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面色古怪,“这里就是修盟的藏书阁?”
他们站在一座昏暗的三层大殿门口,底层空荡宽阔,中央摆着案几如同古代的学堂,只在墙边围了一圈书架,零星摆着些玉茧,甚至还有古老的手抄本、竹简乃至金鼎片。
那些玉茧看上去高级一些,均用玻璃罩隔离开来,仿佛博物馆里展示的文物,还配着功法名字和功法说明。玻璃罩上隐隐有能量的波动,应是防护罩。
只放眼望去,这一层总共不到500本,怕是童书馆的书架都比这丰富。
几百年的底蕴仅此而已吗?
没听出加西亚的语气,老妪满脸骄傲说:
“我们收集了400多本基础功法,开放给所有加入修盟的修士,无论派系,无论境界,无论资历。这些功法中,哪怕是最简单的江湖武学,比如基础拳法和剑法,都是各个流派不外传的秘密。为了说服他们加入修盟,贡献自家功法,耗费了修盟几代领导人的努力,实乃九重天的开创性之举。”
“......”加西亚指着那些高级一些的玉茧:“那剩下100多本是?”
老妪眉飞色舞道:“那是天资卓越的前辈们自创的功法,凡是贡献功法都可以积累贡献值,再用贡献值兑换别人的功法。”
加西亚赞道:“共同进步,又可以促进低阶修士努力做贡献。是个好法子。”
老妪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立刻兴致勃勃领着他们转了一圈。
《太乙玄炎掌》、《血月霜华剑》、《落花凌绝谱》......
“看名字都很厉害啊,都是什么品阶?”加西亚跟白驿咬着耳朵。
白驿忍不住歪了歪头,身体却没有离开半寸。
“凡间功法最高不过人阶上品。”
修真界给法宝、丹药、功法的分级都是用的同一套标准:分天、地、人三阶,人阶最次,天阶最顶级,每阶又分上、中、下品。
加西亚不着痕迹地挑眉,摸了摸空间里那枚天阶上品的《万象森罗剑谱》,心情大好。
逛了一圈,加西亚对崖天的土豪程度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往仙凡对抗惨淡结局的天平上再添了一块砖。
基础功法都有云泥之别,凡间如何能不输呢?
加西亚的心情沉郁下来:“甄太君,我们想去修盟的机密档案室一观。”
甄老太愣住了,“机密...档案室?”
“我刚入修盟执法队时,会长就给过我档案室的通行权。他竟然没有告知过您么?”
加西亚惊讶皱眉,显露出为难之色,“要不,我再让会长给您发一道确认消息?”
说完拿出令牌,看着老妪不说话。
甄老太忙说:“不不不,把您的修盟令牌给我看下就好。”
加西亚眼眸微沉,缓缓递出。
甄老太接过令牌不知做了什么动作,2秒后,抬眼看了加西亚一眼,迟疑说:
“您的令牌,尚未开通机密档案室的权限......”
加西亚脸上瞬间很是精彩,混合着惊讶、不悦、难堪……
连白驿都被她唬住了。
按照规定,机密档案室只有会长和几位长老有权查看。加西亚虽然刚刚走马上任副会长,按理是有权限的,只是缺道流程。
偏偏这道流程至关重要,如同拿了传位诏书还未登基的皇子,没那个仪式就没有底气。
尴尬气氛蔓延。
甄老太君不知脑补了什么,苍老的小眼睛快速眨了好几下。
“这,会长可能是忙忘了......”
加西亚也微笑着点头道:
“会长日理万机,怎会记挂这种小事。也怪我一直没有回过修盟驻地,该走的流程都没走。”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趟是白跑了,还是等会长从首都回来再说吧。”
“对了白驿,会长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白驿侧过头,张口欲答“半天”,却瞥见加西亚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瞬间福至心灵道:
“说不好,这一趟去首都是为了讨论如何救援T国,以及制定下一步的整体行动方略。我们修盟的人手本就不足,会长纯粹是去扯皮的,再加上凡人的难缠,可想而知这个会议会开多久。”
“什么?还要定计划?那不得开3天3夜?”加西亚惊呼。
白驿别过脸,心道:哪来的3天3夜,会长现在的口头禅是“修盟独美,勿cue”,不知谁教他的新鲜词儿。
甄老太愣了愣,忙问:“您要查什么,要不我帮您进去查一下?”
加西亚摆手,沉痛道:
“我要查的东西事关修盟内部,必须保密。已经死了1亿凡人,还等3天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你们就没有想过吗?”
她的眼神刹那间雪亮无比,“发现血池的那天晚上,白驿赶回去通报已经非常及时,聂小倩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撤离,最后人去血池空?”
白驿和甄老太齐齐愣了。
白驿看着加西亚略显夸张的表情,没有说话。
甄老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迅速放出灵气查探周围几里,确认无人后,轻声问:
“我们都知道修盟有内鬼,但是一直没查出来。您竟是为此事而来吗?”
加西亚点点头,深深看着甄太君,用饱含深意的语气说:
“我并不想通知会长,也不想大动干戈地走流程。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空气一片寂静。
甄老太犹如醍醐灌顶慧光普照,无声的“哦”了下,思索了一会儿,咬牙道:“我明白!我相信您绝对不可能是鬼族那边的,请跟我来。”
*
“都在这儿了。”
档案室果不其然并不在藏书阁中的任何一层,也不在地下,而是在这个宫殿群最东南角的一座不起眼的偏殿里。
“刚才我们走的是地下暗道,今天修盟驻地还有十多个伤重的病患在休憩,能谨慎些也是好的。但刚才你们来的时候并未掩饰行踪,如果有人是内鬼...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甄老太担忧得方向十分正确。
加西亚淡淡道:“他们不可能猜到我要查什么,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是来为蓬莱的弟子取些基础功法回去修炼的。就算会长突然回来...也请暂时不要告知他我人在此处。他老人家我信得过,但他身边的人,我信不过。”
两人对视一眼。
甄老太一身正气道:“我办事,您放心,修盟风里雨里这么多年,我什么没见过?您放心去吧。”
甄老太对加西亚微微一俯身,穿过阵法,退了出去。
昏暗密闭的大厅里,只剩下加西亚和白驿两人。
“啪!”
加西亚打了个响指,一个火球升上天空,照亮了这里几面墙的书柜和满地杂乱的纸堆。
“啧啧啧,果然档案室这种地方没人管就会变成垃圾堆啊。”
“老白,你说我们应该从哪儿开始查起?”
加西亚四处照了照,点亮了墙壁和吊顶的八盏宫灯,室内立刻亮如白昼。
灭了火球,她向书架走去,侧面隐隐有字。
加西亚以为自己会看到干支纪年,或是朝代年号纪年,没想到会在书架侧壁看到“甲10370”,一直到“甲10380”。
“咦?老白,这是什么意思?”加西亚指着书架侧面回头问,却见白驿正在垂眸思量着什么。
“老白?哎呀,是不是觉得把你叫老了,那我以后叫你小白怎么样?”
白驿缓缓抬起头,没有回话,静静看她良久:“你不信任会长。”
这是个肯定句。
“......”加西亚僵住了。
“呼。”
加西亚深深呼吸了一口,走过来,仰头看着白驿。
他的瞳色很浅,透明的皮肤和白大褂几乎要融化进这满室摇曳的火光里。
“老白,局势诡谲,现在我无法相信任何人,除了你。”
白驿的下嘴唇颤动了一瞬,用自己也没想到的冷静语气问:“为何不相信会长?又为何相信我?”
你若是不相信会长,就同样不该信任我......
加西亚扬起眉毛,不欲解释。
她侧身回头,指着书架说:“先告诉我那个‘甲10370’是什么意思。”
白驿遥遥看了一眼,道:“甲是九重天的纪年方法。以圣人的诞生为元年,直到下一个圣人晋升,才会重新纪元。”
加西亚:“类似帝王年号吗?所以上一个圣人诞生距今已经1万年,名号为甲?”
白驿摇摇头:“天界纪元,一甲子60年,记为1。甲10370,代表上一位圣人甲清是60万年前晋升的。”
加西亚微微张大了嘴,“等等等等,人类有文字记载不过5000年,60万年前地球上只有猿人吧?那个时候怎么个修仙法?”
采日月之精华,感召天地得大药吗?
莫非绿水青山真的就是金山银山?
圣人甲清长什么样?是不是跟齐天大圣那样毛乎乎的……
白驿面色古怪:“西亚......”
“嗯?”
加西亚还在沉思,回答得漫不经心。
白驿话中藏着笑意:“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有上下九重天?圣人居于九重天大罗天。凡间文明不过5千年,但仙界可远远不止,少说也是亿年起。每一重天都有自己的原住民,虽然出生的凡人很少,但并不是没有。”
加西亚听得目瞪口呆。
白驿:“圣人甲清生于3重天·虚明天,60万年虽长,但仙界几万年如一日,远不如凡间变化快,沉闷守旧,故而文字和文化都没有过多少变化。”
“......”
加西亚感觉自己牙好酸,酸的想咬人。
为什么这么基础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
还是上辈子的经验主义在作祟罢?!总以为应该是这样,于是就不去探究,自以为是,许多上位者都栽在自己的饱经世故里......
“pia!”
她双手捂脸,觉得这段时间真是白活了。
白活了!
等等!
加西亚猛地睁开眼。
“老白,9重天既然各自繁衍,又怎么能够保持文字和文化的统一?难道凡间的文化...或者准确说华夏文明...是仙人传下来的?”
白驿沉默片刻,用关爱儿童的眼神爱怜地看着她说:
“洪荒传说、山海经,那些神话故事都是仙界流传下来的。老子李耳,就是仙盟的一位传道者在凡间的投影......你师傅怎么”
猛然想起加西亚没有师傅,他忙改口道:“罢了,以后多问问我吧。”
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加西亚毛茸茸的头。
那横在他们之间的境界差距、职位尊卑仿佛顷刻就被瓦解了,只剩这个时而犀利时而懵懂的小姑娘。
加西亚的眼睛瞪得滚圆,一副三观碎裂成渣,黏都黏不起来的表情。
她一把扯下白驿的手,攥在手心,凶巴巴道:
“最后一个问题,让我死而无憾!如果9界的生物演化其实是独立的,为什么人类的形态会是一样的?”
“山海经属于上界,凡间并没有那些奇形怪状的神兽,比如长右山中的六耳猕猴长右。那为什么偏偏人类,会长成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