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说外面可能只过了几十分钟，加西亚的心一下子定了。她来找崖天最重要的目的是救司马沧,现在突然多出来8年时间。
两人盘腿坐着,加西亚递给崖天一包薯片一瓶牛奶,自己先嘎嘣起来。
幸好她来之前把风暴小楼的冰箱搜刮一空，里面常备着8瓶300ml的纯牛奶、2瓶可乐、6个三明治、3包薯片和10个苹果。
也仅有这么多了。
崖天很自然地接过，没有对食物种类表示任何挑剔，慢条斯理地拆开,轻轻夹起一片,细嚼慢咽。
吃完一片他才开口说话：
“你对阴阳界了解多少？”
加西亚：“我只知道,它是凡间和阎罗殿的连接点。”
崖天只吃完一片就将薯片收了起来，翻手拿出一个白瓷药瓶,递给加西亚。
“这是？”加西亚接过来开塞轻嗅,一股馥郁的药香沁人心脾,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竟然只闻一口就有凝神的效果。
崖天：“阴阳合气丹，你收起来,关键时候固魂保命用。我们不知还要在里面待多久。”
加西亚一愣：“你有这么好的药怎么还把自己搞这么惨？”
不得不说她又有点阴谋论了,难道是苦肉计？
崖天不知她在想什么，“这药只是天阶下品，对大罗金仙已经没有效果。”
加西亚目光一闪：“你的神魂是大罗金仙境界，竟然也扛不住阴阳界的腐蚀吗？”
那她岂不是有可能还活不过8年？
“阴阳界对不同境界的灵魂腐蚀效果是不同的。若是按照凡人灵魂的转化速度,可能万年也转化不了一个仙人。”崖天耐心道。
他没有说的是，即使是在大罗金仙的境界内，他也是最强的几位之一,换成其他普通大罗金仙，3年可能就没了。
而对于加西亚...消融的时间应该也不会超过10年。
想到这里，他眸光微暗，不经意地神识探入自己的存储空间，探到一张金光闪闪的符咒，这才心神安定下来。
加西亚了然，道理说得通，只是：“阴阳界竟然还能智能调节么？是阎罗殿在掌控这一切？”
如果有人掌控，那他们误入其中，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才是。
怎么也没看到魑魅魍魉来喊打喊杀呢
崖天摇摇头，停了片刻，思考从何处说起。
“你刚说的不尽完全。”
崖天抬眼，看向加西亚隔出来的流动空间，光怪陆离的流光壁垒中央嵌着一个小小的窗口，窗外仍是那叫人发疯的黑灰色。
在加西亚的领域内，他终于脱离了那无处不在的腐蚀感，暂时得了一丝宁静。
“阴阳界不止连接着凡间和阎罗殿，它是全部九重天和阎罗殿的连接点。”
加西亚睁大眼睛，急速回想，当时悟净只说了凡间，她就以为只有凡间，原来阴阳界竟然是如此超然的存在。
“阎罗殿竟然有能力打通九重天吗？”
这能力已经等同于造物主了吧？
崖天再次摇头，“阴阳界为盘古大神开辟，时间已经不可考，曾经为盘古大神的五代孙——东岳大帝掌管。自东岳圣人归隐后，阴阳界就彻底失去了掌控。阎罗殿不过是一个后起的鬼修组织，占了阎罗十殿，在阴阳界自立为王罢了。”
言语间很是轻视。
“东岳大帝？”加西亚立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唔...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东华帝君？”
“对！东华帝君是天界第8位天帝。”
加西亚一拳捶在掌心，认真道：“这个我认识，东华帝君是我妈的男神！”
方女士天天抱着电视机星星眼。
“......”崖天轻声问：“也是你的男神？”
加西亚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我的男神是诺兰大帝。”
崖天沉思：“这位大帝出自何年代，我竟不知。”
加西亚挥了挥手，“你不认识。”
2000年后星际时代的魔法帝王，怎么跟你讲？
崖天一噎，喉咙里顿时像哽了一根刺。
“说罢，你进来干嘛，还把我坑进来。”
加西亚浅笑着看他。
语气不算生硬，但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
重逢时的拥抱有多暖，现在的两人就有多冷静。
崖天淡淡道：“进来是个意外，当时没有想到会把我困在里面这么久。通知你是必须，因为整个凡间现在有能力进来的只有你。”
加西亚似笑非笑：“那你进来之前，为何不通知郑元筠？只身前往是为何？”
闻言，崖天笑了。
他已经脱离了起初那副虚弱的样子，尽管仪表仍狼狈，给人的感觉却是一身霜华不染，随时可以从容临崖饮风霜。
“我以为，你应该早知道他在做什么。”
加西亚眉心一跳，不动声色道：“哦？我应该知道什么？你怎么觉得我应该知道？莫非，”她探出上半身逼近崖天，“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她亮若灿星的眸子笑里藏着刀，似乎一个回答不对，就准备翻脸不认人。
崖天低头，视线无可避免地从加西亚的眉眼向下偏移。
刚才的暧昧拥抱似乎没有对加西亚产生丝毫的影响。
但崖天自己知道，这张脸在他脑子里镌刻放映了十年。十年里，那黑白红三色就是他不至于沉沦的路标。
“......你起来，好好说话。”他艰难道。
加西亚的视线瞟过他耳根的薄红，直起身来。
崖天借整理头饰的功夫捋了捋长发，遮住了自己的耳朵，静静看着加西亚：
“你发展蓬莱宗，拒绝修盟会长的位置，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你不信任郑元筠。”
加西亚挑眉，行吧。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信他？”
崖天顿了顿，微微撑地站了起来。
直起身的一刹那，那个顶天立地的玄珩神君、九重天太子崖天又回来了。
缓缓道：
“地球上现在有1万3千个血池，都是郑元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凡间政府私下建起来的。”
加西亚瞳孔剧震。
什么？1万三千个？！！
崖天的声音不疾不徐：
“那些血池遍布全球，迄今应该已经转化了1亿鬼族。但血池本身只是低阶转化阵，只能转化生魂为低阶鬼族傀儡，记忆、智力全无，没有智力就无法修炼升级。”
“凡间的材料不足，无法建造更高级的。公叔羊害怕继续消耗下去，只能带着残部暂避锋芒。”
听到残部两个字，加西亚心一沉，“他还有多少残部？”
崖天走到空间窗口，“那一亿里，你们已经消灭了2000万，还剩8000万。”
他一直静静看着。
并非不能出手，而是他也在等待那一个契机。
加西亚喃喃道：“8000万......他为什么不接着杀？”
尾音已经十分冰冷。
“在你不出手的情况下，8000万傀儡完全可以分组投放到100多个不同的国家，到时候修盟根本来不及驰援，公叔羊很有可能就此一举灭掉地球一半的总人口。”
“他什么要避锋芒？修盟这三瓜两枣有什么可避的？”
她一直以为，是死掉的1亿凡人并未全部转化成傀儡，才致使他们赢的那么轻松。
结果居然是鬼族自己撤了？
那凡人岂不是药丸？
崖天摇摇头：“转化傀儡并非他的主要目的。”
“......”加西亚觉得，自己的心脏还挺得住。
“不要告诉我他是个好人。”
崖天勾了勾嘴角，看着加西亚灼灼的眼神，终于再次摇了摇头。
他已经摇了很多次头，每次都觉得加西亚的表情很有趣。
“公叔羊要的不是8000万个无用的傀儡，他要的是能够修炼的鬼修。为了这个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打通阴阳界通往阎罗殿的断魂桥。这批傀儡只是祭祀物，随时可以牺牲舍弃。”
“我们必须赶快找到通路，公叔羊他们已经先我一步进来，如果让他们真的重启第一层阎罗殿......”
“会如何？”加西亚心里一紧。
崖天活动了下左腿，那个白色的蝴蝶结扎得非常紧，甚至已经有点气血不畅。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舍得拆掉。
“阎罗殿分十层，凡间归一层管。若被他打通，那就不是40亿鬼族傀儡了，而是......80亿中级鬼修。”
加西亚震惊：“等等，不是说阴阳要调和，要一半一半吗？全转化为鬼修吃什么？”她不经意用上了二师兄的说法。
崖天的声音冰冷下来：“九重天百年内就会合并，鬼族自然为之计深远。阎罗殿转化鬼修过程比血池转化傀儡的速度要慢得多，只需要在九重天合并前全部转化完成，上八重天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气供给。一个仙人提供的阳气，足够成千上万的低阶鬼族进食。”
百里泽打得一手好算盘。
加西亚满脸不可思议。
她咽了咽，重新理了一遍所有人对她的科普。
其实他们说的都对得上，不一样的只是信息不足下做出的不同的判断。
《仙凡盟约》上只写了“3000个”，是因为那是和单一国家签订的合约。在其他国家地区，遍布全球的是更多未知的血池。
悟净说阴阳平衡一半一半，是因为他不知道九重天即将合并。
还有师姐对她说的......
走到窗边，她挥了挥手，小窗口随之放大，变成了整整一面落地窗，露出了外面的永恒灰霾。
荒古浓稠的腥风吹着他们的头发，在他们脸上投下一片昏黄。
崖天静静看着她，她静静看着窗外。
“崖天，”加西亚冷不丁开口道：“那你呢？”
她侧过头，面无表情。
“你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呢？”
崖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浅笑着反问道：“你认为我是个什么角色？”
你问，我就告诉你。
加西亚没有吭声。
她伸出左手，莹白的手臂径直穿过了那道透明的窗口，跨越了两个异度空间。
阴阳界腐烂凝滞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了她的手掌，阴冷、混乱，和凡间截然不同，物理规则、物质比例也不完全一样。
这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
它和凡间界的关系就像两个相触的气泡，相接重合处就是两个世界的空间之门，或者可以称呼为“空间节点”。但这个节点又不简单的是一扇门，它的存在的形式远远超过人类想象的局限，可能是一片浓雾、一个湖泊、一个黑洞，甚至是一片虚无。
崖天瞒了她很多事。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超级管理员，冷眼看着世间凡人垂死挣扎、苟且偷生。
死了1亿凡人，他无动于衷，是因为他在等公叔羊攒够祭品。
修道者们拼死战斗，他不施援手，是因为他怕傀儡死多了，耽误了下一步进程。
如果他站在凡人这边，应该直接毁掉血池，那样公叔羊就能功亏一篑，短时间内再无后顾之忧。
但他没有。
可如果他站在鬼族那边......就不应该叫她过来节外生枝。
如此看来，他哪边都不站。
他要的，或许就是平衡二字。
凡间的平衡，40亿傀儡即可达到。阎罗殿最好还是别打开，以免鬼族贪欲过剩，毁了九重天的整体平衡，破坏了......仙帝的统治大业。
同时也能看出，他并不信任阎王百里泽。
一切思绪都在电光火石间。
加西亚避开了那个话题，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给我发消息的地方是你倒下的地方吗？”
一副准备认真破界的样子。
崖天看了她一会儿，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信任没那么容易建立。
加西亚是他见过的，最不像女修的女修。
“阴阳界本来只有灵魂体能够进入，上下九重天的人类不可能找到入口。但凡间和阴阳界的连接点被人从里面破坏。由于毁的不彻底，出现了断裂点，才让我们有机会进来。”
崖天遥指向窗外，离他躺倒的地方500米处，那里有一滩黑化的血迹。
“给你发消息的地方就是那里。”
加西亚一步迈出，瞬间移动至血迹旁。
闭眼静静感受了片刻，她瞪大了眼睛：这个地方的空间参数居然是流动的。
——就像一个游动在大海上的浮标，浮标就是那个空间节点。这个节点在海洋中肆意遨游，时上时下，总体来说它是通的，但钻入海面下时，你看不到它也抓不住它。只有等它重新钻出来，才能被人擒住。
当即，她挥手散掉流动空间站，示意崖天过来。
“找到了吗？”
崖天瞬间出现在她身旁，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浑身磅礴的气势待发。
加西亚迟疑道：“这里可能是一个通往某处的节点，但是，我不知道会通到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够稳定。”
崖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和道：
“你来决定，我的命就交到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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