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因为无处可去,所以亓月和萧弦找了一户老百姓家,这里破旧残漏,久未有人居住,但好歹是个容身之所。
“滢滢,看来我们必须得夜探程府,去找寻楼言之的下落,这一路过来也没有老师的消息,我担心......”
“公子,我相信太师一定没事的,只要我们解决了蜀州百姓的事,总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批物资和银两?到底在不在程府。”
亓月点点头,凝重?道:“嗯,那你留在这里,若是我天亮之前没有回来的话,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等谢行过来。”
“不行,公子,我要和你一起去。”
“滢滢,你身子不便,你若是跟着我必然分?心,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公子一个人,我不放心,况且谢行也不在身边,无人护你安全,与其让我待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让我和公子同担生死。”
亓月望着萧弦真诚坚定的眼?神,心中动?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人陪着他,甚至还愿意?陪着他涉险,这份胆量,这份真情,很是难得。
“好。”亓月重?重?地点了点头。
刚一出门,萧弦就发现氛围不对,立即将亓月拉住:“等等,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群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个个手里拿着刀,一看就来者不善。
“我们被跟踪了......”亓月见?势不妙,压低了声音对着萧弦道。
萧弦全神戒备地看着这帮人,心中警铃大作,今日莫不是要交代在这?
“公子,待会?儿你先走,我给你断后。”萧弦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他拼死也要保亓月一条性命,若是亓月不能?回宫,那么?朝局动?荡,百姓遭殃,大梁便完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要走也是你走,我是个男人,岂有让女人断后的道理。”亓月一急,不由得丧气道:“更何况,走不走得了还是一个问题呢,他们人多势众还拿着刀,我看我们没有反抗的必要。”
萧弦恨铁不成钢地瞄了她一眼?,反问道:“那不成我们就站在这任人宰割?”
“那倒也不是。”
亓月看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壮着胆子上前道:“敢问是哪路好汉,有何贵干?”
“你们可是楼言之的哥哥嫂嫂?”那带头的问话了。
亓月一听,回头和萧弦交换了一个眼?神,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你说谎,我们一路都跟着你们。”
亓月心下明白了,他们想必是知府的人,难不成想杀人灭口?不对,若是想杀人灭口早就动?手了,想着暂时自己?是安全的,便大胆了起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知道各位大哥跟着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是安安分?分?的老百姓,实?在是不知道各位大哥找我们有何贵干。”
“我们大人请你们走一趟。”
亓月看了一眼?萧弦,心想着这个大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啊,先礼后兵?
“若是我们不走呢?”
那带头的大哥提了提手中的刀,眼?下的意?思已是十?分?明白。
“公子。”萧弦叫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亓月当即领悟了他的意?思,对着那带头道:“大哥,有事好商量,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他们本?来就准备夜探程府,却没想到知府居然派人来请他们,既然寡不敌众,逃不掉索性就跟着他们去,看他们要玩什么?花样。
一路上,亓月的心都十?分?忐忑,一直在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再翻墙,还能?带着滢滢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是不是到了程府就能?见?到我弟弟了?”亓月试图向那个不太聪敏的带头大哥套话。
“不晓得。”
“那知府大人请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不晓得。”
“你咋个啥子都不晓得?”亓月一个头大,也冒出了蜀州话。
“你切了就晓得了,我啷个晓得知府大人咋个想的嘛!”对于亓月的聒噪,那带头大哥似乎有些不耐烦。
被他这么?一吼,亓月有些讪讪,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见?没见?过我弟弟?”
带头大哥:“......”
到了程府,带头大哥突然停下脚步,向手下使了使眼?色,然后萧弦便被人带着,押向了另一边。
“你们要带她去哪里?”亓月想要拉住萧弦却被其他人狠狠给桎梏住。
“公子!公子!”
亓月一急,便对带头大哥道:“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我要和她一起。”
那带头大哥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去其他地方。”
“我不去!”亓月试着挣扎,可是几个人死死将她按住。
亓月只好大叫:“滢滢,滢滢别怕。”
“公子不必担心,我没事的。”萧弦被架着走,努力地回头安慰道。
那带头大哥亓月吵闹不堪,心中烦乱,便将刀架在亓月的脖子上,道:“把嘴巴闭到!”
“带走!”
一声令下,亓月便被带去了另一个方向。
反抗无效,亓月便认命地跟着他们走,他倒要看看能?把她带去哪。
远远的,亓月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和臭味,她皱了皱眉头,已经猜到是什么?地方了。
没错,是牢房。
阴暗潮湿的环境,此起彼伏的叫声,亓月刚一进去就觉得一股冷风吹过来,让她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大人,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给我点吃的,好饿啊,好饿啊......”
亓月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从两?侧牢房伸出的无数双脏污的手,听着他们绝望地哀嚎着,心中对知府的痛恨又加深了一层。
“大哥,他们都是犯了啥子事被关到这里?”
“你管得宽!”带她进来的差役没好气地道,然后接着用更凶狠的语气向那些嚎叫的犯人,吼道:“你们给劳资安静!”
“安静!嘴巴闭到!想死是不是!”说着,作势便要用鞭子抽他们。
那群犯人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呜呜咽咽地哭着。
再往里面走了几步,亓月看着一个人正被绑在桩子上,被打得鲜血淋漓。
“大人,他晕过去了。”
“弄醒他。”
亓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青年?,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知府,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受此折磨。
“进去。”那差役打开一间牢门,将亓月推了进去。
亓月趔趄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却见?差役已经将门落锁,于是只得拍打着牢门喊道:“不是要带我去见?知府大人吗?什么?时候能?见??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差役将钥匙别在腰间,不再理会?亓月,神情淡定地离去了。
“喂!!!”
亓月见?无人理会?便也安静了下来,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刑架,那个被打得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只见?差役将一桶水无情地泼向他,那个年?轻人瞬间便睁开了眼?睛,表情极其痛苦,目瞪圆睁,睚眦欲裂,浑身都在极力克制着某种非人的痛苦。
竟是盐水吗?太残忍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年?轻人都没有大叫一声,只默默地忍受着。
待那年?轻人缓过来劲,那手执鞭子的差役又开始抽打起来。
嘴里还念念有词:“叫你带头造反!你还造不造反了!我打死你这暴民!”
那年?轻人一边承受着痛苦,一边竟咯咯地笑出声,越笑越大声,最?后恶狠狠地对着打他的差役道:“有种你就打死劳资!”
“劳资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狗官!”
差役一听,怒火中烧,下手更重?了,“竟敢辱骂知府大人,劳资这就成全你!”
“哈哈哈哈狗官!老天不开眼?啊!梁帝无眼?啊!竟然这种狗官在世横行霸道,大梁要完!!”
好有骨气!好有勇气!
亓月暗暗佩服,虽然他在骂自己?,但他确实?骂得对,虽然有些偏激,但一心为民的真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也不知这人是谁,若是有命留下,做官一定是个好官。”亓月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时,她旁边的牢房中开始窸窸窣窣一阵响。
亓月吓了一跳,壮着胆子往近了凑,只见?一个人趴在稻草堆里,正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她方才视线全在那年?轻人身上,倒是没瞧见?自己?的隔壁还住着人,不过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坐了起来,脏污的衣衫衣不蔽体,凌乱的头发将脸挡了大半,他有气无力地垂着首,像是终于攒够了说话的力气。
他说:“他叫言焕。”
“什么??”亓月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是在回答自己?的话,只是听他的声音沙哑粗鄙,像是很久没有开嗓说话,模糊得让人听不真切。
“他的名字叫言焕。”他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又是谁?”亓月疑惑地问道,蹲下身想要凑得近些看看仔细。
可亓月话一出口,那人浑身一震,僵硬地,不可置信地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地那一刻,亓月也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