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昨晚睡得好吗。
这是一句听上去有点暧昧的询问。
即便在如此险情的环境里,也会让人产生一些联想。
但让孟阮觉得最难以理解的是,她昨晚才认识的钟臣黎,可内心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们并不是初次认识。
孟阮和这男人就这么各坐一边,互相对视了几秒。
两人神情中都自然地带着几分倨傲和骄气,但因为长相出众,让人无法产生反感。
其他几个学员向他们投来又困惑又好奇的眼神:
“这……这两个人又是谁啊?”
钟尧:“这是我家长辈,还有我大哥。”
“昨天他们在小树林被困住了,刚刚脱险。”
孟择咸的脸色仍然苍白,坐下来对孟阮笑了笑。
众人:“……”
……你长辈。
……你大哥。
你们这是在家庭旅行吗?
……还小树林。
敢情咱们都是来丧命的,你们一家是来郊游野餐的???
大家心里郁闷,草草吃过早饭,侥幸生还的四位学院围坐在一起发呆。
符姣越想越害怕,又带着哭腔:“宝贝我想回家,呜呜呜……”
那王磊倒是体贴的,一直在哄着女朋友。
只是自己昨天才刚捡回一条命,仍然心有余悸。
陆弯弯摸了摸微凸的小肚几,瞄了小情侣一眼:“我可真是吃狗粮都吃到饱了。”
鲍校长折损了一位曹秘书,没人给他鞍前马后,也灰溜溜地跑来吃了点稀饭。
唯独鸿德大师还在独自打坐礼佛,阿宗早上替他送了些白粥小菜。
也因为有两位帅哥加入,食堂里的人数才没有出现骤然下降的趋势。
孟阮梳理了一下昨天傍晚到目前发生的超自然现象,她看向王皆和陈大鹏,问:“按照你们以往的经验,两位失踪的学员……”
“多半是没了。”陈大鹏叹息一声。
王皆依然盘着核桃,粗着嗓子说:“美女好手段啊,昨天还以为你和那个拽哥是一对儿,没想到今天来了个更……”
王皆说到一半,就发现坐在孟阮对面的那个男人,正在看自己。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狗。
还是一条快死的狗。
王皆:“……”
而灰头发的青年仿佛习以为常,默默将君父的手按住,“冷静,克制,男德。”
孟阮就觉得这王皆很不识好歹,难怪会得罪领导,被派遣过来受死。
不过他们有“领导”,就说明背后不仅有部门,还有等级制度,莫非这“珑阵”已经被更多人发现了?
这两人应该也有过不少破绽的经验,只是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孟阮询问大家:“还有谁知道失踪人员的线索吗?”
众人自顾不暇,不是慌张就是恐惧,很难提供什么新的想法。
一阵沉默之后。
“虽说失踪两人,但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少了一个人。”
众人闻言,纷纷朝说话的那个声源看去。
这才发现是之前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义工阿宗。
孟阮见这人一直戴着顶棒球帽,头发好像几天没洗,油腻腻的,可一张脸干干净净,很耐看,就像个大学生。
阿宗不缓不慢地说:“我当时数了一下,就只有六个人,不是你们说的七个。”
一股冰凉透骨的寒意在食堂蔓延,令人瘆得慌。
有学员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啊……”
“我们傍晚在食堂集合的时候,就是七个人……”
阿宗还拿出来一本名册,告诉孟阮:“这名册上登记的暑期二班,也只有6个人报名了。”
陆弯弯惊恐万分,抓住身边大美人的肩膀:“那为什么昨天集合的时候,班上就有7个人??”
钟臣黎的目光落在她捏住孟阮的手上,仿佛若有所思。
阿宗接着说道:“我发现现在剩下的4位学员,彼此才刚认识,名字也对不上……”
所以他们不确定昨天不见的那人姓甚名谁,也根本想不起来关于这个人的更多信息。
孟阮打量了一下阿宗,两道隽俏的长眉舒展。
阿宗顿了顿,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孟阮:“之前死亡的曹秘书、辅导员,我们都见到尸体了,那失踪的可不可以理解为和阵主有什么关联?”
她也是听陈大鹏说的,阵主之所以藏起来,很可能是故意躲着认识它的那些人。
毕竟只要找到阵主,珑阵就等于破了一半。
莫非昨晚失踪的那一名学员,就是认出了阵主?
而一开始就不该出现的暑期二班“第七人”,假如不是别有用心的人类,那就只能是阵主本人了!
钟尧:“这样的猜测不无道理,而且能化身为普通人藏在我们之中的,恐怕也只有阵主做得到了。”
如今,除了鲍校长的办公室,以及泓德大师的佛堂,整所学院基本上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什么令人振奋的发现。
孟阮是来调查“举报信”的,如今更要为了活命找到真相。
脆弱和胆怯她也有,但不能被它们就此击垮。
孟择咸提醒大家一句:“珑阵是靠阵法变出来的,所以这里会留下许多与阵主有关的痕迹,还是要再找找线索。”
陈大鹏一拍大腿:“对!而且现在死了的人都和学校有关吧?这一准就是阵主的目的,它要报仇!”
还有一些意外的闯入者可能只是被连累的,比如被怪鱼吸引的王磊,在夜里送水果的那位新学员,同样在半夜出门的陆弯弯……
当然,也不完全排除他们与阵主的关系。
孟阮想了想,说:“我想去找鲍校长,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我得到的消息里说他犯了不少事儿,下一个目标也很可能就是他了。”
“我陪你去。”钟臣黎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
他的嗓音带着冷感,却没什么冷漠的感觉。
孟阮愣了愣。
她不觉得这男人是什么面冷心热的人物,所以对如此主动的举动也有些意外。
先前都是钟尧在她们身边转悠,孟阮还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钟尧:“我和大哥一组,去找鸿德大师了解一下他这边的情况。”
又补充一句:“王皆和陈大鹏一组,留在这里保护剩下的人。”
孟阮见过钟尧用符咒,也见过钟臣黎根本不是现代人的身手。
“那这位孟小哥……也有什么擅长的技能吗?”
孟择咸摸了摸白皙的脖颈,浅浅笑着:“受不起,孟女士叫我名字就行了,我是有一个技能,不过很废。”
钟尧笑起来:“我大哥干啥啥不行,唯独算卦很准……”
孟阮:“真的?哎,好巧啊,我的名字也是当年我妈找人算的,她说那时候见到一个长得特别像男明星的算命先生,那人帮她肚子里的婴儿算了一卦,说‘阮’为弹拨乐器,声色明亮,罄宇承秋灵,所以我妈就给我取名‘孟阮’了。”
孟择咸掩唇,又轻咳数声。
要是告诉孟女士,当年算卦的那个人就是自己,那还真挺刺激的。
“那孟大师现在帮我算一卦?”
孟阮以为孟择咸会说出一些像是“离上艮下”这样晦涩难懂的话来。
但对方只掐了掐修长的指骨,说:“孟女士天生就是贵人命格,九星照耀,仙君临世,虽会遇上一些波折,但……待到破云见雾,自有人为你提灯四方。”
孟阮心里一动。
随后,又有一阵说不出的古怪:“不是,你不问生辰八字就能算的吗?”
孟择咸淡定地说:“……我道行比较高。”
陆弯弯作为吃瓜群众,在旁都看傻眼了:“那借大师的吉言,我们都能借着阮姐的福气,平安无事出去就好了!”
大家又盘算一番,准备各自出发。
钟臣黎轻轻拍了一下孟阮的肩膀,“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孟阮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她不是多问的性格,就先走了。
留在食堂的王皆正在啃一只淡而无味的馒头,稍一挑眼,就见钟臣黎走到面前。
“……你看屁……看……”
面无表情的男人身手了得,一拧一掰,轻而易举就将王皆压制在了身后的那堵墙前。
而且不知怎么的,就从他手里夺过了核桃!
王皆骂娘的字眼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下一秒,两只核桃被硬生生塞入他的嘴里,嘴角也被扯破了两道口子!
瘦子目色露惊,被噎的整张脸泛起青色,再这么下去都要窒息了!
陈大鹏连忙上去,扯住钟臣黎的胳膊:“大哥!这位大哥!您行行好……放了他,放了他吧,他就是一傻逼,您犯不着和他认真啊!!”
钟臣黎眼里甚至不见半分凌厉,可那种难以捉摸的危险感,令在场所有人都瑟缩了一下。
片刻,他终于松开了王皆。
“在我面前就乖乖闭嘴。”
不然还有下次,这核桃塞的就不是嘴了。
众人:“……”
陈大鹏愣愣地望着钟臣黎离开的背影,没头没尾的冒出一个想法。
恐怕这男人才是真正的恶鬼吧。
这才稍微露了几招,就把王皆这畜生给制得服服帖帖。
孟择咸摸着杯子光滑的边缘,幽幽地说了一句:“怪不得我第一眼就见那人的眉间死气缠绕。”
陈大鹏头上直冒冷汗,扶着王皆虚软的身子,说:“你有没有发现,这次珑阵里咱俩特别窝囊,以前明明威风的很,还都是带队的……”
在他们先前去过的几个珑阵里,也有不少被牵连进来的普通人。
有一些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当场发疯,甚至选择自杀。
可唯独没有像这几个男男女女,一个比一个镇定自若。
王皆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堪堪吐出一口血,口腔内膜被磨得鲜血淋漓。
他双眼通红,怒目圆睁。
艹他妈的,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