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两位鬼修,一位束发长须,身穿长衫气质如文士,一位三角眼麻面青须。

武瞾被崖天支了出去,说是要分开单独提审。

关上大门,加西亚和崖天回到各自的会客厅,一人审一个。

加西亚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阵盘——乾坤四灵阵。那是二师兄给她的见面礼,太乙金仙的手艺,几乎可以让她在凡间横着走。后来连同大师兄送的断空纯霆剑一起,被竺落帮她走后门拿了出来。

加西亚和崖天都知道,武瞾正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盯着他们。

“苏长青?”崖天看着文士。

“是...敢问大人有何吩咐?”

名叫苏长青的文士颤抖着鞠躬行礼。

鬼族等级森严,实力大一级就可以压死人。

崖天:“你的资料写的是,诞生自淮南,3520岁入奉州,拜入五虎上人门下。告诉我,这位五虎上人门生几何,势力何处,你几年几月几日拜入......”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会客厅里。

加西亚:“廖天一,你20年前由五虎上人推荐入奉州司马门下,是在几月几日?他门下有弟子有多少人,为何推荐你......”

两位被拷问的鬼修大佬起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上官问话,他们回答得还算详尽。

各种细节的问题,大到奉州势力,小到奉州司马后院有几房小妾,细到五虎上人喜欢喝什么茶,全都问了个遍。

一轮过后,所有问题又被打散重组,急速快问快答,一丝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一旦有迟疑或是出现两个不同的答案,崖天和加西亚身上的威压就会重一分。

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压力让被拷问的两鬼更加战战兢兢。

如此反复,不知道了问了多少遍,问了多少个问题。到最后,两个隔离开来的鬼族已经被压到站都站不稳,面色惊恐。

加西亚:“廖天一,这个问题你已经答了4遍,每遍的答案都不一样。而且,你有百分之三十的公共问题的答案都和苏长青不一样。”

崖天:“苏长青,我一共问了你632个问题。其中有10个问题,你和另一位廖天一的答案不一致。45个问题答错2遍以上,143个问题答错一遍。”

......

苏长青:“大人,廖天一曾经给我师傅送了50万颗魂石,才得到一个推荐名额。我师傅他...喜好财物品,根本没有仔细审查。廖天一之前是做什么的无人知晓,20年前突然就冒出来,过往经历极有可能都是编的。我说的才是真的,请大人明察!”

廖天一:“不,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是记不清了,绝不是有意欺瞒啊!我艹他娘的,那个苏长青,在五虎大人门下排除异己,残害同门,卑鄙小人一个!他说的话您一个字都不能信啊!”

正躲在某处密室里暗戳戳听壁角的武瞾已经惊呆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想得出这么磨洋工的拷问法子?她奉州的秘密被抖出去一堆不说,五虎上人是她奉州唯一鬼魅10重的大师,如今也被扒掉了一层皮。

但是现在听来,这穆天一和苏长青两人绝对都有问题。

他们是修士,不是凡人,记忆力没那么差,什么“记不清”、“口误”都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答错可以说不知道,不一致可以说信息不对称,但同一个人在同一个问题上的细节前后不一致,那只能说明是谎话没编好,逻辑没理顺。

崖天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冷声道:“苏长青,说罢,你是谁的人。你师傅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苏长青的腿立刻就软了,直直跪了下来,喃喃说不出话。

另一边,加西亚封住了廖天一的去路。

廖天一露出个狰狞的表情,身体越发虚化,淡到即将和空气融为一体。

“大人,不知道小的犯了何罪?您一没有鬼王文书,二没有证据,就凭几句问话就想给我定罪,我不服!”

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面对堂堂鬼将还敢如此做派。

加西亚心中一紧,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化神期的鬼修。

正常打她不怕,就怕露馅。

【加西亚:鬼族能看出我的功法痕迹吗?你这帽子靠不靠谱?】

【崖天:地仙以下,没有问题。真仙有30%的概率识破,太乙金仙80%,大罗金仙100%。】

【加西亚:酷。】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加西亚和崖天在月下小轩窗旁聊得正嗨。两位鬼修被武瞾带来时,崖天只来得及给加西亚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加西亚只略微品了品,立刻明白了崖天想做什么。

然后就有了两个人传音互通信息,联手炮制了这一场现代刑侦中常用的“疲劳审讯”。

加西亚和崖天对审讯都不怎么专业,但他们都很聪明。

崖天也没有想到,他就随便点了两个人略微有关联的人,结果底子还真的不清白,被他们这么一审,秘密是越扯越多,奉州局势也越挖越深。

加西亚从虚空中抽出断空纯霆剑。这是她有史以来,除了魔君芒桑以外遇到过的最强对手。

“廖天一,20年前你贿赂五虎,以同乡的身份入五虎上人府,然后才又拜入奉州司马门下做客卿。可很少有人知道,五虎大人虽然人在奉州,却一直说的是家乡徐州的方言。你初来此地,方言却和五虎大人完全不同!”

鬼族新生在哪里,就接受哪里的教育,人员流动极小,官话并不盛行。

“!”

廖天一本来还想死鸭子嘴硬胡搅蛮缠一番,但加西亚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他面上闪过一丝惊惶,那三角眼更显得阴狠。

加西亚眯起眼:“说罢,你究竟是谁,来奉州想做什么?”

廖天一垂下了头。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极度的紧绷。

刹那间,一柄看不出来处的血色匕首忽然自加西亚后背显现,悄无声息刺向她后腰。那匕首上黑气弥漫,仿佛淬了毒一般,只要挑破一丝就能致人死地。

加西亚手腕一弯,断空纯霆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向后挥去,在屋顶划下长长一道痕迹,贯穿大半个房屋。

她左膝一弯,剑锋正抵在匕首尖端。

廖天一冷笑不已,那平平无奇的匕首忽然嗡嗡作响,幽静的房间里霎时劲风大作,匕首尖端忽然一散,化金属为血色鬼雾,直冲加西亚后背而去,眼看不到半寸。

这是他提升境界以来最快的一次突袭,鬼魅至极。

加西亚的手臂已经弯到不能再弯,鬼族的血雾根本无法被固体阻隔。

此时,她可以选择用空间魔法,也可以直接灵气外放直接轰开那人和那雾。但她突然不想那么做了,崖天就在旁边,不如......

“轰——”

一声巨响!

客房内所有的物品尽数被加西亚的剑气纵横碾碎,屋顶应声坍塌,加西亚和廖天一化为一黑一白两道亮光从尘埃中闪电般飞出。

尖啸声划破长空,大半个奉州城都被惊醒。

“坏了坏了!”武瞾没想到馗兰大人说动手就动手,忙不迭地从地下暗室里奔出来,还没走到客院就看到天上那两个激烈碰撞的身影。

被波及无辜的另一件客房里,崖天绑着已经软成面条的苏长青,缓步走出自己那间“废墟”。

苏长青看看加西亚,又看看崖天,以为那也是自己的命运。

“大...大人,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崖天:“......”

穹顶之上,断魂桥的虚影之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凌空对峙。

廖天一化为一团黑雾飘在空中,看着对面那个闲庭信步般的加西亚,脸色立刻变了。

——鬼族练的是魂体,越强大的鬼越像人,走在凡间的阳光下都和活人无异。虽然鬼族因为残留的那一丝人性,一直都很喜欢模仿人类,穿着打扮都向人类靠齐,但鬼族最强大的战斗形态其实是“雾化态”。

到鬼王那个境界,甚至可以膨胀到一座山那么大,也可以缩小到毫厘之间。

鬼族不虚化,就如同凡人躺着打架一样。

加西亚维持着生活化的悠闲姿态,手中仅有一把剑。反观廖天一浑身上下都可以化为刀,刀上全都是毒。鬼将级的鬼修已经可以把自己的身体炼化为最毒的武器。

廖天一一看,自己都已经放出了自己最强的姿态,加西亚却还用实体来面对他。

那一瞬间他后背窜起了一股寒意。

若是加西亚知道他在想什么,恐怕要在心里说一句:你想多了,我雾化不了啊哥们。

尤其是,加西亚已经发现廖天一严重隐藏了实力,他和她一样,也是返虚境界!

加西亚沉下脸,杀气顿时攀升到了顶峰。

脑子里迅速闪过初见的画面。

——廖天一刚见到加西亚和崖天时,脸上并没有一丝异样,加西亚当时看得很清楚。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廖天一也是一位不在册的鬼将......和他们一样。

而且,廖天一对十大鬼将完全不熟悉,不然应该会对加西亚这个唯一的女鬼将多少产生一丝质疑。

如此,对加西亚二人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暴露的危机简直无处不在,又躲过了一劫。

“廖天一!你隐藏自己鬼将的境界躲在奉州有何图谋?”

加西亚扬声,瞬间传遍了整座城。

她可能拦不住这鬼逃跑,必须叫帮手。

闻声,无数鬼修走出家门看热闹,修为高的已经跃上了天空。

“那不是天一大人吗?”

“敢在奉州打我们的人,那个女的是谁?”

“那人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走不出奉州城吗?”

人群蠢蠢欲动。不是所有鬼都能分辨出高于自己太多的境界。

他们以为,加西亚的境界不过比他们高上一丝。

武瞾一看不妙,红衣翻飞飞快跃至半空,视线飞快地扫过崖天。

只见崖天站在废墟之中,背手静静看着,不准备出手。那看戏的姿态,实在太符合鬼将大人的人设。

武瞾了然,这场战斗肯定是一边倒。

她立刻单手下压,一股阴冷的气浪如瓢泼的大雨朝众人兜头罩去。

“所有人都不许动!鬼将大人执法,谁敢异动,统统按乱党处理!!”

武瞾话音落下,奉州官府的执法者、供奉客卿这才终于出动。

100多位身穿玄色制服的黑影瞬间出现在武瞾身后,威风凛凛,阴恻恻的目光对准了下方的众人。

“......”人群静了。

奉州的执法队伍和阴阳界的所有官府侍卫一样,六亲不认,执法从严,鬼众无人心中不胆寒。

再说,鬼众也不是非要帮忙,只是见不得外地人欺负他们奉州人。武瞾这么一压,大家也就熄火了。

再看空中两人,心中又滋生出一丝好奇和渴望来。

那就是鬼将大人?

整个阴阳界101洲中实力最高强,鬼王座下最精锐的执法者,权利最大的10位大人之一?

竟然,是个如此柔弱的女子。

廖天一见奉州执法队都已就位,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被遗弃者,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加西亚一愣。

什么意思?

“你们,都要死!”

廖天一没有再解释,瞬间化作漫天黑雾,和漆黑的夜幕融为一体,雾气中蕴含着极度恐怖的腐蚀气息,蛛网般细密的暗色线条蔓延在黑雾中,铺天盖地朝加西亚兜去。

密集的尖啸声响起,空气都被蛛网撕扯着割裂开来。

武瞾呆了,廖天一是鬼将?!!

她现在才看出来。

崖天眉心一拧,手攥成了拳,后背立刻飞起一道剑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炫亮的光影后被他握在了手中。

但加西亚怎么会给崖天出手的机会?

断空纯霆剑脱手而出,化为一道流光插入雾气中,剑身上裹挟着一丝不可见的闪电,低沉嗡鸣的金属声在和鬼雾相接的一刹那,化作了风雷般的咆哮,瞬间震碎了一片黑雾。

“啊——”

廖天一疼的快要晕过去。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毁灭性的剑法,竟然能够将他虚无的战斗态都腐蚀掉。

那发自灵魂的惨叫声,叫奉州城的鬼众们灵魂里都在发冷。

“我的天啊,廖大人好惨......”

“这是什么剑法???”

“似乎还有吞噬的效果,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

那柄毁灭之剑并没有被加西亚握在手中,却依然舞出了精准的弧度,一刺一挑,嗤嗤的剑气一扫荡就是一片,渐渐勾勒出一幅特定的图案。

——《万象森罗剑法》第一重: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无欲,则剑法速度需要快如光电,不可有丝毫滞留。

然而,就在加西亚的剑阵即将勾画完成之时,那如丝如絮的蛛网被绞碎成了一团,黏稠如融化的棉花糖般,紧裹在剑身上。加西亚怎么震都震不碎,剑舞动的速度不可避免地开始下降。

剑法效果立刻打了折扣。

崖天一边在心里摇头,一边笑眯眯看着,心情极好。

然而,加西亚的心情就不怎么美了。

“我艹!”加西亚想把自己的剑拔|出|来,可那蛛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组成的,无坚不摧,闪电都劈不碎。

挣扎间,更多黑影找到空隙,钻入了加西亚的后背,四面八方将她包围起来,她只能飞快撑起一个闪电盾。

加西亚叹了口气,剑法怎么可以这么废?!

她单手握拳,抬起右臂对准自己的剑,瞬间一股龙卷风气旋缠绕着手臂高速旋转起来,里面全是浓稠的灵力。

“嗞——”

如千万座山般的灵力海浪涌入加西亚右臂,经过线圈增压转化,化为白炽的球形闪电轰出,在空中扫荡出一条长长的通路。

天空瞬间亮如白昼。

“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雷法?!”

廖天一的惨叫声连绵不绝。

整个奉州城都惊了。

会雷法的鬼修?这他妈是要逆天啊!

那球形闪电像海绵球一样,擦过加西亚的剑,终于将那“棉花糖”给“擦”了个干净。

“不可能!!!”廖天一发出凄厉的惨呼。

“即便是闪电也不能......你的闪电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球形闪电正中央似乎还暗藏着什么秘密,一团漆黑,无声无息,却带着让他完全无法挣扎的毁灭之力。

那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

廖天一还没得到答复,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球形闪电像个溜溜球牌橡皮擦,在天空中横冲直撞,把黑影一一擦除。

就在廖天一即将要死无葬身之地时,崖天开口了:

“兰儿,留条命,我们还有话要问。”

清冽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奉州城的民众这才发现,原来大地上还立着一位鬼将。

加西亚应声停下了溜溜球征战的脚步,天空中只余一团一米直径的黑雾残片。球形闪电紧贴着它,黑雾一动不动,经过如此惨烈的吞噬以后,廖天一即便没死,也快要被吓死。

“走吧,我们去聊聊?”加西亚笑得像个恶魔。

从始至终,她在天空中一步都没有动过,连帽檐都没有被吹起多少波澜。身体更是维持着凝实的状态,“虚化”都不曾。

“好强......”

“鬼将都这么强吗?”

“不...廖天一也是鬼将,这位,怕是已经接近鬼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卡文,把原来的大纲撕了重新写了一个。

宝宝们还在吗?是不是都取消收藏了,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