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铃兰花的客房旁边是东千风的客房,这里虽然住着个火灵根修士,但自他入住开始,这间房反而更?显冷清,桌椅床铺似乎从未有动过的痕迹。
房内确实无人居住,他正在客栈对面的房顶上,望着有铃兰花的房间发呆。
自天隐门之事后,他消除执念,第一层道心已经趋于圆满,只差一丝缝隙。
显然此时的东千风也?无心修炼,自破屋外开始,他一直在远处默默的看着路归月。
看着她一个人倚着枯树喝酒,看着她一步步穿过若大的仙城,从白日走到月上中天。
他手中有个剑穗,里面藏着路归月的头发,以密法祭炼之后,不论路归月身处何地,他都能找到她。
这个剑穗只在梧田境中用?过,入道后就?被他遗忘了?。
今天他又鬼使神差地拿出?来,通过它感应到路归月最后去了?城外。
她在月光里送走了?那个系着红绳的少年,独身一人返回客栈。
东千风有些羡慕秋谷,羡慕秋谷能抽身离去。
而他呢?
对面客房内有阵法,他只能看到铃兰探出?窗口,看不到房内的人。
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因为这个看不见的人,他不愿离去。
东千风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做什么。只是每当想要离开的时候,他就?会不自主想起上次宗门外的别离。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萌生了?什么情感,但是他能确定,只要继续这样?呆在她身边,继续看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那份情感一定会茁壮成长?。
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呆在她身边吧。
东千风在这里静静站了?一夜,这才舒展眉目,一身轻松的出?现在路归月面前。
她做了?些伪装,黑发泛着蓝色,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样?子和上次几乎一样?,只是整个人更?显冷漠。
应该是因为这几天的事。
东千风这样?想着,轻声开口唤道:“归月。”
“嗯?还没回去?”路归月才走出?客栈,就?看到东千风迎面走来。
见他神色泰然步履轻盈,路归月随口问道:“可是齐家还有什么事?”
东千风摇摇头:“无事,你要去何处?我可以同你一起。”
修仙界不缺美人,而东千风更?是其中翘楚。他专注的看着路归月的时候,明明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路归月觉得他一片真挚。
不过这样?的眼睛无法撼动路归月,她自顾自地前行,往齐家走。
“不用?了?,东师兄,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与别人不顺路。”
齐家试炼中有那么多仙草,必然与长?生界有关。她打听到与一位客座长?老有关,那人还在齐家闭关。
东师兄。
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称呼,它像一盆凉水一把?浇熄了?烈火。
东千风终于意识到不对,他停下脚步,可是路归月依旧在往前走。
他忍不住跑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她转过身面对这他。
四目相对,人来人往的青石街道好像只剩他们两个。
东千风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他的身影,波澜不惊。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在乎?”
“什么?”路归月一头雾水,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她这态度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东千风答案。
“你不在乎我了?。”
自两人认识开始,她就?一直陪伴着他。不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她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初时出?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东千风是有点不自在的,她是个异类,与他的父母兄弟仆从仇敌全都不一样?。
但是这样?的异类并非坏事,他习惯了?她的目光,并且回以同等的关注。
入道以前,她是他最特殊的亲人。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亲密。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东千风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之前还在探索对她的感情发生了?什么变化?,而她却早已把?他划归成了?不重要的人。
他还牵着她的手臂,但是他却不知道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大街上有几百个人,他是离路归月最近的那一个。可是他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为什么?”
从梧田境出?来后,他便察觉到她态度有所?转变。原来不是因为他修了?无情道,所?以接收不到她的回馈,而是因为她再也?没有给?予他半分关注。
东千风只是问了?这短短一句话,路归月都还没有开口,他就?觉得有一柄利刃插进了?胸口。
疼。
是错觉吗?
路归月好像看到他眼里写?着伤心。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入了?无情道,还有什么事能让他伤心呢?
路归月扒开他的手,口齿清晰地说:“认识你时,我是凡间的路归月。而现在,我是流云峰的亲传弟子。”
东千风不懂,既然今日开了?口,他一定要问清楚:“这与我们没有冲突。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
路归月微笑着摇摇头,过去的一切她都已经坦然放下,东千风已经不再是她的心结。
所?以她也?可以坦坦荡荡地回答他:
“东师兄,人是会长?大的,有人会来,也?有人会走。”
“我与你只能做师兄妹,不能再生死与共。”
“我要走的路……没有你。”
我要走的路没有你。
密密匝匝的刺疼过后,他觉得路归月终于举刀剜走了?什么东西?。
他的胸前疼痛更?甚,还有了?一个缺口。阳光和风都是冷的,从这个缺口灌进四肢百骸,冰寒彻骨。
她离开了?,从此修仙界无限广阔,无人再伴他左右。
引道火感受到一阵寒冷,摇晃两下散出?热量,可是怎么也?无法驱散这寒冷。
引道火不知它来自何处,只见这股冻住三魂七魄的寒气?又从四肢百骸归于心中。
不好!这岂不是要将主人的心冻死?
这样?下去恐怕会走火入魔!
人修都追逐天材地宝,都想要神级甚至以上的东西?,可他们从来不知,其实他们自己就?有这世间最厉害武器。
人类若没有超越神级的力量又怎么可能造出?神物呢?
引道火身为神级灵物,此时只能急得团团转,因为这股力量远远超出?了?它的掌控。
这股力量在主人心中肆虐,摧枯拉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主人的心境正在凋亡。
它在元神中疯狂燃烧,想借由?元神的疼痛唤醒东千风。
引道火逐渐耗尽神力,东千风还无动于衷。
它陷入沉睡之前,外界好像传来了?声音。
“下雪了?。”
街面上没由?来出?现一阵寒潮,以东千风为中心,方?圆百里有东西?从天上飘落。
路归月伸出?细长?的手,一片雪花飘入她的掌心。
入了?掌心的雪依然寒冷,不会被体温融化?,零零散散的雪越下越大,不出?半刻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满天飞雪最先染白了?东千风的发。
“东……”
她看向东千风,他已经入了?忘我的状态。
不愧是天道所?钟,不知又有什么奇遇。
东千风气?息不稳,甚至有入魔之相。
路归月并不担心他的处境,只是如果这个样?子被其他人注意到,对无极宗声誉有损。
她只布下隔绝阵,抱着苍云剑立在一旁等东千风突破。
这一等就?是九天。
照月城无端出?现一场罕见的大雪,下了?九天,这雪中寒气?不能用?灵气?驱散,若是在雪中停留太久,便会不由?自主想起伤心事。
雪刚下的那几天,照月城的街道上总有人走着走着就?红了?眼眶。还有人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就?开始嚎啕大哭,哭得伤心欲绝。
照月城城主耗尽灵气?才发现罪魁祸首是这场雪。
唯有路归月一袭红衣站在漫天大雪里,什么都感受不到。
漫天大雪都绕过她落在地上,她在雪中抱着苍云,等东千风醒来。
直到第九天她才感受到一阵浓郁而灼热的灵气?自东千风身上爆发,驱散满城冰寒。
而后天地间的火灵气?都朝他汇聚,几乎凝成实质的火。
看来东千风已经平安度过这一劫,路归月收起苍云,悄悄离开。
道心终于圆满的东千风睁开双眼,他近处是火,远处还有残雪飘落。
他与那红色的背影之间隔着半城火与半城雪。
“东师兄。”
东千风耳边又回响起她的称呼,他不由?得轻启薄唇,低声喊道:
“路师妹。”
自此以后,照月城每年都会下九日的雪,千百年以后人们会忘记它原本的名字,只叫它昭雪城。
经历这第一场雪的人都不知道以后,只关心现在。
其中便包括洛家老祖。
“第几天了??”
“回禀老祖,第九天。”
洛家老祖正在洛琼房内,这里一如既往地精致奢华,每一件东西?都灵气?十足,十分适合洛琼修炼。
老祖自淋了?这场雪,便待在这间房内望着天上的雪发呆。
洛家的家主一直陪侍左右,见老祖终于开口,赶忙问道:“祖宗可是在为洛琼伤心?您放心,我们一定将那人揪出?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大祸临头,你以为我是为那个废物?”老祖声音苍凉,满头白发,脸上全是褶皱。
她虽有化?神修为,但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活了?怎么久,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问月有情剑的传承,还有洛家的荣耀。
可惜洛家子孙都不成器,唯一一个勉强能入眼的,最后还是这种结局。
“气?数已尽,洛家气?数已尽啊!”
洛家主听闻这句,慌慌张张跪下,声泪俱下地恳求:“老祖宗,晚辈知道是我们不成器,可是祖宗,就?算是看在问月传承的份上,求祖宗救救洛家啊。”
“传承?”
这一刻雪正好停止,浓郁的火灵气?涤荡全城,洛家老祖吐出?一口淤血,又有了?力气?多说两句。
“洛家已无人能习,我会将传承放归天地,静待有缘人,也?算是为我洛氏留一分体面。”
天上的雪正好停止的时候,路归月已经离开了?照月城。
而城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洛家现任家主哭得凄惶,不知是为了?羽化?的老祖,还是为了?注定衰败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东千风:全城都知道我伤心。
路归月:嗯?我不知道啊……
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
两个高冷之人如何分手呢?不如下一场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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