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仍温柔地荡漾,只是下面应该有暗流,偶尔有一处会出现?小小的漩涡。
无生花也岁月静好地晃动,全然不见方才凶残的模样。
莫生将无神的目光放在?手心这颗跳动的心脏上。
这么多年来,每次父亲魔性?大发,他来堕魔渊压制他时,便会将一样复活药材扔进湖里。
今日该扔最?后一样药材了。
到了此刻,他的心里也有些紧张,他未曾见过娘亲一面,了解她也只从她写过的信中了解。
他长得一点也不像父亲,他应当是像娘亲的。
将心脏一鼓作气扔进湖水里,暗红色的血液一圈圈荡开,最?后堙灭于湖水中。
他垂下手,手不自觉攥成了拳,暗红的血从他指缝间流出,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小雨默默掏出自己随身带的一方手帕,给自己哥哥擦手。
其实她也期待这位名义上的娘亲,她知道哥哥为了复活她吃了很多苦。
暴风雪间还去妖山上采药,被其他妖怪捉弄敌视,常常一身伤的回来,只能默默自己恢复。
他的伤虽然能自己复原,可他却?要忍受比别人多几倍的痛苦,或许这就是代?价。
待心脏彻底消失于湖水中时,陡然间,无生花全部?钻进湖底下,慢慢地,湖水像水沸开一般咕噜噜冒泡。
无数无生花用枝藤缠结在?一起,托起一个巨大的冰棺,冰棺渐渐从水面中显露出来。
察觉到这一动静,云初予忙不迭快步去湖边。
“哇。”
整个冰棺如同琉璃流光溢彩,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位华服女子。
莫生整个人如同被石膏封住,只能凭本能,一步步走向冰棺。
而?无生花也自动将冰棺送至他的面前。
他紧紧盯着?她的面孔,一寸一寸,从额头打?量至下巴,像要把她的面容深刻印在?他的心里。
尽管他知道娘亲的离世是因为父亲杀了她的族人而?郁郁不乐,然而?他仍是忍不住怪自己。
若是他不存在?,她便不会去世了。
现?在?,失而?复得的娘亲就在?面前,他一时失语。
只能用手触上冰棺。
在?他碰上冰棺的那?一刻,棺盖闪烁了几下后消失。
而?华服女子,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显然很茫然,也没注意到一双包含孺慕的眼神瞧她。
她愣愣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我怎么,活过来了?”
她曾清晰地感觉到血液流尽,身子一寸寸地冰冷了下去,而?现?在?,她复活了。
是莫贤复活她了么,没有他的心脏,她万万复活不了的。
想象中的人跃然于眼前,活生生,富有朝气,是他期盼了三百年的模样,莫生颤抖着?声音喊道:“娘亲。”
哀哀切切的一声娘亲终于让华服女子发现?了他,她懵然地朝声音源头处看去。
殷鸣的记忆不断回溯,回溯至她死前前一刻。
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长久未发声的嗓音有些嘶哑,看着?面前这位清秀的青年,她颤抖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莫生。”
她仿佛着?魔了一般反复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莫生,莫生……”
半晌,她惨然一笑?,“错付了,果真是错付了,连唯一的孩子,他都要诅咒,我曾以为,我死后,他会好好待你的。”
事实上佛修不仅没有善待莫生,还将所有的过错怪在?他身上。
近乡情?怯,莫生不敢触碰她,只讷讷地站在?冰棺一侧。
也许是血浓于水,殷鸣第一次见到他,怜爱之情?便如浪涌。
她朝他伸出手来,“生儿。”
莫生骨节都在?颤抖,在?衣服上慌忙擦了几下后,才将手递给她,让她扶着?他起来。
她从棺材里出来以后,看着?他的头发,眼里的心疼满的要溢出来,“怎么把头发剪那?么短了?”
头一次面对如此殷切的询问,他能看到她眼里心疼的眼泪,莫生有些不适应,想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可是又很害怕她眼里出现?伤心的神色,只僵硬着?脸道:“这样方便。”
“头发对男子很重要,答应娘亲,以后不要再剪了好么?”
“好。”
莫生只能应下。
“这些是?”
三百年过去,物是人非,她看着?云初予他们?,满是陌生。
莫生先介绍小雨:“这是我在?人界带回的妹妹。”
小雨乖巧地点点头,有些犹豫,她喊她作什?么呢。
“既然是生儿的妹妹,也换作我娘亲罢。”
殷鸣慈爱地看着?她,生儿的妹妹便是她的女儿。
小雨这便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娘亲。
“那?这些是谁?”
殷鸣好奇地看向云初予他们?。
小雨抢答道:“误入花海的一些朋友。”
“噢。”
“夫人安。”
云初予他们?也礼貌地点头。
“同安。”
殷鸣看着?自己的儿子,面露迟疑之色。
恨也罢,怨也罢,爱也罢,莫贤在?她的生命中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殷鸣下意识就想知道他的去处。
“你父亲呢?”
听到她问父亲的去处,莫生几乎是立刻脸色沉了下来,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父亲对他以及娘亲的伤害,只是他仍不情?不愿地带她进入这宏伟的黑色殿宇中,指着?地上摊在?一处的黑影道:“在?这儿。”
“这是莫贤?!”
殷鸣震惊尖声捂嘴喊道。
自从有记忆以来,父亲就是这般样子,莫生不知她为何如此吃惊。
莫不是过了三百年,娘亲已将他的模样忘记?
不过,忘记也好,见到娘亲的模样,他都不知道父亲是怎样才能娶她为妻的。
“对,这就是父亲。”
殷鸣仍捂着?嘴,慢慢地走到佛修旁边,用脚踹了踹他庞大的身体。
成功让一坨肉抖动起来。
这让她的表情?更加坚定了,“这绝对不是你的父亲。”
尽管这一身衣裳是他一直穿着?的,可这绝不是莫贤。
在?她的记忆里,他清瘦如青竹,正气盎然到有些古板,怎么会肥成这样。
“可是,娘亲,”小雨挨在?殷鸣旁边道,“这真的是爹爹。”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哥哥身上的小雨,无意间看到了温晏和云初予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心猛然沉下去,她愣愣盯着?那?牵在?一起的手,酸涩与不甘在?心头交织,果然如此。
她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怎么是这样的结局!
她咬咬牙,紧紧巴在?了莫生旁边。
眼不见心不烦。
萦绕于心头的还有失落及无力?感,最?悲伤的是,她明?知自己无法将温晏抢过来。
莫生和殷鸣自然没有发现?她的情?绪。
他们?还在?讨论这到底是不是莫贤。
“这绝对不是莫贤。”
殷鸣本以为自己复活后,需要面对的是该不该原谅莫贤的问题。
没想到,她现?在?需要面对的是,莫贤怎么成这样了?
“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面对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殷鸣初初复活时情?绪全部?消散,实在?无法虐恋情?深。
云初予见得倒挺多的,“可能是悲伤过度,吃多了以后就成这样了。”
一腔情?绪全成了笑?话,殷鸣扶额道:“让他躺这罢。”
莫生也觉察出了不对,在?他心目中,娘亲温柔,多愁善感,深深被父亲所伤。
可她现?在?……?
“不管他了吗?”
“不管了。”
殷鸣又亲昵地搂着?莫生的胳膊道:“乖宝儿,我们?回家。”
莫生同手用脚地走着?,再不信邪地问了一句:“真不管他了?”
“真不管了。”
就算莫贤还是原来仙风道骨的模样,她也很难与他再走到一起,族人的死亡,是她心里永远的伤疤。
更何况他现?在?变得面目全非,她连思考都不想再思考,直接这样吧,再也不见。
他们?直接往石板桥走了,云初予等一行人在?后头面面相觑。
按道理说,到了要穿越的时候了,为何没有任何动静?
可是莫生他们?都走了,他们?留在?这儿也不好,若是被误以为是想对这佛修做什?么就不好了。
莫生想回头对云初予说,让她快跟上来。
只是左臂被一起拽着?往前走,已经隔了有一定距离,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罢了,她会跟上来的。
小雨拽着?殷鸣,殷鸣拽着?莫生,他们?两完全是由?小雨带着?走。
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见到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我们?也走?”
云初予很迟疑。
温晏率先牵着?她大步往前走,“走罢。”
他牵得她紧紧的,正大光明?理直气壮。
云初予动了几下,想把手抽出来,可他纹丝不动。
放弃般地闭了闭眼,
“!”
柳如音看见了,无声捂嘴,用眼神疯狂示意余文桦,手肘顶顶他的。
顺着?柳如音示意的方向,余文桦也瞧见了那?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
他也学柳如音紧紧捂住嘴。
“他们?进展好快。”
柳如音小声道。
余文桦学着?她,在?她耳边小声道:“确实很快,那?我也能牵着?你的手吗?”
“不能。”
柳如音放下手,脸板成一块儿,坚如磐石,甚至离他远了些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激越。”
“……”
他就知道。
余文桦欲哭无泪,他只敢在?无人处悄悄牵一下她的手。
放在?以前,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找一个比他更注重礼义廉耻的人。
可是,他就是好喜欢她,连她偶尔的板脸教训也喜欢。
*
胳膊间的触感强烈,莫生晕晕然,他真的有娘亲了,小雨也有娘亲了。
除了对父亲太过决绝之外,殷鸣所表现?的一切,都与莫生幻想中的相同。
她会细心地开导自己的子女,正如此时。
殷鸣作为女人家,细心地发现?了小雨情?绪不高,也不能说不高,简直是降至冰点。
“小雨,你怎么了?”
莫生以前不是一个会体贴人的哥哥,甚至也没有和她有什?么交流,她安安静静地长大。
会在?家里种许多花,有苦闷之事,也会对这些花诉说,也是潜意识里想有一位女性?长辈开导的表现?。
听到殷鸣用亲切温柔的声音问她,小雨绷不住了。
在?感情?上没有人引导她,她满心满眼里想的是——为何温晏不喜欢她。
“娘亲,我喜欢上了一位男子。”
“嗯?”
莫生才转头看看云初予有没有追上他,再转回来时便听到了小雨说的这一句话。
不等殷鸣询问,他便不耐道:“好了,温晏不是良人,他摆明?了不喜欢你,你放弃吧。”
心情?低落之时,哥哥也如此冷淡,小雨豆子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殷鸣气急,狠狠拍了一下莫生的胳膊,“生儿,你把妹妹惹哭作甚!”
莫生被打?得一懵,母爱碎了。
他的气焰一下子低下来,“我是点醒她。”
“那?也不用这么点醒呀,对姑娘要温柔些。”殷鸣怕他学去了莫贤那?性?子,不讨姑娘喜欢。
她当初也是瞎了眼,光看上莫贤那?副皮囊,现?在?他连皮囊也没有了。
她温柔问小雨道:“你喜欢上了那?位叫温晏的男子?”
小雨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那?你为何心情?不好?”
“我觉得我永远也没机会与他在?一起。”
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她年轻的眼中是经历过许多沉淀下来的温婉,“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谁知,她说出这一句话后,小雨哭得更猛了,直弄得殷鸣手足无措,只能拍拍她的背,又搂住她,“别哭别哭,就这么点事,哭什?么呀。”
莫生在?旁边看得复杂,他的母爱,没了。
小雨趴在?她怀里,呜呜哭起来,“我追了他好久,每日给他送吃的,日日跟着?他,可他和一个新来的姑娘好上了。”
谁是新来的姑娘。
莫生心一跳,只有一个新来的姑娘——云初予。
他知道温晏或许是心悦她的,他如此紧张她,他不过想试试能不能控制云初予的神海,就被他拖去打?了一顿。
不过,云姑娘应当是不喜欢他的,温晏只是单相思。
他看不出来云初予哪里表现?出喜欢温晏了。
小雨说的这话,直把温晏描绘成一副吃人软饭的负心男。
殷鸣皱眉道:“这样的男子,那?我们?小雨就不要喜欢他了,他不值得。”
别人说心上人的坏话,小雨还是不舒服,她闷闷道:“他值得的。”
“不能让我们?小雨吃亏了,那?温晏是谁,我们?去教训他。”
殷鸣擦擦她的眼泪,嘴里哄着?道。
她哪能真的去教训温晏,不过是为了安抚小雨,不过经过这一出,温晏和他那?位相好的女子,的确给她留下了坏印象。
尽管离得远,可温晏和云初予还是听到了几个零零碎碎的字眼。
“我听到了好几次你的名字,还有哭声。”
“我也听到了。”
悠悠闲闲的大脸花传播八卦可快了,不过一瞬,一整排的大脸花都知道了这三角恋。
“小雨的爱情?夭折咯。”
“不过也不能怪温晏,方圆百里的花儿都知道温晏不喜欢她,她特意送的食物他也没吃过,为了报恩,反而?送了她好多灵石宝物。”
“为的就是撇清关?系咯。”
“看云姑娘和温晏,手还黏在?一起。”
“什?么叫黏啊,你有没有情?趣,这叫牵手。”
无人可听见的花语消失在?风中,除了莫生。
大脸花们?确实爱八卦,后面聊的这几句,精准地到了莫生耳中。
他再一次僵住。
云姑娘,和温晏牵手了?
她可是他第一次心动的姑娘,每次在?他有危难时,都如此恰好地赶来赶他面前救了他。
他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
现?在?,大脸花说,他们?牵手了??
不顾形象地抓住一颗大脸花的身子,将其拽到身前来。
谁也没想到他这一番动作,连小雨都不哭了,只一抽一抽地偏头看他。
“啊啊啊啊啊!”
大脸花感觉自己快要头脚分离了,它慌忙道:“莫生大人,可有要事?”
其他的大脸花很有眼色地缄默不语。
“你刚刚说,云姑娘和温晏牵手了?”
“不是我说的呀!”
大脸花努力?撑着?自己,撇清似的摇了摇头,它真的没说,它只是,稍微地听了几耳,附和了几下而?已。
“是真的吗?”
谁管它有没有说了,他只要一个事实。
“呃,这,”大脸花花盘低下去,害怕道,“是。”
与莫生生活了这么久,它知道他的性?子,阴晴不定,有时像个正常人,有时暴躁易怒。
呜呜呜,它好害怕。
果然,它被莫生抓住的地方越来越紧,他在?一步步缩紧力?道。
不要哇,它要是断了,就真的没了。
殷鸣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有生命力?,她附上莫生的手,轻轻道:“生儿。”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不在?的这三百年,莫生还是越来越像莫贤了。
甚至比莫贤多了一份阴沉。
莫生才像回过神一般松了手,看着?自己的手,他认错道:“娘亲,对不起。”
他没能长成她期待中的样子。
“乖孩子,不要对不起,都怪你那?爹,告诉我,你怎么了?”
似曾相识的一幕,莫生握紧了手,“我喜欢上了一位女子。”
“嗯?”殷鸣有些惊喜,她以为爷俩都榆木脑袋不开窍,没想到儿子这么争气。
“是谁?”
“她刚来,便和别的男子在?一起了。”
这对话,只能说熟悉,太熟悉了。
殷鸣愣愣地回头看一眼小雨,小心翼翼问:“那?和小雨口中温晏是什?么关?系。”
莫生闭上了眼,“就那?种关?系。”
“……”
怎么说呢,果然是兄妹俩,喜欢的人也恰巧凑成了对儿。
刚刚还在?让小雨及时脱身,轮到他自己,反而?想不明?白了。
小雨也没想到,就连自己的哥哥也喜欢上了自己的情?敌。
她气呼呼道:“云姐姐摆明?了不喜欢你,你别死脑筋了。”
她将之前他对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莫生自闭。
眼尖地瞟到远方一小块衣角,小雨立刻认出来了这是温晏。
他们?越来越近,小雨避无可避地喊了一声:“宴哥哥。”
云初予他们?在?后面慢慢地走,赶上了他们?。
之所以不快点走,也是为了给莫生他们?一点时间,享受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
不过他们?自己也有心事,两两相望,只能叹气。
啥时候才能回去啊!
小雨三个人都喊了一遍,最?后才不情?不愿道:“云姐姐。”
莫生将其他三人依次喊了个遍,最?后也才不情?不愿道:“温公子。”
殷鸣打?量着?走在?前头的这两位,想必让自己一双儿女都爱而?不得的人就是他们?了。
从冰棺里一出来,她就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眉眼间全是浓情?蜜意,两人互相望着?,又躲开,又望着?,玩得不亦乐乎,很像她与莫贤刚刚相爱时的状态,恨不得整日都黏在?一起。
她不动声色地笑?笑?:“快进屋吧,我们?可以多聊聊。”
正好摸清他们?从何而?来。
若是误闯花海,怎么会留在?这里,而?不及时赶回家呢。
*
圆桌上,殷鸣淡淡地笑?,往嘴里送茶,方才走得太久,渴死她了。
可在?莫生和小雨看来,他们?的娘亲正在?憋大招,准备给温晏和云初予一个下马威。
兄妹俩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娘亲只敲打?温晏|云初予便好了。
终于解渴之后,殷鸣笑?眯眯地问他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柳如音不卑不亢回答:“到处历练,误入了此处,深觉灵力?充沛,因此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这说辞早在?面对小雨莫生时便说过了。
“噢。”
来历是说清楚了,可她就这么一对儿女,自然是要为他们?讨回一些“公道”的。
她又笑?眯眯地问:“你们?都是同伴?”
“当然。”
“那?这位姑娘怎会晚到一些?”
温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把玩云初予的手。
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隔远了一点看,点点头,好白好小。
又将她的手放在?他手心里,再次隔远一点看,点点头,好软好柔。
他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浑身透着?漫不经心。
云初予倒坐得笔直,她舞蹈生出身,习惯了将背挺直。
“我是来找他们?的。”
“噢,那?这么说,你们?一早便认识?”
“当然。”
有些人出现?在?前头,便在?旁人生命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后来人永远也赶不上的。
殷鸣无奈地摇摇头,安慰似的拍了拍小雨和莫生的手背。
问到这里,她的孩子们?应该学会知难而?退,学会放手。
云初予以为她只是单纯想搞清楚他们?的来历,现?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她忍不住问殷鸣:“那?位佛修,就是您夫君,被挖了心脏,真的没问题吗?”
是不是还要等佛修复活他们?才能走。
“没问题的,”莫生冷冰冰地回答,他皱眉道,“他再生之力?很强,长全一颗心脏只需三日。”
准备这么久才复活娘亲,只不过是其他药材太过难寻罢了。
而?他想和她说话,可是他又气她与别人在?一起了,对她的态度不自觉很差。
“哦。”
云初予只觉莫名其妙,如音师姐果然没说错,这莫生古古怪怪的。
她还是他救命恩人呢,说话态度如此差,话说之前他也没有这样啊?
温晏不浅不淡地瞥了一眼莫生,胆子大了,居然敢这么对阿初说话,找时间再打?他一顿。
余文桦就一傻大个儿,众人暗流涌动,就只有他捧着?自己的肚子,抬头望天道:“我饿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殷鸣也恍然道:“我也饿了。”
她都三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了。
在?座的各位,除了小雨,和并不清楚底细的殷鸣,其他的都是厨房杀手。
云初予默默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来煮饭吧。”
余文桦忙不迭将收进储物袋里的那?些菜摆出来,“这里有的。”
见到这一幕,殷鸣眯了眯眼,难道他们?都是饕餮妖,腹能装巨物?
那?小雨和莫生可不能喜欢他们?了,人妖殊途,就像她和莫贤,没有好下场。
也不知莫生有没有与莫贤一般,做除妖的勾当。
她也起身道:“我与你一起。”
你指的是云初予。
两人进了厨房,像是间谍接头,殷鸣小声道:“你是饕餮妖?”
“嗯?我?”云初予茫然地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很能吃吗?”
她捏捏自己的腰和腿,都很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吃的呀。
见她实实在?在?疑惑的模样,殷鸣也疑惑了,“你们?不是?”
“当然不是。”
说真的,看着?殷鸣这张脸,云初予还是没回过神来,她此时的神态像一个好奇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她已经是一个三百岁孩子的妈了。
“那?么那?位公子,怎会凭空将饭菜端上来。”
云初予摸摸腰间的储物袋道:“是因为这个,储物袋,我们?那?边的人人手一个。”
“噢。”
原来不是妖。
云初予在?择菜时,就感觉殷鸣一直在?看她,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主动问:“您怎么了?”
殷鸣面露犹豫之色,她在?与云初予进厨房时,就看见一双儿女都盯着?云初予的背影看。
莫生眼里的沉默让她都心惊,这孩子轴啊。
可她知道这不关?云初予和温晏的事情?,避免莫生做出什?么事来,她问道:“你知道生儿喜欢你吗?”
百无聊赖玩剑穗的温晏手一顿,再次瞥了莫生一眼,这小子,把他娘搬出来了?
没用。
当事人云初予被吓了一大跳,“什?么?”
她透澈的眼里倒映出来的全是疑惑,也许是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她只用食指轻轻挑开,动作优雅。
美而?不自知。
殷鸣也晃了一瞬,才继续道:“你不知道?”
云初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知道。”
这哪儿跟哪儿呀。
她跟莫生才见了几次面,他怎么会忽然喜欢上她。
“唉,我提醒你一句,那?孩子太轴了,我怕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你小心些。”
“哦。”
云初予挑挑眉,怎么让她小心呢,应该是要让莫生小心才是。
若他真敢做出什?么事来,她打?得他连妈都不认识。
在?两个人的配合下,一桌子菜便新鲜出炉了。
“我来助助兴!”
殷明?兴冲冲地跑到木屋下,用一把铁锹在?一块土地上挖。
挖了没多久,一块土色的瓷露出来,上面系着?红色的布,是一罐酒。
她提着?这罐酒上去,兴冲冲地往桌子一放,豪气冲天道:“三百年没碰过酒的滋味了,来,我们?一起喝!”
莫生木着?脸,竟然渐渐觉得有些习惯他娘亲的作风了。
三百年才重见天日,其他人也不会驳了她面子。
云初予他们?也需要借酒浇愁。
恰巧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喝一些酒。
温晏不打?算喝醉,他要护着?云初予和柳如音。
见余文桦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像几百年没见过酒一般,他嫌弃地移开了目光,果然最?后最?靠谱的只有他。
云初予也是个能喝的,只不过这具身子她不知道能不能喝,记忆里也没有原身喝酒的时刻。
不如试试。
她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不得不说,这藏了三百年的酒也是美味啊。
喝到最?后,她意识尚且清楚,但?眼前模糊了起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喝醉了,身体不受她的控制,歪到温晏身上。
见她脸蛋红红,鼻尖还有几滴汗水,眼神迷离,温晏拭去那?几滴汗水,宠溺地低声问:“醉了?”
他揽住她的腰,胸肩宽阔,云初予安心地靠在?他身上,娇俏地摇摇头:“没~有~”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好细呀。”
软软乎乎的身子将全部?重量压在?他身上,不重,但?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更何况云初予还扭着?身子,妄图将全身缩在?他怀里。
小雨和莫生在?一旁看得眼都红了。
莫生紧紧盯着?云初予的脸,一杯一杯往嘴里灌酒。
温晏摸摸她的手,温声道:“想睡吗?我送你回去睡。”
他们?现?在?在?莫生家里。
“不~要~”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眼前一亮,搂着?他脖子,悄咪咪在?他耳边道:“我想跳舞给你看。”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其他人都听见了。
柳如音也没有喝醉,只小酌一杯,她向来警惕,况且余文桦已经醉了,她不能再醉。
她没眼看地朝温晏摆摆手:“快带这个黏人精离开。”
温晏闷闷一笑?,眼里全是云初予,将她横抱起,对柳如音道:“如音师姐,那?我回去了。”
“去吧,”见他宽阔的背影,已像一位真正的男子,她不放心道,“不准欺负初予。”
背影一顿,温晏保证道:“不会的。”
再怎么说,也要等到成亲后。
在?他们?离开后,趁众人不注意,莫生也悄悄溜了出去。
他也只是装醉。
喝了这么久,外面凉风习习,月亮已成了圆月,走了没几步,云初予便吵着?要下来。
她在?他怀里扭成了虫子,“我要下来,我要下来嘛。”
“好好好,放你下来。”
温晏将她放下来,用自己的身子支撑起她。
云初予仍是将手搂在?他脖子上,脚尖踮起来,一下一下地亲他的唇,再温晏忍不住要反搂住她时,将他推开一点距离,糯糯道:“看我给你跳舞。”
她像一只精灵蹦蹦跳跳离他远一些,月光在?她身后倾泻而?下,裙摆在?月光下散发着?波光粼粼的光,温柔的明?亮。
右脚往后点地,她摆了一个姿势,正要翩翩起舞时,又站直,茫然地挠了挠下巴,“音乐呢?”
温晏忙不迭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支笛子来,“马上。”
她难得有兴头跳舞,可不能灭了她的兴致。
将笛子放在?嘴边,他望着?她,嘴角是温柔的笑?,悠长的笛声源远流长。
这是一曲很柔婉的歌。
云初予款腰而?动,手指无力?却?有力?,划过腰间,划过面庞,一汪杏眼盈盈多情?地望着?温晏。
弯腰着?转圈,细腰在?月光下只盈盈一握,身姿如柳。
温晏吹着?笛,神色愈来愈暗沉,眼里是沉重的一汪海,充斥着?压的人喘不过气的念头。
她转圈转着?转着?,到了温晏的面前,围着?他跳,若有似无地勾他的手,又在?他想放下笛子时,畅快笑?着?跑远。
莫生站在?阴影的一处角落,手背在?身后攥成了拳。
他好想要她,她为何不喜欢他。
避及她的锋芒,他只能慌忙低下眼,压制自己不堪的妄想。
他忽然想起,娘亲曾经写过的一封信。
那?里面,是她对族里其他小妖说的。
就因为一壶酒,她边将父亲收入囊中了。
那?么,他可以走这条路吗。
目光从地面移到云初予身上,莫生想,不如试试。
不看过程,只论结果。
在?云初予离温晏远时,莫生突然出现?,朝温晏撒了一把粉。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云初予。
趁温晏看不见,他迅速到云初予身边,想捞她腰离开。
云初予懵懵地站在?那?儿。
诶?温晏呢,怎么不见啦。
诶?面前多了一个人。
诶?不是温晏耶。
以上就是她的心里路程,在?这个黑乎乎的人影跑过来时,她一拳砸过去,直冲他最?脆弱的脸部?。
不是温晏的话,那?她就要动手咯。
“啊!”
莫生一声惨叫。
醉酒中,云初予用了十分的劲儿,把他的鼻子都打?歪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温晏也只停顿了一息,便赶到了云初予面前。
皱眉瞥了眼弯腰,痛苦捂脸的莫生,温晏锦上添花,狠狠踹了他腹部?一脚,将他踹出了几尺远后。
才心疼地揉揉云初予的手,“阿初,手痛了没?”
云初予实诚地摇摇头,“不疼,他疼。”
她单纯地抬头看他,眼里没有一丝杂质。
温晏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真可爱。”
他右手拥着?她回去,左手反反复复捏着?她的手,“乖阿初,回去再接着?跳好不好。”
传来乖乖巧巧一声应答:“好。”
莫生眉头皱在?一起,脑子嗡嗡的,鼻子的血不断喷涌而?出,模糊的眼前是两人相拥一起离去。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怎么醉酒了劲还那?么大。
然后他倒在?了地上,安详地带着?鼻血晕倒。
这个小插曲,两个人都没有在?乎。
回到自个儿家里,温晏牵着?她的手,叮嘱她:“乖乖坐着?。”
他要为她做一碗醒酒汤,要不然,她明?早醒来,头会很疼。
“不要嘛~”
云初予晃晃他的手,硬要跟着?他,他走到哪儿,她也就跟到哪儿。
温晏嘴角一直带着?笑?,他爱死了她这个样子。
幸好不久前她才为他做了醒酒汤,原料还在?,他生疏笨拙地为她煮醒酒汤。
云初予抱着?他的腰,好奇地偏头看。
尽管醉了,但?本能还在?,她认真地纠正他:“橘皮放少啦。”
温晏这便多放点。
好不容易一碗醒酒汤熬出来,温晏吹凉了半会儿,才小心地拿瓷勺喂她:“来,喝点儿。”
云初予喝了一口后,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好好喝!”
“谢谢大厨。”
她嘴角有一滴未干的醒酒汤,温晏轻轻靠近,吻过她的嘴角。
“大厨喝完了醒酒汤,是不是要为我跳舞了?”
她起舞时的模样,甚是动人。
云初予笑?得憨憨的,靠近他,也学着?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教你跳。”
她不仅会古典舞,还会交谊舞。
作者有话要说:大半夜搜醒酒汤的做法,认真看了一会儿后,最后决定不细写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