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开始了开始了!”
讲台上负责宣读名单的教授话音未落,旁边的宋成程已经?瞬间从椅背上弹起来,整个人端端正正坐的笔直,还捎带着用胳膊肘连着怼了楚燃几下?,表情看?上去可比楚燃要紧张多了。
不过以他的成绩——过线无压力,但在名单里最多就是中游水平。
这怎么想也没什么值得紧张的吧。
难不成是在四试里翻车了?
楚燃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已经?听见了头一个名字——
“晋城一中,楚燃。”
世界轻轻摇晃了一下?。
其实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应该低调一点,毕竟考了高?分之后越是波澜不惊若无其事,看?起来就越有那?种凛然不可攀的大佬气场。
然而事实证明气场这东西实在不太容易装出来。
楚燃一边在心里念叨“淡定淡定”,一边嘴角疯狂上扬。他虽然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但整个人浑身上下?,就连背影都?好似贴着这么个标签——
“开心!”
之后的排名和他预期的差不多,第二是苏昼,第三?张佳茜,第四到第六都?是他认识但不熟,反正这十几天?来没也说过几句话的同?学,倒是第七名让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这位跟他同?寝室。
周晓光。
只看?前三?次考试,加权之后对?方的综合排名应该是在第九,乍一看?跟现在的第七不过是差了两个人。
但集训队的排名向来是越往前越稳定,排除掉那?两个同?学在最后一场考试里手牵手发挥失常的可能,楚燃估摸着周晓光的最后一套卷子答的应该挺不错。
如果对?方能保持住这个进步速度,那?他们今年没准儿还能在IMO里再见上一面。
倒是堪堪从十一名前进到第十名的宋成程,现在距离国家队的那?条线还更远一些?。
说实话,他今年可能是够点儿呛了。
虽然这么想好像有些?过分……
但从某种意义上,楚燃确实是松了口?气,并对?此表示十分欣慰。
到集训队这一步,大家都?是签过保送协议的人了,闭幕式结束之后就再没有什么事儿等着。
各自跟这几天?熟起来的小伙伴们告个别,然后该去机场的去机场,该去火车站的去火车站,半个小时之内,人就撤地干干净净。
楚燃往机场走的路上多转了两趟公交,碰巧“路过”这边规模最大,人流也最多的特产店。
他拎着行李箱进去,在一众外表看?上去都?有些?过于接地气的东三?省特产——
榛蘑,木耳,坚果,甚至是酸菜(?)等农产品中间纠结了好一会?儿。
最后眨了眨眼,飞快收回危险地盯着“长白山野山参”看?了足有一分钟的目光,挑了几包榛子,松子还有蓝莓糖。
虽然这些?东西横看?竖看?都?跟礼物不沾边儿,但他出来一趟,多少还是想带点儿什么回去。
再说,根据对?方的每日水果盒判断——
颜钰卿应该还是对?蓝莓有一点点偏爱的?
期中那?会?儿,楚燃算是“奉旨逃考”。
没想到这次回来,却是非常不巧地正赶上期末考试。
集训队周六结束,他当天?的飞机回去,周日刚歇了一天?,再转天?去上学的时候就得到通知。
期末考试的时间定了,还是联考,试卷几个学校分着出,时间就在这周的周四周五。
简而言之,他还能再复习三?天?。
楚燃刚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反正他这一学期正经?上课的时间都?不超过两周,除了数学……或许还有物理之外,其他几科考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但这个想法的前提,是一中的大排名里只有他一个竞赛选手。
——左右联考的卷子和时间都?一样?,颜钰卿也就没必要特意回一趟省实验去参加期末考试了。
在意识到颜钰卿会?跟他们一起参加期末考试,并且成绩也会?进一中的排名表之后,楚燃五分钟前才生出的“竞赛好累,期末随便考考算了”的咸鱼念头立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很清楚颜钰卿的天?赋在什么级别,更别说对?方在学习上一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执拗。
除了化学是真真正正的心头好之外,对?其他学科,其他一切理科——哪怕是完全不感兴趣的生物,颜钰卿也一样?是朝着第一名去的。
要说是为了高?考倒也罢了,但还真不是。
因为即便已经?签过了保送协议,到现在,颜钰卿对?其他几门理科的态度也还是非常认真的。
她努力学习的目的似乎一直就不是“我要去xx学校”,而是“我不会?比任何人差”。
对?这股劲头,楚燃一直蛮钦佩的。
但实话实说,他反正是做不到。
可能这就是正了八经?的学生和已经?进入社会?的社畜打工人的区别,楚燃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走竞赛是因为这条路比高?考划算,时间成本更低,而回报却更高?。
选数学是因为这一科的含金量最高?,在相同?名次的情况下?,专业和学校的选择范围比其他四科更大。
本来他没打算好好准备期末,其实也是因为现在期末考试对?他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如果要跟颜钰卿一起排名的话,那?就又是另一回事。
楚燃不用想都?知道?对?方的成绩会?在大排名表的什么位置,而他一定,绝对?,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挨到一起!
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为了排名表上并列的名字,楚燃生生又熬了几天?。
数学不用说,他连教材都?没看?一眼,直接把这一门跳过了。
语文英语的待遇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个背了背加点字,另一个大致扫了一眼作文,不求靠这一两个小时的功夫掌握住什么,他只要知道?考什么就行。
再然后是物理。考虑到去集训队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在给?楚然做竞赛辅导,这一门显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楚燃做了两套卷子找了找手感,接着就把物理也搁置到一边。
最后就只剩下?化学和生物。
这两门才是他复习的重头戏。
前者是跟他的大脑兼容的十分痛苦,后者虽然不存在什么兼容不兼容的问题,但要背的内容实在太多。
楚燃捡到这儿的时候距离考试已经?只剩下?一天?多一点儿,为了能在考试前把知识点全部刷一遍,他连吃饭的时候都?拿着本知识点汇总小册子时不时扫一眼背一背。
那?副无比认真的模样?比他们班其他任何人都?更像是要参加高?考的。
当然,颜钰卿除外。
于是理一的画风就这么变得奇异了起来,不考试的无比积极熬夜苦读,考试的按部就班一推一动。
好在这种场面只维持了三?天?,不然等梁建业和别的科任老师意识到这一点,理一的其他小朋友们就该有麻烦了。
从集训队回来再看?他们的期末卷子,哪怕是联考卷,也颇有种成年人写?“1+1=2”的错觉,题目里“精心埋藏”的陷阱就像是小朋友玩捉迷藏时露出来的衣角。
哪怕隔着老远就看?的一清二楚,为了游戏效果也还得按照顺序慢慢摸索过去,再“温柔”地把对?方从柱子后头揪出来。
楚燃以前做一套卷子差不多得四十多分钟,现在顶多半个小时——这还是因为他得把主要步骤一步步都?写?上,不能直接跳到结果。
要是整张卷子都?是选择填空,他说不定二十分钟就能写?完。
期末两天?考完,楚燃本来还打算周末出去约饭,没成想周六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感冒了。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昨天?都?干了什么吃了什么,没找到看?起来像是病因的因素,最后就把理由归结到“实在是太累了”上。
在喝下?整整两壶热水,又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之后,到下?午五点多,他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体温还陡然升到了三?十九度四。
楚燃烧的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需要去一下?医院。
虽然他觉得去医院这种事——哪怕他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以上——也还是可以自己独立完成的。
但这会?儿楚陶和林霜晚都?在家,两位家长除非是疯了才会?放楚燃一个人去医院。
于是草草吃过晚饭之后,楚陶开车,连同?楚然在内,三?个人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说真的,家长还罢了,楚然跟过去就完全没必要。
更别说这会?儿也算流感高?发期,在发热科待久了,楚然这个没事儿的说不定也会?被传染。
一直到他们上车,楚燃还在试图劝小姑娘留在家里,但这一点儿用都?没有。
反正逼急了,楚然就是一句“可我上次急性肠胃炎半夜去医院,老哥你?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对?啊,但我是你?哥。”
这句话在楚燃舌头底下?打了个转儿,到底没有出口?。
眼看?着劝说无效,楚燃也就不继续做无用功,他闭着眼斜靠在座位上,滚烫的额头抵住车窗玻璃停了一会?儿,感觉热度似乎稍降下?去一点。
但等他再把脑袋转回来之后,温度就又一次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