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你所说,自然是可以的。”
喻琉仙尊与归来?神君正在一处水潭上对弈,面?前放着天干地支盘。
他五官清淡,双眼里?和额头?上都有了?岁月的沉淀,湖面?倒映着他的背影,白发半束,青袍长迤,端的一副温润如玉。
对坐的归来?如今面?容没那么沉肃,一头?长发还是半黑半白,身上也依旧穿着网格道袍,较之以前自在了?许多。
他们?两人对着一盘死局胶着良久,身体渐渐沉入潭中都未发觉。
是路归月的传音打断了?他们?,她清冷的嗓音带着二人走出迷障,逐渐浮上寒潭。
等她说完前因后果还有请求,喻琉仙尊一如既往的宽声应下?,并说:“遂你所愿,流云峰或灵植峰皆可。”
这里?原本是一处深渊,除了?终年萦绕的寒气,就?只?有一个个在这里?冻成冰块的无极宗弟子。
喻琉仙尊在寒渊最深处静修许久,身下?渐渐形成了?一片寒潭,若是他走火入魔,便会沉溺其中。
到时候寒渊千万年的寒气将尽数入潭,将喻琉永生永世封印其中。
他冲击化神后期时命格突变,意外?看到大乘契机,又因几?个徒弟出事而中断寻觅,等收下?路归月,就?彻底成了?破命之人。
既然破命,自然是有考验的。
他一身修为不?稳,又因此界命数将尽之事道心生瑕,现在这种随时可能走火入魔的状态,便是他的劫难。
归来?想替他参透过去与未来?,才与他执棋对弈。
只?是他以大乘修为观其宿命,不?论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竟然都是一局死棋。
两人寻找其中生机时,无意间沉入了?天命的迷障。
好在这一次有惊无险。
归来?回到水面?坐稳,与潭中的倒影两两相对,他重新布置棋盘,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喻琉与路归月结束传音。
喻琉正要掐断音讯,这边路归月却还有事要说。
“师尊,弟子还有一事要问?。”
“但?问?无妨。”
天色渐晚,路归月送走了?东千风与秋谷,独自坐在房中调息。
她照例以无踪蕴养丹田时,忽而想起守字剑的异常之处。
师姐曾经也在剑境中借过真字剑,但?她只?要心意共鸣,便随时能使用剑意。
而她在乱石窟中对敌时,几?次沟通守字剑,它都没有任何反应。这其中的异常恐怕只?能问?问?师尊了?。
于是她迟疑道:“不?知师尊外?借的剑意可有不?能使用的时候?”
“无法使用?”喻琉笃定地答道:“自是没有的。听乐游说你借走了?守字剑,可是它要消散了??”
要说消散应该不?至于。
守字剑在地宫中护过她两次,一次是守门的元婴修士要杀她,还有一次是她要以损害根基为代价发动无踪。
这说明它可能比其它剑意的意识还强烈,自然不?像是要消散的样子。
路归月如实说:“不?是,弟子对战时无法调用它,但?它有时又能主动护主,颇为怪异。”
喻琉也不?解,便向身旁的人投去眼神询问?。归来?卜算过后告诉路归月:“守字剑并无异常,其中原因或许在你身上。”
之后便断了?传音。
喻琉问?其原因,归来?只?回:“路归月他日?定会带着答案回来?,且耐心等着吧。”
“在我身上?”路归月沉思许久,疑惑地自问?:“莫非又是天道?”
才这样想着,就?有人在她头?上敲了?一记。
天道不?知何时出现,化作元屏的模样站在她身前,手上还拿着戒尺,一副老夫子的模样。
“嘶——”路归月轻吸一口气,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觉得羞耻,毕竟她两辈子加起来?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
他顶着元屏的模样,一身气质却高深莫测,与她认识的人截然不?同。
路归月问?道:“你能不?能换个样子?”
“分明是我遗失的东西,怎的我还得避着他?”天道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一眨眼就?换了?容貌。
一身星辉熠熠的黑衣,一张集天地灵气的脸,双眼道韵深藏不?可直视。
路归月只?觉得他极美,但?具体长什么样却看不?透,也想不?起来?。
天道不?知又要作甚,她起身戒备着问?:“你打我作甚?”
“妄自揣测,给你个警告罢了?。”天道徐徐行至铃兰花边上,指尖拨弄着追香露,满不?在意地说:“守字剑一事与我无关,莫要随意泼我脏水。”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路归月一脸莫名:“天都要塌了?,甚至有人还想取代你,这些你不?去管,反而来?管我一句闲话?”
“你要我如何管?出手修补自己,再直接惩治恶人?”天道在窗边坐下?,一手搁在窗沿上支着头?,看着铃兰花说道:“若是我随意插手,便是救下?来?了?,又有何用。”
“若是没有呢?”路归月不?禁问?道。
“用你们?的话说,那便是此界命该如此。”天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天道无情,果然连他自己都不?在乎。
路归月扯回话题:“你来?我这儿?作甚?”
天道也不?瞒她:“不?过是来?看看你找到了?什么,另外?还有些好奇这千里?无踪香,它虽是此界产物,但?却与别?处有因果。若有一日?它于我有害,你可别?怪我无情。”
这是最后一句是在回应她刚刚想的天道无情。
他说想看看她找到了?什么,想必是乱石窟内她在怨气爆发时的感悟,只?可惜她连个苗头?都没摸到。
天道这语气,好像知晓自己一切秘密。路归月十分不?自在地拂了?拂衣袖,毫不?露怯的说:
“你曾经说过,我做的许多事是补全你的一部分,如今我做了?于你无益的,你便要制止?”
“难道我只?能做对你好的事?”
天道脸上无悲无喜,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说道:“说得有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闭眼感应着千里?无踪香身上的因果线,只?知道线的另一头?遥远到以他的能力都不?能触及。
她的故乡可真是神秘。
天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的探寻一闪而过,随后以一副下?结论的口吻补充:“相对的,我也会做必要之事。”
是了?,弱肉强食,她差点?忘记眼前并不?是哪个修士,而是天道化身,虽然只?是天道的亿万分之一,却足以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路归月清醒过来?,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直视着天道的双眼:“你在害怕我?”
才说了?五个字,她的双眼已经流出了?血泪。
一双温热的手附上来?,她被迫闭上眼睛。路归月好像看见了?浩瀚的星空,好像有柔软的白云敷在她眼上,无比舒畅。
“只?是好奇。”
这四个字直达元神,又瞬间消散。
等路归月再睁眼的时候,天道已经消失,她的眼睛与神魂也恢复如初。
眼前只?见一缕异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游荡一圈,又变回了?追香露,以铃兰为床打起了?盹。
天道好像并不?如以往那么排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