶房,当看到穆容已经吃的只剩骨架子的老母鸡遗骸时,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你,你,这死丫头,老娘跟你拼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穆容,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鸡汤,虽然没有盐味,也有点腥,但营养的鸡汤还是让饥饿的身体得到了补充饱腹。
睨了眼正指着她鼻子一顿狂轰滥炸的婶娘,没读过书的村妇,却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么多咒人的词汇。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灶台边上。
“哐”的一声,还沾着鸡血和鸡毛的菜刀劈在了菜板上,只见菜板从刀刃处开裂,被分成了两半,菜刀就这样立在上面正微微颤恍。
“我说过,别招惹我。”
婶娘聒噪声音随着菜刀落下,戛然而止,就像一只突然被掐住喉咙的鸭子,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将要骂出来的脏话,就堵在那里,说不出来,吞不下去。
看了眼她滑稽的表情,穆容却觉得无趣,欺软怕硬的东西,实在值不得她多看一眼。
明天就是出嫁的日子,然而穆容既没有小女儿家的娇羞,也没有因为知道真相以后的畏惧紧张,只是有条不紊的做着手边的事情,不慌不忙。
先出门了一趟,甩开跟踪的村民,把木剑放在沧溪河岸的草堆里,留了一丝神识在上面,然后再回家,从婶娘大儿子房里拿了根毛笔回屋,关上门。
把枕边的黄布条和木盒重新摆到桌上,从发现自己重生回来,穆容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肯定不会做谢玄徒弟的。
天衍大陆有四境八荒十二岛,修真门派大小林立,万般法术幻化不穷,天大地大,她穆容不是非太虚剑宗不可。
她去镇上采买回来的黄布和朱砂胭脂自然不是用来讨好那什么河神的,娶了那么多妙龄少女,能是个什么好货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妖孽邪物在兴风作浪,而这黄布条和朱砂就是用来画避水符,专门走水路的。
穆容虽然是个剑修,但修行一道本就是百花齐放,而丹药与符箓也是修真者必备的东西,所以基础的炼丹与画符,在门派中都会有安排课业学习。
运行火灵根的灵气注入到木盒之中,用火系灵力将朱砂胭脂淬炼,一盏茶后,木盒里嫣红的胭脂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小块褐红色的朱砂留在里面,又将朱砂碾磨成粉。
毛笔浸水打湿以后,蘸取朱砂,穆容的神情郑重专注,展开黄布条,熟练的落笔在上面,每一划都将灵力注入其中,画符是需要一气呵成的,当最后一笔画完,穆容的额间已经满是汗水。
然而才刚停笔,只见写好符文的黄布条居然自己就冒着蓝火燃烧起来,显然这个符是失败了。
穆容倒也不气馁,这符道本就是靠天赋的玩意儿,有道是“一点灵光便是符,枉费世人墨与朱”,她原本也就能画画驱虫符凝神符那种低级符箓,想要画出避水符,还得画些功夫。
到了夜半三更,就连月亮都要歇息的时候,穆容最后终于用最后一条黄布,将避水符成功画好,朱红的符文撰写在黄布上,隐隐有光华流转,玄妙至极。
将避水符折成三角用红线穿好贴身挂在脖子上。离天亮没剩多少时辰,穆容也不耽搁,回到床上打坐冥想,恢复画符时消耗的灵力,以备明日之战。
天色微亮,村里的大公鸡开始打鸣,跟着大黄狗也开始迎合叫唤,此起彼伏,叫醒睡梦中的人起来准备一天的劳作生活。
穆容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不染纤尘,起身穿鞋,打开门就看到婶娘那张又喜又惧的老脸,正准备敲门,被穆容突然开门的动作吓了一跳。
心想这死丫头真是活见鬼了,这两日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幸好她机灵早把这丫头买了,不然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
就算心里已经把穆容咒骂了一百遍,但脸上却堆满了欢天喜地的笑意,婶娘让开身,露出跟在她身后的人,“容丫头,这是陈媒婆,专门来准备你今天喜事儿的,轿子已经停在门外了,待你收拾打扮好,咱们就出嫁!”
“你就想让我在这间屋子收拾打扮?”穆容也让开身,露出身后破烂简陋的屋设,语气淡淡的。
却叫婶娘一阵尴尬,觉得脊背发凉,忙说,“那怎么会,是我疏忽了,我屋子里有面大镜子,去我屋,去我屋!”
陈媒婆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只要按时把人送上轿子,在哪里装扮都没区别,只是这王家婆娘果然跟传言里一样,这么苛待亲外甥女,实在是狼心狗肺。
婶娘和舅舅住的是正屋,比穆容那柴房宽敞明亮了许多,村里人没有讲究的梳妆台,就连这个镜子都是婶娘在外来商人那里花了血本买下来的。
梳妆也简单,描个眉,涂个唇,抹两下胭脂,原也不是真正的迎亲嫁娶,自然就一切从简,就连嫁衣也只是件绣了点花样的红裙罢了。
“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换衣服。”语气冷冷的,并不是在商量,而只是在告知她们。
婶娘和陈媒婆想说点什么,就被穆容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我若想跑,不必等到现在。”
见她都这么说了,婶娘连忙拉着陈媒婆出去,她们不知道刚才穆容其实用了神识威慑,她们两个毫无根骨的凡人,自然是受不住的,
“你家外甥女一直这么可怕吗?”出来以后,在门外收着,陈媒婆心有余悸的捂着心口,小声和婶娘说着。
“从前也不是这样,谁知道这死丫头抽什么疯。”婶娘不耐烦的用手扇着风,天知道,刚才就被那死丫头看了一眼,她冒了一身的冷汗。
穿好红裙,穆容推开门从屋内走出来,她现在样子其实说不上好看,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眼窝下陷,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但红色似乎天生就是衬她的,眉目间的张扬,桀骜,如同出鞘的剑,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指尖勾起陈媒婆手里的红盖头,也不管她们发愣的样子,直直往院外走,见花轿鼓乐果然已经等在门外,自个儿盖上了盖头,钻进轿子里面。
踢了踢轿门,“还走不走呀!”她赶着出村修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