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正好?轮到谢芸锦烧饭。因为想着要出门,她便打算做三餐份的馒头,配上百合绿豆粥,放在离知青点不远处的井里湃着,不用担心馊了。
百合是?上山采药时?发现?的,绿豆只有?一小把,谢芸锦从自?己的藤编箱里翻出来时?也觉得惊奇,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居然还没有?生虫!
因为量比较大,她和柳荷天不亮就起?床了。
惯性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这?才过去没多久,她就已经从睡觉时?刻警惕晚睡早起?,变成?了到头就着早睡还要赖床。
一定是?因为每天的劳动量太大了!
谢芸锦打着瞌睡洗漱完,往自?己和柳荷嘴里都送了颗奶糖。
“提提神。”
奶糖味道醇厚却不齁甜,奶香气包裹在唇齿间,莫名就点亮了谢芸锦困顿的双眼。
没有?人能抗拒甜食!
柳荷懵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说?三颗奶糖顶一杯牛奶呢。”
“是?吗?”谢芸锦左半边的腮帮子鼓出来,还能隐约看见?里头奶糖的形状。
管他顶不顶的,好?吃就行了。
经过上次的揉面事件之后,谢芸锦对做馒头敬谢不敏,转去选了还比较好?上手的百合绿豆粥。
自?从她不贴补以后,知青点的粮食消耗渐渐趋于正常。可能也是?怕月末饿肚子,大家不敢再像以前一样,月初放开了肚子吃,因此粮袋里还剩下不少细粮。
谢芸锦抓取一小把米和粗粮,和绿豆放在一起?浸泡。
百合洗净,玉白的花瓣上挂着透明的水珠,纯净又柔软。谢芸锦剩了一朵完好?的簪在头上,明艳的长相顿时?多了几分内敛的美好?。柳荷夸了句:“好?看!”
灶间火光亮起?,学会了熬药的谢芸锦终于有?了个可以在厨房算得上有?用的技能。
大火煮沸,才将混合成?的米和绿豆全部放进去,闷上锅盖煮上十?分钟左右。
“你等会儿换小火的时?候,在里面点一遍水,这?样容易出沙。”
绿豆粥要绵软着才好?吃,尤其是?被逼出沙之后的口感,和为数不多的细粮同在一个碗里,看起?来又多又稠。
谢芸锦没有?手表,只得百无聊赖地数着拍子,数着数着,不知怎么就念到了药材习性上。
柳荷努力忍住笑:“看来你去药房真的学到了很多。”
“那?当然。”谢大小姐禁不起?夸奖,一夸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
柳荷将醒好?的面团分成?数十?个小剂子,开始整理?形状。
这?时?,大铁锅周边开始冒起?浓白的雾气,噗噗作响,顶起?了木质的锅盖。谢芸锦垫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打开,成?团的蒸汽立刻四散开来,迷得人看不清。
“搅动一下,不然要粘锅的。”
厨艺小白谢芸锦一一照做,点完冷水,她抽出几个粗壮的树枝减小火力,盖上锅盖,又煮了约莫二十?分钟。
柳荷的馒头已经可以上蒸笼了。掺了玉米面的馒头黄澄澄的,虽然个头不大,但个顶个的结实。
夜幕被缓缓拉开,天光落满大地。灶房外已经有?了动静,是?早起?的知青。
谢芸锦将早饭摆在桌上,那?位知青受宠若惊,急忙接过来道:“我来我来!芸锦你放着!”
由于百合和绿豆都是?谢芸锦个人出的,其他人对她三餐只做一顿没什么看法?。连惯爱出头的郑敏敏都沉默地吃饭,王水秀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
刚煮好?的绿豆粥还很烫,谢芸锦用勺子搅动几下,吹了好?一阵才往嘴里送。
没有?放糖,绿豆粥是?最简单的米香和绿豆青涩的味道,百合微苦,谢芸锦吃的分外满意。
这?不是?就能做好?吗?她可太聪明了!
……
军绿色的军用车停在村头,坐在牛车上的村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直到谢芸锦踩着她的小皮鞋过来,有?人才大着胆子问:“谢知青,你知道坐在上头的同志这?时?候来咱们村干啥咧?难道又有?联欢会咧?”
谢芸锦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男人。他俊脸板着,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侧脸线条,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怪不得没人敢靠近。谢芸锦心里好?笑,对那?个问话的村民说?:“是?我对象来接我去县城啦!”
语气娇俏,带着一点点炫耀和得意,在村民之中像是?落下了一枚惊雷。
“谢知青有?对象啦?!”
“什么时?候的事?!我家那?小子听了肯定要跳起?来!”
“那?小子做啥美梦咧?就算没有?解放军同志,人谢知青也看不上他啊!”
谢芸锦不管他们对自?己的讨论,小步跑到军用车前。
路昉早就看见?了她,拉开车门跳下车,就听到她脆生生的一句话。笑意自?唇角蔓延开来,他还故作镇定地轻咳了两下,才道:“走吧。”
驾驶座上的是?钱大虎,他看到谢芸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然后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谢知青,又见?面了。”
他们今儿是?去战友家里慰问的,本来他还纳闷呢,副营来这?儿干啥,没成?想就看见?那?么一幕。
他可想不到短短一段时?间,副营就把人家姑娘纳入自?己的地盘了,这?快的啊,平日里他们去食堂抢饭都没这?速度!
谢芸锦冲他笑了笑,这?才发现?面前的座椅上绑了一个小垫子。灰黑色的,不太美观,但一摸就觉得很舒服,她坐上去,柔软的触感令她忍不住喟叹一声。
终于不用坐屁股被颠得开花的牛车啦!
四轮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到达县城的时?候,粮站都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她和两人暂时?告别,一个人先去了趟邮电局。
怕她在乡下过不惯,谢父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不少东西,算算时?间,这?个月的应该早就到了。
看过她的介绍信,营业员果然从里头搬来一个不小的包裹,还有?一封信。
谢芸锦向营业员借了裁纸刀,仔细地划开信封一边,倒出里面厚厚一叠钱票——粮票、点心票、奶粉票,甚至还有?几张月事带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她展开信纸,上头惯例问候了她的近况,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许是?怕别人看见?,并没有?提到外公,只隐晦地写了几句要她惦记着长辈。
谢芸锦扁着嘴一字一句看过去,瞥到他写自?己去换月事带时?的尴尬,又忍不住笑了。
她这?才记起?重生之前自?己写了封信,让谢父到商场买一次性的进口卫生巾,她用惯了那?种,根本不习惯这?边的月事带。
谢父一个大男人,哪能到商场买这?个,于是?偷偷摸摸叫来了厂里媳妇怀孕的工人,用手头的粮票和工业票将人大半年的量都换了来,惹得员工心里十?分忐忑,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
看完信,谢芸锦心中想念更?甚,将包裹先放到一边,自?己到电话那?头排队。
打电话的人很多,她刚排上,后面就跟上了个身材略胖的大娘,见?她领了一个大包裹,却表情恹恹,温和地笑道:“家里寄东西来了吧,小姑娘一定想家了。”
谢芸锦礼貌地笑了笑,忽然眼神一定,视线落在她系头发的方巾上。
那?不正是?她被王水秀偷走的那?条?
虽然当时?她夸张了价钱,但这?条方巾确确实实是?谢父在海市出差时?买给她的,那?会儿她还嫌弃谢父的眼光,说?挑得花样太素了,像上了年纪的人才用的。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大娘被看得愣了愣,然后顺着她的视线摸了摸自?己发尾系的方巾,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是?不是?和大娘这?样上年纪的人不搭?我说?了不想戴的,可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就没推脱。”
谢芸锦连忙摆摆手:“没有?,很漂亮呢,我正想着问您在哪儿买的呢,我也想买一条,可供销社里好?像没有?这?样式。”
被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称赞,大娘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咱县城里卖的,是?我儿子从大城市里带回?来的咧,花了不少冤枉钱呢!”
谢芸锦心下了然,客气道:“大娘儿子真孝顺。”
这?年头打电话不便宜,大家伙言简意赅,所以排队的速度还挺快的。
谢芸锦拿起?听筒,拨了谢父厂里的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了起?来:“喂,芸锦吗?”
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和期盼,谢芸锦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爸爸……是?我……”
谢严听到这?娇娇的声音,笑容顿时?舒展开来,也不管来找他的工人还在旁边,立马就哄道:“怎么啦,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和爸爸说?,爸爸给你想办法?。”
他和妻子就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从小就宠她。妻子去世之后,好?多人都劝他再娶一个,不然凭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把小女娃带大?
可谢严不想,愣是?又当爹又当妈,把谢芸锦养成?了骄纵任性的脾气。
女儿下乡,他哪里没有?想过办法?。自?己本就是?厂里的干部,有?一定的话语权,要说?给女儿安排一个职位将人留在京市也不是?不行,但女儿是?被人举报下乡的,他才不好?动作。
只能哄了又劝,才将人不情不愿地送走,饶是?如?此也放心不下,每个月都要寄上一大包东西,生怕她在那?边缺衣少食。
于是?听到她带着哽咽的声音,谢严立刻就心疼了:“乡下的生活是?不是?不好?过?没关系芸锦,爸爸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的。”
谢芸锦忙吸了吸鼻子,拒绝道:“不是?,爸爸我最近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谢严可不相信这?话,问道:“真的?”
谢芸锦重重地嗯了一声,将最近发生的事捡好?的说?了一遍,谢严才感叹地笑了笑,道:“芸锦长大了。”
谢芸锦又问了他的身体情况,然后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明媚起?来,还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羞怯:“对了爸爸,我在这?边谈了一个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谢严:听得我血压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