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我昨天看到你在河边跑步了。”五条凛边把笔袋装进书包里边说道。

“诶?”清濑灰二背起书包的动作顿住。

放学铃声响彻整个校园,提醒学生们不要逗留,早点回家。

五条凛背起书包和清濑灰二一起检查完窗户和电源以后并肩走出教室。

“那个大叔好严厉啊。”五条凛边走边说,“我看你很累的样子,就没有叫你。”

“再见!灰二君!”隔壁班的同学从两人身边急匆匆跑过。

清濑灰二朝他挥挥手道别:“明天见。”等同学跑远后他才抓了抓头发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昨天没有看到你。”

两人沉默着走到学校门口,大门已经关了一半,门卫站在岗亭外朝每一个离开的孩子挥手。

“……那是我爸爸,他是学校里的田径教练。平时就比较严肃,”清濑灰二的语气和以往一样轻快但是缺少活力,“前几天他们学校比赛结束了,成绩不是很理想,所以比以往更严厉一点。”

清濑灰二依旧笑着偏过头对五条凛说:“不用担心,跑步完后晚上会睡得更香哦!只是昨天跑得路有点多,小腿还酸着,过两天就好。”他用脚尖点地敲了两下,活动一番,表明自己确实没有大碍不用担心。

在五条凛的眼中,三只蝇头挂在清濑灰二的小腿上,这种低等级的诅咒不能直接对人类造成威胁,但时间一长,被它们缠上的人类就会感到疲惫,腰肩酸痛,去医院检查根本找不到原因,最后一般都被归结为过度劳累。

五条凛伸出右脚踢了踢清濑灰二的小腿肚,后者向前踉跄两步张开双手保持平衡。

“小凛?”清濑灰二站直身体后疑惑地看向五条凛。

奇怪,小腿好像不酸了。他跺了跺脚,原地跳几下细细体会一番,腿部的沉重感确实消失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明天见。”五条凛确定清濑灰二的身上没有其他诅咒后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清濑灰二冲上去挂在五条凛身上,好奇地问道:“小凛刚刚做了什么?是不是电影里的穴位?好厉害啊,我现在感觉好轻松!”

“不是。没有,我什么都没干。”五条凛觉得自己背着一条萨摩耶在走路,“请不要把电影和现实混为一谈。”

“但是你刚刚踢了我一下。”

“只是想踢你。”

“为什么想踢我啊?”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好烦啊!”

两个人打打闹闹,到了街口才停止无意义的对话,相互道别后各自回家。

诅咒是基于人类的负面情绪而产生的。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产生诅咒,等级也会更强。

这是五条凛从记事起就被反复提及的事。

普通人的恶念会衍生出自身见不到的诅咒,表面再如何光鲜亮丽,内里已经完全腐烂。

五条凛目不斜视地走在人行道上,无视迎面走来打电话的西装男和盘踞在他身上的诅咒。他走过街边商铺,两幢楼房之间的夹缝里滋生污垢,盘踞在角落里的诅咒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

咒术师是为了祓除诅咒、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

如果是保护像清濑灰二这样的人,成为咒术师好像也还不错。

五条凛突然加快步伐,闷头往家的方向冲。

当不成普通人好像也不是一件郁闷的事了。

奴良家距学校有半小时路程,一般回到家就能吃晚饭,但今天庭院里静悄悄,琥珀和奴良鲤伴也不见人影。

“晚上好,妖怪爷爷。”五条凛换上拖鞋走进房间时才发现奴良滑瓢坐在樱树对面的走廊上,手中捧着茶杯闭眼假寐。

奴良滑瓢睁开一只眼,“五条家的小鬼,给我再去倒杯茶吧。”杯中的茶只剩下茶底,手边的点心也吃完了,白色的盘子里散落着碎末残渣和几片樱花瓣。

“好的。”五条凛熟门熟路地走到后厨,重新冲泡了一壶热茶,又从冰箱里找出冰丽前一天做好的千层蛋糕切出两块,他把东西都装好放在托盘里端出去。

五条凛给杯子添满茶递给奴良滑瓢,然后默默地坐到一边,插起蛋糕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上一批做的果酱剩下不多,不够做两个,干脆都用在这个千层里,所以做得层数比前几个都多、酱料更足,也更好吃。

“他们有事出门了,晚饭要迟一点。”奴良滑瓢捧起茶杯呷一口,“吃完蛋糕先去把作业写完。”

“嗯。”五条凛点头应下。

·

“下手真狠啊。”琥珀转动手腕甩去刀上的血迹,衣服和半张脸都被鲜血染上红色,他走到奴良鲤伴身边问道:“你这边也结束了?”

奴良鲤伴将弥弥切丸收入刀鞘,他用余光看了眼琥珀那边的战况,几只诅咒的身影在被祓除后慢慢消散,而所谓的诅咒师则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活不了多久的模样,实际上他们离死还远着,只是为了避免再被单方面暴打而装死。

不远处的妖怪们则是在打扫战场,总大将出尽风头,他们只能干些擦屁股的活。首无和青、黑坊主指挥其他妖怪清点伤亡情况,争取在有人类靠近之前把现场处理干净。

琥珀反握刀柄将刀背搭在肩膀上,回想起刚才奴良鲤伴站在队首率领百鬼出行的模样忍不住称赞道:“百鬼夜行,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多谢夸奖。”奴良鲤伴将头往后仰,金瞳睥睨道:“可在我记忆中你可不是会心慈手软的人。转性了?”

奴良鲤伴忘不了两人当初相见的场景,五条琥珀穿着染成血红羽织,不时有粘腻的液体从浸透的深色和服边缘滴落,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敌人的尸体。

可他手里还有一束没被染上颜色的铃兰。

青年眉眼冷淡地甩去指尖的血珠,折出一只纸鹤衔住铃兰,不知是给谁送去。

记忆里的容貌和现实重合。

琥珀弯起仅剩的眉眼和气道:“从良了。再也不杀人了。”

“如果非要你动手呢?”

“不可能。”琥珀哼起小曲避而不谈。

不论如何,这场诅咒师和妖怪们联合的奇袭被琥珀和百鬼之主以压倒性的武力镇压,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可以安生一段时日。

·

当天,五条凛吃上晚饭是八点以后的事了。

冰丽精神亢奋但注意力不集中,还沉浸在第一次跟随奴良鲤伴百鬼夜行的氛围里。眼下,她端着托盘不停地转圈,身边的妖怪不得不退开一段距离。

首无和青坊主站在一旁满脸无奈地看着她,在她又一次差点撞上门框时开口提醒道:“冰丽!注意前面!”

“呀!”冰丽被他们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把酒瓶打翻了。

陶瓷瓶掉在地上碎成好几瓣,香甜的酒液流了一地。

糟糕!冰丽把托盘抱在胸前跪坐在地板上,整个人终于从晕乎乎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五条凛路过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小凛,我把酒打翻了。”冰丽很沮丧,“这是鲤伴大人最喜欢的酒。”她应该再稳重些的,这下离二代目的期待更远了。

五条凛蹲下身,把碎瓷片捡起来放在一起,然后将双手置于酒液和瓷片上。

“等等!会划伤的!我马上就收拾!”冰丽回过神,立马拉开五条凛的手。

“没关系。”五条凛阻止她的动作,几秒钟后挪开双手,一只完好的、装满佳酿的酒瓶出现在他们面前。

“喔!”冰丽、首无和青坊主一脸惊讶地凑上前,看看酒瓶又看看五条凛。

五条凛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木讷地站起身还同手同脚走了两步,“怎么了?”

冰丽双手置于嘴边欣喜道:“太好啦!小凛帮大忙了!”

早已在屋内坐下的奴良鲤伴和琥珀将门外发生的事都收入眼中。

“和你一样的能力呢。”奴良鲤伴饶有兴趣地说,“难怪你会把他带在身边。”

琥珀否认道:“不,我之前并不知晓他的术式。”

这可真是太巧了。

虽然一开始只是五条和也的请求,但他一见五条凛就觉得合眼缘,不然也不会在回到五条家后又特意将人带出来。

眼下又发现小孩继承到的术式和他一样,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琥珀原本以为五条凛传承到的术式是预知梦和复原,没想到竟然是时间回溯。

复原是将破损的物品修复成完好无损的模样,而后者则是将施术对象的时间往前推。

酒瓶破碎的事实不会被改变,只不过它现在是被摔碎之前的状态。若五条凛是将时间倒推回五分钟之前,那么一旦咒术被解除或者五分钟过去以后,酒瓶又会变成破碎的模样。

看样子小孩还不知道自己能力的真正用处。

琥珀看着五条凛走进来后在自己身边坐下,他伸手摸了摸左胸,心脏隔着肌肉和皮肤有力地跳动。

不过还是再迟些教他吧。琥珀把小孩拉到怀里用力地搓揉头发和脸颊,眼下他只要努力当个小学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