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

晌午时分,勤务兵敲响了宿舍的?门。门是敞开着的?,小伙子知道自家副营今天?要去接谁,见到?屋里有人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看到?谢芸锦的?长相时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相对于?其他军营来说,他们这?儿还不算纯粹的?“和尚庙”,除了文?工团的?女兵之外,还有一个连的?优秀女战士,因而他们这?些男的?还不至于?见到?女生就跟见着人参果似的?稀奇。

但像谢芸锦这?般样貌的?,至少在他入伍以来,是独一份。

勤务兵昨儿个还在和瞿铁钢打赌,说以他那小子的?眼光夸出来的?天?仙自己可不信,没成想败局来得这?么快,他还赌了一星期的?臭袜子!

谢芸锦正把玩着路昉床头的?木雕小牛,冷不丁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回头看,瞧见了一张面色涨红的?脸。

她微微抬眉,清凌凌的?眸子中仿佛有波光流动,因为疑惑而显出几分天?真。勤务兵张了张嘴,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直到?视线被一堵“墙”阻碍,他才骤然回神,近乎本能地挺直脊背:“副、副营!今天?需要我去食堂打饭回来吗?”

军营还没有家属院,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在食堂吃饭,有时候上级工作忙,勤务兵便会去食堂打包回来。

闻言,路昉脸上的?冷肃才褪了些,转身?问谢芸锦:“想去食堂么?这?会儿人比较多,如果你介意的?话就打包回来。”

谢芸锦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很好奇,于?是说:“想去的?,我现在好饿!”

路昉点头,回身?开始赶人:“我们自己过去,你去用饭吧。”

勤务兵本来还想趁副营不注意偷瞄两眼,结果被抓了个现行,在对方眉头皱起的?时候很有经验地立马遁走?。

他得去找瞿铁钢那小子,都结婚了还敢囤一星期的?臭袜子?也不怕熏死他媳妇儿,不讲卫生!

放下手中的?小牛,谢芸锦站起身?。中间两天?是她来月事最难过的?时候,下车时许是刚睡醒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腰都还没完全直起,就已经能感受到?下腹涌出一股热流,伴随酸软又抽痛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谢芸锦瞬间凝固,细长的?眉皱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怎么了?”路昉见状心头一跳,快步走?来,托着她的?手臂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

这?个时候情绪总是容易波动,谢芸锦听他关?切的?声音,委屈地微撅起嘴,娇娇地唤了声:“路昉。”

路昉被她唤得心颤,正色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芸锦忙拉住他:“不用。”

来之前?太过兴奋,她忘了带备用的?月事带和卫生纸。这?个年代的?卫生纸是奢侈品,且大多粗糙掉屑,唯有专门的?女性用纸还算柔软,就是不知道军营里有没有。

面对一个大男人,说这?事儿多少有点尴尬,但谢芸锦不想再?走?动了,抿抿唇,终于?还是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路昉动作一滞,还是那副表情,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谢芸锦轻咳两声,嗫嚅道:“要是没有的?话,你去医务室拿点纱布来好了。”

男人愣愣地点点头,直起身?眼神有些闪躲,走?出几步又停住,返回来斟酌地问:“要不要……让军医开点药?”

……

回来的?时候,路昉拿了一个小纸包,以及从食堂带回来的?几个铝饭盒。

他把纸包递给谢芸锦,然后?出门等了会儿,直到?谢芸锦换好打开门才重新进来。

如今只有几个北方大城市普及了抽水马桶,好在战士们自己修了管道,倒是方便了谢芸锦。

路昉将从食堂打来的?饭菜一字排开,动作利落地揭开盖子。军营里用料比国?营饭店还扎实,满满当当的?菜□□人的?很,勾起谢芸锦的?馋虫。

她略微扫了眼,没有重油大荤、也没有辛辣的?菜色,大多清淡温补,最后?一盒是黑褐色的?红糖水,像是刚做好的?,在这?样的?温度下还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热气。

有那么一瞬间,谢芸锦觉得自己在坐月子。

偏生对方还要解释:“我问了军医,他说你这?几天?最好不要碰冷水,注意保暖。”

谢芸锦:“……”虽然很受用很感动但是这?个天?气,她不贪凉就不错了……

……

太阳落山之前?,路昉将人送回了江渡村。军绿色的?皮卡在土路上平稳行驶,时不时被凸起的?石块或凹陷的?土坑晃的?上下震动,

谢芸锦双眼耷拉着,没什么精神地托腮看着窗外,像只玩儿累了的?猫,呆呆地在一边顺毛。

“谢知青!”突然之间,她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漂亮的?桃花眼渐渐有了焦距,寻声探了探头,正好路过路旁的?孙桃枝。

谢芸锦:“……”她还是装作没听见吧。

可惜天?不遂人愿,对方似乎铁了心地要找自己,一直跟在车后?“谢知青”“谢知青”地喊,路昉问:“要停车么?”

“……停吧。”看看女主耍什么花样。

幸好有路昉在身?边,谢芸锦一下车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果然可以抵消女主对她的?影响。

孙桃枝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看了眼路昉,犹豫道:“谢知青……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谢芸锦扬起下巴,抓着路昉的?手不放:“他是我对象!我能知道的?他不需要回避。”

路昉垂眼看她,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紧绷感,一时间有些好奇。

为什么看到?这?姑娘她会这?么紧张?

孙桃枝抿紧唇纠结了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谢知青,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方向东这?个人的??”

谢芸锦撩起眼皮,眸子里掠过几分意外。

“上回你说了那番话后?,我一直忍不住去想,后?来越观察越觉得,以前?是我自己的?喜欢美化了他,真实的?方向东远比我以为的?要差劲得多!”

她像是打开了宣泄口般说了很多,谢芸锦一开始还有些震惊,后?来慢慢就淡定了。

剧情是彻底崩坏了?女主都开始嫌弃男主了,这?还怎么继续?

偏偏对方还在问:“谢知青,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得到?教训?”

谢芸锦沉默了很久,就在孙桃枝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那道清甜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一点冷意:“无论是谁,被人摧毁自己最骄傲的?皮囊,都会崩溃吧……”

比如上辈子的?她,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变成沦落街头的?乞丐,失去了家世、样貌、和自以为的?爱情,短短十几年间建立的?自信与骄傲被打击得不堪一击。

思?及此,她突然就不想和对方说话了。

虽然孙桃枝不是陷害自己的?直接凶手,但她之所以一步步堕落,从某种程度上说,和对方的?女主身?份有很大的?关?系。

路昉一直沉默地听着,眼神始终落在小姑娘身?上,自然发现了她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温柔且安定的?力道令谢芸锦放松下来,抬头冲他笑了笑:“我们走?吧。”

孙桃枝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神色复杂。

现实生活远比小说要丰满得多,她以为的?男主,和原书刻画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至于?最……骄傲的?皮囊?

方向东能有今天?,依仗的?是什么呢?大队长儿子的?身?份?体面的?工作?还是尚可的?长相?

这?个年代对女人远比对男人要苛刻,倘若她提出退婚,或者当场揭发郑敏敏和他的?关?系,损害的?不仅是他们俩人的?利益,还有她自己。

而且……太不划算了。她在方向东身?上付诸那么多努力,就这?么放弃,太亏了,必须得捞点什么,最好让他出点血。

她慢慢攥紧掌心。

刚才在县城,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名字。

男人似乎并不觉得冒犯,反而很习惯地笑道:“我叫项敬城。”

好巧不巧,方向东的?领导——

就叫项敬城。

……

告别路昉,谢芸锦回到?知青宿舍。

柳荷正在灶房做饭,谢芸锦懒得应付其他人的?好奇询问,也到?里头躲清静。

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一样东西,她微微睁大眼,问道:“这?是什么?”

柳荷从灶间抬起头瞄了一眼,腼腆地笑道:“哦,是野蜂蜜,方安进的?大哥偶然得了一些,说是为了谢谢我,送我一点。”

谢芸锦:“……”

很好,你们两个终于?有进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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