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逐渐覆盖了九殿上空,上下九层阎罗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夜色笼罩。
“发生了什么?”
“看!!快看天上!!”
无数人仰望夜空,纷纷陷入了震惊中。
此时,即使是在阎罗一殿,也能直接看到十殿出世的画面。那座宫殿屹立在天地间,如此神秘莫测,沧桑古朴,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即使看上去破败不堪,却能给人灵魂震慑之感,仿佛只要靠近一寸,就会全身被碾成粉末。
天帝也是一样的感觉。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迈入。
他在探查,在思考。
亿万人的目光都仰望着那一处,等待那扇被熏黑了的青铜大门的开启。传说中,只有阎罗十殿存在时,才会显露出鬼界的全貌,阎罗十殿才是一个整体。
他们无比地期待,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此时夺取阎罗十殿的人,并非东岳大帝,而是天帝禹余。
而加西亚看着那扇尘封的青铜大门,一时脑海轰鸣,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画面。
她看到了一片苍穹星空,满是混沌,没有一颗星辰存在,只有寂静的尘埃。于虚无中,渐渐出现了一团光。那光团温暖明亮,瞬间照亮了森冷的宇宙。它如同一只活泼的小动物,在虚无中不断游走跳跃,每到一个地方,那里就会出现一颗星辰,大的小的,红的蓝的,生机日渐盎然。
它游走的路径如同鲜花铺路,璀璨无比,将这片星空点缀成了绚丽的星图。最后,终于生成了一个庞大的宇宙。
这画面太过于玄幻,完全颠覆了加西亚的全部科学世界观。她瞪大眼,灵魂海疯狂运转,仿佛在从回忆中汲取能量。
光团还在茫茫宇宙中前行,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时间和空间对它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对加西亚也没有了意义。
终于,那光团仿佛是累了,竟然一分为二,化为了两面镜子。
一面银白,一面乌黑。
轰!!!
加西亚脑海中的画面瞬间破碎,眼前重新出现了现实世界的光明与嘈杂。那虚无的感觉慢慢散去。
这短短的一次发呆,时间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缓缓看向前方。
天帝禹余已经尝试了好几轮,无论是飞行还是遁地,居然都无法迈入其中半步,如同陷入了一个迷阵,走着走着就会走回原地,可在别人看来,天帝分明从未动过。
禹余此时的脸很黑。
圣喻已出口,装逼都装了好几轮,结果一个阎罗十殿摆在眼前却进不去。
众人都能想象天帝此刻的心情有多么酸爽,叫你丫抢别人东西,现在连门儿都进不去吧哈哈哈!
加西亚没有跟着乐呵,也没有窃喜。
她大脑中急速闪过一系列画面,最终定格在了一面巨大的焦黑色铜镜上,通体乌黑,镜面暗淡,边缘如同烧焦的木头。这不就是《仙》的游戏承载体——幻仙镜吗???
加西亚发呆的时候,崖天一直看着她。见她目光无神,双手无力,精神彻底垮了一般,崖天的心顿时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西亚,对不起......”崖天晦涩的话语说到一半,突然被扑过来的加西亚打断,“快快快,把你的镜子拿出来。”
“什......”
“镜子,幻仙镜!”
崖天闭上嘴,乖顺地从空间中拿出自己的幻仙镜递给她,柔声道:
“这是幻仙镜的子镜,只能控制游戏世界的规则,母镜还在父皇手上。你要就拿去玩吧......西亚,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帮你把十殿抢回来,总有一天我会打败父皇的,你相信我。”
然而,眼睛发直的加西亚根本没听见他后半句说了什么。
从接过镜子的那一刻起,加西亚的目光就黏在了上面,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从镜面上传来,她的精神力和灵力一起不受控制地朝镜面涌去。
那吸力并不算十分恐怖,所以加西亚没有第一时间松手。
这镜子和她记忆中那个光点分化的阴阳镜差别很大,一个是金光闪闪牛逼轰轰的神器,一个像旅游区10元一块儿的木雕镜子。
两者真的是同一个吗?
加西亚不断往里面输入自己的仙元,一直没有反应。她又参考各种地球小说里写的,咬破手指,这里涂一下,那里抹一下......还是没反应。
崖天没有阻止加西亚倒腾,一直等到她动作暂停,才掏出一瓶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界灵药,不要钱似地往她手指上涂。几毫米的小伤口瞬间愈合。
“西亚......母镜已经被父皇认主了,你再怎么涂这个子镜也没用呀。你想要的话,再等我几百年。”
加西亚哭笑不得地看着崖天,摇摇头,“等不得,九重天等不得,我要救的人也等不得。”
崖天眉心微微拧紧,“你到底要救谁?”
加西亚看向镜面,忽然问道:“这个镜子可以回到游戏世界吗?我可否真身进入?”
崖天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你也只能进入游戏世界,无法通过镜子回到凡间。”
“那如果,竺落从凡间的子镜进入,我从这里进入,两个镜子同时开启,我是不是就可以通过他的子镜,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回到凡间?”
加西亚突发奇想,脑海中一亮。
崖天一愣,“你都想起来了??”
加西亚点点头,想到记忆中那些晦涩的心情,蓬莱岛的恩怨情仇,她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一丝恍然的情绪。
这次失忆,还真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回去要怎么跟师兄师姐交待呢?
哎,头疼。
崖天闻言,无情地打破了加西亚的幻想:
“幻仙镜所打通的通道并非视觉意义上的通道,虽然你看上去是从天而降,又可以重新回到天上,但那不过是个游戏幻象,其实本质上只是个传送阵法,你的视觉被欺骗了。你在竺落的那面镜子上没有留下过气息烙印,没有地球的定位坐标,自然也就无法回去。”
加西亚沉默了半晌,扣着镜子边缘,低声道:“回不去就回不去吧,现在我需要皇极仙心,或是太素凝魂丹。”
“咦?”
偷听了许久的书生突然出声,勇敢地打破了这两人自成一方小世界的恋爱气氛。
“师祖,您需要太素凝魂丹?”
“是啊,你有?”加西亚唰地转过头,眼睛闪过一道希冀的微光。
“有啊,您怎么不早问我?”
加西亚惊地张大了嘴巴,书生当即从包裹里翻出一堆药瓶,红的白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蹲下来,一瓶瓶打开闻,又一瓶瓶扔开。
三代鬼帝——政务小能手,生活小废柴。几百万年的东西都堆在一起,和他温文尔雅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他从不分类整理的坏习惯。
那些药瓶都长成一个样子,连个标签都没贴,为了避免药性流失,密封还都很严密,根本闻不出来味儿。
于是加西亚就看着自己的徒孙在药山里努力翻找,心中默默地给他做了一道数学题:
已知场上有34万瓶药,司徒岳一秒钟翻一瓶,多久才能找到那瓶药?
保守估计,需要四天。
但想到司马沧有救了,她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司徒莽顶着个小屁孩模样,双手背在身后,老成持重地晃过来,重重地咳了一声:
“徒儿啊,师傅早就教育过你,要注意细节。你怎么还是这么马马虎虎,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这反差,怎么看怎么滑稽。
司徒岳撅着屁股,头也不回道:
“自从师傅走后,徒儿日夜找寻,哪里还有心思收拾?沿路搜集这么多人仙的药丸,也只是想循着师傅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仿佛就能离师傅近一些罢了。”
“......”司徒莽瞬间哑然。
加西亚被这肉麻的情话激得浑身一抖,目光在他俩之间转了个来回,心中好笑又觉得酸楚。想必他们师徒的感情也很深吧,只是都被她的任性出走耽误了,而她死后,一切终成了他们的执念。
“思岳大帝,可有晚辈帮得上忙的地方?”
“前辈,晚辈也可帮忙。”
一众鬼帝纷纷涌来,不甘寂寞,想要参与这边的热火朝天。
一时间,阎罗十殿前竟然分化为了两个泾渭分明的小世界。
天帝禹余还在原地“鬼打墙”。
百里泽幽幽地看着加西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的“找药丸大军”时不时传来几声大喊大叫:
“添什么乱添什么乱?知道那药什么味儿吗?”
“你找就找,往嘴里塞做什么?”
“尝百草?人仙的东西你也敢吃不怕中毒吗?”
司徒莽化身为咆哮火龙,把给他徒弟添乱的统统扔了出去。
加西亚看着眼前这一幕幕,不由笑了起来。心中松懈了,看什么都觉得春光明媚。
她闲下来又仔细看了看阎罗十殿的大门,登时笑得更开心了。
是她的,谁也拿不走!
加西亚在心中对凤离下了一道指令。
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人一鸟消失在了原地。
东岳大帝的宫殿,怎么可能不布上几个空间阵法。
要是兜率宫的老君来了或许可以破上一破,可惜,来的是个耍剑的武夫。
【加西亚:奈何,你的最后一块残片在何处?】
【奈何桥:阎罗十殿前,鎏金河上那座小石桥便是。】
【加西亚:收到,准备出发!】
巨大的凤凰突兀地出现在十殿大门口,翅膀狠狠煽动下,百里泽只抵抗了一瞬,便顺着劲力被吹飞了出去。
加西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不再关注。
天帝第104次闯阵失败重新出现在大门口,刚出现就感应到加西亚的存在,立刻一剑斜斜地削去。
他动作非常随意,却将加西亚周身全都封锁住了,根本无法瞬移。
奈何桥无法冻结准圣的时间,却可以将速度放缓。于是在那一剑的慢动作里,加西亚有了喘息的余地,可那一剑根本没有指向,又能如何躲避?
身后是崖天飞速赶来的身影,眼前是致死的一剑,这一剑要是刺到她身上,想必可以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了吧。
禹余没有想过杀她,只是这下意识的动作很难再继续削减力道,就如同大象想踢开一只蚂蚁,却一不小心就把它踩死了。
面对这一剑,加西亚避不开,也没有想过要避。
她面色苍白的迎了上去,眼中投射出阎罗十殿的虚影。
就在摧枯拉朽的一瞬间,凤离祭出了自己的妖丹,发出了平生最强的一击。
如同舰载光子炮一般粗壮的光波从凤凰口中发出,近距离狠狠轰在那一剑上。剑势相撞,禹余随意的一剑终究难敌,而后便是节节败退。凤凰的光波持续向前推进,被禹余反手一掌打偏,射入下方阎罗九殿,将百里泽的皇宫地基向下捣毁了3000尺。
而加西亚趁乱移动到禹余背后,手指轻轻一碰阵法边缘,整个人便融了进去。
不好。
中计了。
禹余手掌成爪微微收拢,料想对方应该被他吸出来,而然那个明明近在咫尺的身影却仿佛和他隔着两个时空一般。
禹余沉下脸,飞身欲进入,只见凤凰爪子一勾,一道无形的火绳在空中成型,将禹余扯了回来。禹余刚挣脱火绳,又迎来了背后袭来的一道水漾剑意。
“父亲,你不能伤害加西亚。”
崖天执剑站在禹余身前。
尽管他曾经在梦中无数次幻想这个场景,但都不如此刻平静。
他终于敢了。
母亲死的时候他还小,剑都还拿不稳,但这仇恨的种子一天天长大,终究会开出一片复仇之花来。
“卧槽!”司徒莽戳了戳书生的背,“徒儿,那个小白脸要和天帝打起来了!”
书生百忙之中看了一眼,笑道:
“死了正好,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鬼界美男任师祖挑,何必要去外面找。就算是那个百里泽,打残了给师傅暖床也不错,至少那张脸还是能看的。”
司徒莽点点头:“徒儿说的极是,果然不愧是我教出来的。”
禹余一掌挥散崖天的剑气,还是那么轻轻松松,就像是崖天儿时练剑,小小木剑能被禹余两根指头夹住,现在依然如此。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父子之间的实力还是这么悬殊,似乎没有任何差别。
“你想好了吗?”禹余淡淡地问。
似乎只要崖天说想好了,他便会挥剑,如斩杀敌人一般,斩杀自己的亲儿子。
父子二人面对面,俱是一身白衣,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除了发色不同。
禹余的目光在崖天的白发上转了一圈,渐渐多出几分温度。
然而凤离不等崖天开口,竟然直接俯冲了过去,爆呵一声:
“想你妈个头啊想,你的对手是我!!!”
加西亚答应过它,只要这次打赢了就帮它转化为雄凤,还会带它去凡间吃香的喝辣的。
打不过加西亚这个曾经的天道圣人就算了,眼前这个天帝也不过只是个准圣,凭什么在它面前装逼?!
“轰”的一声,整个阎罗九殿化为了一片无尽的火海,上古妖族的威能终于全面爆发,整个鬼界的温度都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