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朝堂上自然有朝堂上的规矩,身在体制内,朝臣们自然有他们兵不血刃的办法,除非长昭公主国事政事军事无一不通,不然总是能让人找出破绽来的。

没有谁的身上是毫无瑕疵的。

以前长昭公主只是公主,所以她身上的事都只是皇帝的家事,朝臣们哪怕看她不爽,也不能做什么,现在却不一样,哪怕陛下?会拉偏架,可只要能力不足,灰溜溜的被赶出朝堂,是迟早的事。

然而霍秋根本连鸟都不鸟他们。

她上朝连朝服都不穿,上朝第一天就嫌站着太累直接搬了凳子来做,此等有为礼制又吃不了苦的做法,本是该引起众人的口诛笔伐的,但偏偏,陛下?直接下?令,给所有人都搬来的椅子?,于是这话,就骂不出来了。

很多老臣年纪都大了,其实每次朝会,站久了身体都是吃不消的,只是谁也不敢御前?失仪,于是都强忍着,回家才找大夫来看,或是靠名贵的草药吊命。

谁不喜欢上朝更舒服一些?

于是这条本能做法子?参霍秋一本的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霍秋又嫌弃事太多,每一件都背下?来记在心上太累,于是她又把桌子?搬上了金銮殿,一谈到哪件事,她就去翻哪个卷宗,旁边还放着一个类似喇叭的东西,方便她说话可以不用放大音量,却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据说那是长昭公主专门找匠人研究出的扩音器。

如此胡闹,天子却大加赞赏,反而将?此物给推举开了来,在各个领域都实行了起来。

对朝臣来说,这其实也是个好东西。

金銮殿很大,这就导致了,想让所有人都听到自己的发言,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哪怕是年轻人,说得多了下?朝之后嗓子?也都哑了,就更别提老臣了,气都提不上去哪来的中气十足,天子身边都专门有个内侍,负责去听朝臣们说什么,不然高座于台阶之上的龙椅中的帝王,连自己的大臣究竟在说什么,都是听不太清的。

如此便民便己的东西,确实是让上朝比之前?要?方便了许多,于是这一条,也没办法拿来参上一本了。

但朝臣们并不放弃,固执古板的大臣,对女子?与自己同?朝为官,甚至官职还在自己之上这种事,是完全忍受不了的,然而哪怕不用霍秋帮忙,仅靠长昭自己,就能不动声色的避开对方挖下?的那些坑,并给予反击。

长昭上辈子?和亲之后,其实一开始是吃过很多亏的,毕竟她不懂那些,她的出生让她从不用顾忌那么多,也不必去在乎别人心里怎么想,自己的行为会不会遭人嫉恨,但自她她上和亲之路后,就必须得多听多想。

因?此长昭早已练就了一身与人周旋的本事,而她的话,通常都是会由霍秋之口转述出来,他心通这种神通,霍秋也是会的。

不过越泽的环境毕竟与熙国不同?,所以霍秋偶尔也会帮忙,指点她言语或想法中的疏漏,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选择只看不管的。

长昭足以应付这一切。

她本就聪敏,也知道该怎么分化、孤立、打击、拉拢朝臣,毕竟她入朝为官已成事实?,除了少数顽固分子?,其余人必然是会随着她扎根渐深而动摇。

更别提,并不是所有官员都是一心为民的,他们会考虑背后的家族,会考虑自己的意义,而长昭身份特殊,与帝王关系亲密,只要她能在帝王面前提上自己几句,不说立马就得到重用,但至少也会在帝王心里挂上后,对以后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一点,单看与公主走得近的人,大多都得到了提拔就看得出来。

这种结党营私,其实是上位者最忌惮的,但放到长昭身上,天子却能做到视而不见。

长昭与天子之间是没有隔阂的,除了在成婚子?嗣一事上,别的他们都能达成共识,长昭从不避讳在天子?面前谈起自己的男宠,入朝为官后也不在意在他面前述说自己打算向?谁动手,给谁挖坑,看哪个官员顺眼,霍秋会充当他们之间的传话筒,偶尔也会直白的告诉帝王,自己对他麾下的哪个朝臣有兴趣,想要与对方吟诗作?对,共赴云雨。

天子对此是有些头疼的,但或许是她干的出格事已经不是一件两件了,只要事情不会被弄得人尽皆知,不会让朝臣产生服侍她就能插手朝政关系的错觉,天子都是能容忍的。

他所有的耐心与忍耐,都花在了这唯一的公主身上。

只要得到了天子的允许,霍秋行事便不会再去顾忌什么。

她是一个很懂生活趣味的人,无论是文人墨客喜欢的琴棋书画,还是武将?感兴趣的蹴鞠比斗,她都能做到投其所好,她的风姿气度无法用言语去表述,自由得如同?看不见的风,却又确实?的出现在人间,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能抓住的错觉,这种人,便是仅仅只是春风一度,事后还有可能被嘲笑‘献艺’,也是让人觉得是值得的。

而对高门贵女来说,她们谈不上什么羡慕嫉妒与否,或许之前?还会有,但现在却没有了,她们清楚自己与对方终究是不同?的,她们很多就是有心也做不到像她那样,有些则还纯粹抱着古旧的思想,守着妇德女戒,但她们很清楚,霍秋已经与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她的才华无人可以质疑,她的事迹让人钦佩,唯一让人诟病的,便只有情-事了。

但千古风流人物从来都不在少数,放在她的身上,这种事也只会成为争议,而非一味的反对。

霍秋从不在意外界的看法,被更名为将军府的公主府里照旧豢养着许多男宠,不过那算不上后宫,而更像是‘侍女’,男人喜欢美貌婢子服侍自己,女人自然也喜欢貌美男人来服侍自己穿衣吃饭,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看着美人为自己端茶倒水、奏乐起舞,谁会不喜欢?

不过巴图与他们不同?,他是‘明媒正娶’的,不该做这种事,霍秋也有好好疼爱他,但自幼生活在草原的他与别人不同?,那些美人是被精心照顾着的金丝雀,他们出生后没多久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了供人赏玩的‘物件’,所以放他们出去他们不仅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还会枯萎,而巴图从小在外面肆意生长,他是九天翱翔的鹰,所以反而受不了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不像霍秋,在外面能适应艰苦的军旅生涯,回来了也能适应曾经的锦衣玉食。

府里的人,很少有健壮的,熙国的风气让无论男女都更偏爱那种柔美的曲线,就算有肌肉,也喜欢那种不会过分膨胀,穿了宽袍广袖就不太看得出来的那种,脱衣有肉,穿衣显瘦。

而巴图与他们不同?,西方人的骨架本就偏大,哪怕他是混血,也依旧如此,所以他穿上熙国的服饰,看上去也会显得怪异,霍秋为此特意找绣女设计了更适合他的,但巴图依旧感受到了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于是为了融入进来,他选择了少食。

越是强壮的人,需要?食物提供的能量就越多,饭量从来都不小,在发现巴图明显的缩减食量后,霍秋叹了口气,说:“巴图,我不是你的人生。”

巴图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霍秋说:“人的生活里不能只有一个人、一件东西,巴图,你该走出去多看看。”

巴图慌乱地问:“您要赶我走吗?”

“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她的目光很温柔,闪烁着一种别人不会拥有的光辉,就像是天边的晨星,“但是你该知道,我喜欢的,是那个在草原上,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压抑自己,强行束缚自己的巴图。”

霍秋之前?选择带巴图回来,是觉得他可以做到不被外物所动摇的,因?为他足够聪明,看得足够分明,但他却逐渐动摇了,这怪不了他,人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动摇心中的想法,也许是她没有给对方足够的安全感,也许是他的内心其实本就柔软,只是自己曾经主动封闭了,但不管如何?,他都不应该呆在内宅里了。

那只会让他逐渐枯萎。

巴图沉默了一下?,茫然道:“可是我又能去哪呢?”

他是霍秋的战利品,理所应当的该存在于她的身边,不是吗?

他的国家也已经被毁灭,圣城早已不复存在,除了这里,他又能呆在哪里呢?

当一个内心被不安所充斥时,自然而然就会缩紧自己的眼界,不自觉的将?自己锁进?牢笼了。

霍秋微笑着提出建议:“也许,你可以回你阿妈的国度看看,也许你还可以走得更远,顺道帮我去瞧瞧,有没有什么有利于大熙的东西?”

巴图下意识摩-挲着手指,他看了看霍秋,答应了下?来。

在越泽,被打败的部落,从上到下的所有一切,都是战利品,而战利品,是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的,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越泽长久以来在他心里建立起的世界观,让他将?自己的行为视作?理所当然,战利品想要长久且安全的留在主人身边,自然得想办法取悦主人。

但如果这是她的意愿,他也可以选择离开。

这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