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残魂几个闪跃就到了狼耳们所在的地方?。
他们为了给白鳐和路姐姐拖时间,沿着死?气边缘带着消亡兽兜圈子。
每一只鸟兽被吞噬前最大的执念都是?再多跑几步,再坚持一会儿。
灰色雾气的形态数量一个一个递增,路归月随着白鳐赶过来的时候,正值羊角灵气耗尽,灰雾变身黑狼的形态一口?吞吃了最后这只灵羊。
他前脚才被黑狼舍身救下,后脚就这样消失。
整个秘境里六十二个人,只剩路归月一人。
何其?可笑,他们那么努力活着,却死?得这样凄惨。
而她?呢,放弃生?命想换他们活下来,却偏偏独活。
结局与期望背道而驰是?失望,朝夕相处的朋友们相继离去是?剜心之痛,那么亲眼见到界灵,路归月的心情则是?复杂到无以复加。
四周的灵气被过渡夺取,这一片的草木都因缺乏灵气而枯萎。可怜秋风未能送爽,只能给这万千生?灵和消失的孩子们送葬。
冷风里摇落的草木中,悬着新上任的界灵。
他仅剩的魂魄程半透明状,飘摇的龙须,强壮的龙角,还?有威严的龙脸,都在大片大片枯萎的灵花灵草的掩映中时有时无。
白鳐的残魂只剩一只龙头?。
他玉白的龙身原本?已经?长到了五丈长,白鳐龙总是?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侧面炫耀。
文鳐鱼离去后,除了她?留下的内丹,小龙就只剩一双鳐翅最能寄托思念,路归月每每同他们讲鲤鱼的故事时,他都会偷偷给她?画的鲤鱼加一双翅膀,然后露出满意的笑。
她?心痛到声音颤抖:“白鳐……你的龙身和鳐翅呢?”
“你骗了我。”路归月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长生?界签订界灵契约。为了拿到最大程度的掌控权,你从?来都只打算舍身献祭!”
难怪小白龙说不去参与试炼是?要留住这条命,言下之意不就是?他要主动求死?吗?
龙头?的残魂只转动半圈,投过来一个眼神。
“路姐姐,你知道的,总有些事重逾生?命。”
她?当然知道,五千年?前的六十一个孩子都交付给她?一颗炽热的真心,为了这个她?宁死?不悔。
白鳐与她?一样,把其?他人当做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
即便因为消亡兽的吞噬,关于?他们的记忆已经?只剩轮廓,他的初心仍然不改。
也正是?因为这样,消亡兽的力量仍然没有稳定,还?在六十种?形态中不断变换。
为了消灭消亡兽,别说舍弃□□与大半魂魄,便是?灰飞烟灭他也在所不惜。
献祭龙身成为界灵,切碎魂魄瞬间掌控万千生?灵,他要做什么不言自?明。
嚎——
白鳐龙自?仰天长吟,自?嘴里吐出他的内丹,整一界内全部的生?灵都沾染了他的魂魄碎片,他以内丹为介,召唤它们奉献生?机。
长生?界内所有的生?机都汇集于?他,花草树木迅速死?亡。
路归月已经?不忍再去看他,只挡在他身前竖起生?机屏障替他拖延时间。
消亡兽的力量明显比以前强了一倍不止,好在他的力量并不稳定,路归月也已经?结丹,能够支撑更坚固的防护。
时间一点点过去,路归月头?上又出现白发,额角的汗珠密密地滚落。
界中的死?气无法靠近他们,消亡兽便将其?聚集起来攻击路归月的防护,死?气与生?机互相消耗,最终归于?虚无。
消亡兽腾出手来后力量好像越来越稳定,它不仅能控制越来越多的死?气,偶尔还?能归于?无形。
然而路归月的咬牙坚持还?是?为白鳐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足够的生?机扭结成实体,一根根青绿色的绳索从?路归月身后飞向前方?,打散一片死?气之后将消亡兽牢牢绑缚。
白鳐龙的做法完全消耗了元婴期的内丹,空中的内丹化为齑粉之时,他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张开?龙口?反吞消亡兽。
“白哥。”
龙口?下站着个狼耳少年?,个头?齐她?的胸,残缺的耳朵,被腐蚀的少年?脸,崇拜的眼神和高兴的语气同狼耳一模一样。
它只一声呼喊就饱含死?别之后又重逢的感情,比真的黑狼还?要真实。
真实到白鳐不忍吞下他,陷入短暂的犹豫。
“白鳐!不要相信他!”路归月大吼着将苍云甩过去,尖锐的剑尖从?黑狼的左耳穿透,自?右耳出来。
剑尖上附着的生?机把曾经?的同伴打散,也唤醒了白鳐的残魂。
可是?唯一的机会已经?错失,消亡兽已经?能分出一部分化作无形包围了白鳐龙。
那个一直随他左右的少年?只来得及看她?一眼,就被无形的薄纱遮住。
那是?怎样一个眼神路归月无法分辨,也不想分辨。
自?责、绝望、害怕……她?召回苍云捏在手里,几乎要将剑柄揉进血肉。
心绪激动到极致反而进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的眼前一片空白,内心的纷纷扰扰都离她?远去。
“路归月,你为何执剑?”她?自?己的声音在鸿蒙中回响。
为何执剑?
死?过一回的人见到龙魂的最后一角都消失在虚无里,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为得我想得之物,守我想守之人。”
“如今强敌阻拦,你又如何达成?”
蓝色的眼睛恢复清明,一丝锋利的寒光从?眼底闪过,这草木尽亡之地刮起一阵无比刺骨的寒风。
暗红如血的身影是?这一界仅剩的生?命,她?摆正手中的灰白色灵剑,给出回答:
“杀!”
刹那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齐齐发动,隐隐约约有百兽高吼!
苍云剑也铮铮作响,回应着她?的心意。
漫卷的死?气和消亡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出于?本?能地在狂风暴雨中蜷缩。
此刻的路归月领悟了自?己的剑意,带着苍云也生?出完整的剑灵。
杀字剑杀气腾腾,令一切目标胆寒!
法则与秩序崩坏之时,穿越时光的女修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一条新的天道规则。
我道不允许者:
杀无赦!
风雨啸鸣中,路归月与苍云心意相通,合二为一。
天道规则因她?而立,风雨雷电为她?加持,这蕴含着无边杀意的一剑就是?天道迟来的审判。
啊!
她?怒吼着斩向消亡兽。
既生?于?混乱,自?当以规则灭之。
今日?一剑,我路归月要你十死?无生?!
风雨雷电、人与灵剑全都合成一道蕴含着审判规则的剑光。
剑光所至,一切混乱都跪伏着消失。
……
涤荡死?气,除尽恶兽,她?还?像一柄长剑一样静立在萧萧落木中。
“路姐姐。”
静谧的天地间响起熟悉的声音。
雨过天晴之时,路归月与苍云都从?玄妙的状态中脱离。
她?眼前是?得以重聚的龙魂。
或许是?觉得单独一个头?会令她?伤心,重聚时他改换形状,变成一个龙头?大小的玉白色毛球。
重新凝聚成的毛球圆乎乎的,有手有脚,头?身齐全,完美替代了龙头?的原形。
路姐姐曾经?说过,她?很喜欢某只毛绒绒的水狸。
“路姐姐。”他又喊道,声音也多了几分可爱。
“白鳐。”路归月心疼地摸着他每一根毛发,眼神从?他的新身体移到他身后。
消亡兽死?亡后,六十个魂魄也得到解封,关于?这些同伴的全部记忆都已经?回笼。
白鳐身后不多不少,正好飘荡着六十个光点。
界灵白鳐与路归月记忆中的界灵越来越像,身后这六十个光点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鳐,你做了什么?”
玉白色毛球晃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歪着头?俏皮地看着她?,语声轻快,力图表现得轻松一些:
“路姐姐,你还?记得你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吗?”
“记得。”路归月回忆起那个树尖的黄昏:“我给你讲的是?一只老虎的故事。”
“嗯——不对。”白鳐慢摇着脑袋否认:“是?一群以信仰之力修炼的鲤鱼呀。”
他胖胖的小短手指着六十个柔和的淡金色光点:“你看,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他们对我真心到虔诚。”
六十个光点如星辰排列,照得他漆黑的眼睛分外璀璨。
这是?六十份信仰之力,分别包裹着那六十个孩子的一丝魂魄。
路归月被这光芒灼伤了眼,合上眼皮时,两行?清泪悄悄流进心底:“修行?之人死?后归于?天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知道你这样逆天而行?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知道,可是?我经?历过失去,不愿再失去他们。”
白鳐缩小身体,坐在她?肩上轻轻蹭着她?的侧脸。他无法再维持欢喜的语气,便以这种?方?式给她?安慰。
“你也一直逆天而行?呀,任何磨难你都扛住了,我们是?你带出来的,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怕的。”
“我宁愿你怕!”路归月一时失控,激动地喊着。
她?眼角没有泪水,可是?心底已经?落泪成海。
带着浓厚的哀伤,她?继续说道:“是?我错了,我与你们不一样,不该教给你们这些有的没的。”
“不,路姐姐。”毛球飞起来,抵着她?的胸口?闷闷地说:“我们私下都偷偷讨论过。”
“如果早知道卷进浩劫里会遇见你,我们所有人都愿意进来。”
“我不愿意。听我的,趁现在收回信仰放开?他们,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行?。”
“你还?有我,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他们也一定不愿意你这样做的。白鳐,你知不知道你会……”
“我知道,我将搜集信仰之力修复他们的魂魄,等天道规则稳定,凡人的轮回重启,就送他们过去。”
“从?那以后,他们六十个人生?生?世世的业障与恶念,都将由?我独自?承担。”
“我知道走上这条路,我会永远沦为邪魔。”
玉白色的毛球将六十份光点收回体内,他瞬间变成一个黑色毛球,水桶粗细,半臂高,一双眼睛由?黑转红。
兜兜转转,原来界灵一开?始就在她?身边。
路归月的眼睛穿透此刻,挣脱时间的束缚俯瞰世间五千年?,它的因果在此刻形成完美的闭环。
不是?她?改变了过去,而是?她?成就了过去。
界灵从?来都只是?白鳐龙,没有第二个人。
此时的白鳐真正注定将会成为路归月遇到的那个界灵,长生?界归他所有,此界小规则由?他掌控。
他手上冒出一条淡金色的线,为这挺过劫难的长生?界立下第一条规则:
此界时间为他所用,可以穿梭至不同时间的他身边。
这条规则还?只是?个模糊的雏形,但是?将来的时光足够它慢慢成长。
这是?将来界灵送她?过来时所用的规则,也是?不久后送她?回去时要用到的工具。
而现在,天道还?没完全稳定,六十个灵魂也还?没有转世,他还?不是?未来的那个界灵,那个浑浑噩噩,善恶不分,只能靠搜集信仰维持意识的界灵。
一番感应过后,他睁开?明澈的双眼,眼中透着了然与欣慰:
“路姐姐,我都看到了,注定属于?我的结局,还?有我们将来的重逢。”
劫后的晴日?默默驱散阴寒,那些残留的生?机又归于?草木。
阳光之下鲜花重新绽放,再加上他这样释然的语气,本?该让人觉得温暖而轻松。
可路归月只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沧桑,白鳐的心意坚决,她?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时间撼动。
规则立成,到了分别的时候,白鳐却还?想与她?再多说说话。
回想着刚刚感应到的那个画面,他好奇地问:“你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找那个我?”
离别不该这样伤感而沉重,路归月也想给他一点平静温馨的回忆。
她?的表情柔和下来,轻轻地回道:“嗯。”
“是?什么样的?”白鳐继又接着补充:“我是?说你遇到的那个黑球。”
路归月顺着他的话回忆起九年?前,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
“他啊……”
“他满嘴谎话,最喜欢恐吓别人,是?个丑不拉几的黑毛球。”
阳光灿烂,灵花芬芳,平静的调侃挑起活跃的气氛。
花草丛中的两人抛却之前的悲欢喜乐,席地而坐,开?始最简单的闲话家常。
他们就像过去九年?无数个傍晚一样,享受着难得的片刻温情。
“听起来不太好。”
“嗯,可是?他还?是?很爱长生?界,愿意为之奉献一切。”
“而且你这次回去,他还?能活着见到你,是?吗?”
“会,他虽然装得很凶,但其?实是?个胆小鬼,不仅会活到与我再见,在未来还?会有无限的生?命。”
“真的吗?”
“真的,我从?不骗你。”
白鳐现在通体漆黑,看不出表情和脸色,但是?他语气里的期待之意很明显:
“那如果……如果重逢,你能让我见见那只水狸吗?”
“在你的故事里,她?好像是?你最喜欢的妖兽,我想知道她?长什么样,是?什么人。”
路归月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并且保证:“我会带你去她?身边,让你待在她?身边很长时间,到时候你会比我还?了解她?。”
白鳐咯咯地笑起来,像个满足的孩子,又傲娇地问:“那……到时候,你会不会最喜欢我呀?”
路归月假做沉思道:“唔……那我可说不准,何况你跟着她?那么久,也许她?会喜欢你超过我呢?”
“要不——”路归月微笑着拖长语调:“还?是?算了吧。”
“那可不行?。”白鳐伸出一只手:“说好了的,我们拉钩。”
路归月勾住那只小胖手,认真道:“嗯,说定了!”
她?在心底立誓,再见之时,定要助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黑白两色的两只手互相勾连,谁也舍不得先放开?。
时间在这一刻暂停,白驹过隙,又忽然重新流动。
白鳐飞上前,与路归月两额相抵:“路姐姐,再见。”
我会好好活着,活到成为你遇见的人。
感受着额头?上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路归月理解了他的心思,由?心而笑:“再见。”
不论你如何改变,我的承诺不会变。
两人额头?中间一点金光大亮,淹没他们的身影。
片刻之后光芒隐去,不属于?这里的那个人回到了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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