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秋坐上马车离开桃源村的那一天,天色正好,深夜天空还有繁星闪耀,萤火虫穿梭于花丛间,一切都显得那样和谐美好,如同桃源梦乡一般。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午夜子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却突兀的贯穿了这个寂静的夜晚,紧接着,啼哭声一声接着一声,让人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明明那只是很普通的婴儿啼哭声,可在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啼哭下,清醒过来的村民,却忍不住油然生出了一种让人只觉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感来,最诡异的,村中的猫狗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出奇的一声不叫,只听得到那些婴儿的啼哭声,还有突然呼啸的风声。
剧烈的风吹拂着,拍打着,让房间内的人也不由一哆嗦,只觉气温莫名其妙低了下去。
“变天了?”有人这么嘀咕了一句,摸索着点燃了蜡烛,村里的人脾气都不好,明天还要干活,谁能忍受一晚上睡不好?正想扯着嗓子骂,刚打开门,就突然瞧见,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重重叠叠的交叠在一起,见他看来,几个人影突然冲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女婴,脸色泛青,眼睛血红,女人长长的指甲,如同锋利的刀刃,所碰到他的每一处,都犹如被刀剐了一般,忍不住哀嚎出声。
桃源村的所有人,都是罪恶的,老?人、年轻人乃至小孩,都鲜少有清清白白的,他们会在女人想逃跑时通风报信,会理所当然的帮忙掩埋女婴,也会毫不在意的踩踏那条埋满了女婴的路,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甚至,这里还有一些死去的年轻女人,因为她们反抗的太过激烈,或是拒不吃饭狠心自-杀,总之,有些女人并不愿意接受未来悲惨的命运,宁愿了结自己,也不想再活下去,更有许许多多的,是死在了生产的路上,村里的人不会怜悯女人,要是难产,他们会选择立马剖开产妇的肚子,将?孩子给剖出来,如果是女孩,就跟母亲一起埋了,如果不是,那就会带去还在哺乳的女人那养着,会想方设法将?对方奶活,虽然这种方法,成功率也很低就是了,但他们并不在意。
也就是因为现在国家出手管制,哪怕他们身在大山也不像之前那么闭塞了,有些行为不得不收敛,但这种小地方,联合起来连官方背景的人都只能和稀泥,所以有些悲剧,依旧在发生着,仅仅只是不像曾经那样,都摆在了明面上,而是进行的更加隐秘。
但现在,那些被害死、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人世间,就被父母亲人埋葬的孩子,都苏醒了过来,他们憎恶着这里的一切,他们也知道当太阳照耀大地之时,他们都会消散,所以他们没有停留的,都前往了自己最想要去复仇的人那里。
他们为复仇而来,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去玩弄那些村民,而是只想杀戮。
渗人的婴儿啼哭声中,开始夹杂起了骇人的惨叫声,那听不出丝毫新生喜悦的啼哭声,也因此而染上了明显的、听上去极其诡异的愉悦来,像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乐章一般。
钟艳萍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躲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她是最近才?被人买回来的,怕她跑了,这家人便用锁链将她锁在了柴房里,心底的恐惧与绝望让她几次都想要自-杀,但又还无法完全生出那样的勇气。
她家有五个孩子,钟艳萍身为女儿,在其中并不受宠,村里的一个姑娘回来说她在城里挣钱,场里需要一批女工,父母便心动了,于是钟艳萍便带着行李跟对方出去打工,谁知对方根本不是带她们去打工,而是直接将?她们卖了。
人贩子在这个年代很是猖獗,虽然她的父母偏爱小弟,但也不是不喜欢她,出来时也向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理那些主动接近她不怀好意的人,因为没准那会是人贩子。
这个年代,人贩子是很猖獗的。
结果谁知,根本没有陌生人,而是她们信任的熟人,将?她们给卖了。
钟艳萍害怕的抱紧自己,哭得都看不清眼前了,她听见了外面莫名响起的哭声,还有买下她的这家人,骂骂咧咧的起床的声音,下一刻,她听到了男人的惨叫声、哀嚎声,仿佛正遭遇着什么恐怖的刑罚一般。
这样的惨叫声,在黑夜中突然连成一片,让钟艳萍不由的抖了抖,又油然生出了一种快意。
她虽然是被买来当媳妇儿的,但因为反抗得太过激烈,对方每天非打即骂,还不给她饭吃,现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变成了惨叫,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让她由衷的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快意。
在简陋的房子中隐约透出了些光时,那些惨叫声才?截然而止,像是……死了?
钟艳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荒谬,但又隐隐觉得这才?是真相,那些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无一不在证实着这个村子正发生着什么可怕的情况,但出奇的,她并不怎么害怕,这大约是因为,她心里其实无时无刻都在期盼着,那群恶心的人能死!
柴房的门突兀的被风给吹了开来,钟艳萍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每次柴房的门被打开,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以至于她都因此有了本能反应。
但近来的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人,对方面色青白,长发披在身后,走路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眼睛则是骇人的血色,这样恐怖的画面,让钟艳萍眼睛骇然的睁得大大的,她丝毫不怀疑,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存在,就是一只恶鬼!
这让钟艳萍浑身僵硬,牙齿不受控制的上下打架,人对于鬼总是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来,随着对方靠近,钟艳萍也因此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杀了她,但大约是的,因为鬼,不就是会杀人的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钟艳萍听到的却是锁链落地的声音,随着着声音响起,她也陡然感觉脖子一轻,下意识睁开眼看去,就见对方已经向门外飘去。
钟艳萍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谢!”
对方闻言转头看了看她,仍然是那青面獠牙的恐怖模样,却因为她的道谢,勉强的勾起了嘴角,她似乎已经忘了笑时什么,这个动作也因此让她的表情变得越加恐怖,钟艳萍却难以生出害怕的心情来,甚至压抑不住的扬起嘴角。
她自由了……
钟艳萍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冲了出去,她看到了躺在地下,看不出丝毫伤口,表情却恐惧而扭曲的男人,却生不出丝毫恐惧,反而还快意的踹了几脚才?跑出去,在女鬼出现时,她就明白了,那些莫名其妙持续良久的惨叫声因何而起,但她已经不害怕了,甚至很感?谢那些鬼,让她能够拥有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在这之前,她其实都快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毕竟人对痛苦的接受程度,是有一个极限值的,一旦超过了,除了死亡,便很难再让她们生出第二种选择。
从屋里走出来,钟艳萍才?发现,外面还茫然的站着三两个女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伤痕,显然是最近才?被带回来的,由于村子穷,买不起多少女人,最近几年这种情况其实已经很少了,他们在孩子出生时就掐死女婴,要想结婚生子女人自然就得去外面买,自己养大的极少,于是村子才?越来越穷,也越来越把自己逼成了比恶鬼才?恐怖的存在。
在这些人中,还有几个抱着孩子出来的妇女,她们不曾参与过村里的活动,却也没有勇气反抗,加上又生了孩子,便认命了,不敢逃跑。
她们怀里的孩子,是村里仅剩的几个女孩,是她们拼死拼活想法设法留下的,现在要走,自然得带上,虽然她们也不明白,自己还能去哪儿。
她们都已经忘了,在被卖来之前,自己是过着怎样的生活的了。
至于男孩,这里是没有的,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的男孩,从根子上就是歪的,从小就知道该怎么使唤奴役家里的女人,几个女孩因为年纪还小,还并没有被这个村子洗-脑,她们恐惧而厌恶家里的男人和长辈。
很多女孩被卖来时都是被蒙上眼睛的,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彼此之间目光茫然,哪怕是被‘驯服’认命的女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正茫然间,才?见远处飘忽而来一个女鬼,看了她们一眼,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几人对视了一眼,连忙都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比起这个村子的人来,她们更信任这些看上去长相恐怖的鬼。
毕竟如果没有鬼来帮她们报仇,她们难以想象自己未来会面临的生活,人,有时候是比鬼还可怕的存在。
那些鬼婴比女鬼们还要更早一些离开,因为比起后者,鬼婴们的怨气还没有那么重,她们懵懵懂懂的降临,懵懵懂懂的离开,这次归来,只是为了出一口气,真正参与复仇的,是与这个村子沾染上了许多因果的女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