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凛疑惑地看了眼夜空中的明月，又看看自己的双手，他明明记得自己睡前在给和也写回信，写完信后就睡了。
所以现在是在做梦吗？他在脸上拍打两下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不会痛，那就是在做梦了。
确认自己在梦中以后，五条凛完全放松下来，双手交叉揣进和服袖子里，悠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现在站在从未到过的鹅软石铺成的小路上，四周很荒凉，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打理，杂草丛生但是听不到一声虫鸣。
没有风，没有声音，他就像是被投放到剪裁搭建的布景中的小人。
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
可这是在梦里，再奇怪的事都是正常的。
透过肆意生长的高大树木和破损的房屋檐角，五条凛看到了熟悉的樱姬，柔和的月光洒向满树樱花，在梦境加持的作用下，樱姬周身似乎散发着荧光。
看到熟悉的场景，五条凛彻底放松，他顺着小路往樱姬所在的方向走去。
五条凛平时喜好找舒服的位置睡午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的习惯，偏僻干净的屋顶是他的首选，每个屋顶基本上只会去连续去两次，第三天他就会重新找地方。即便如此，他从来没有在五条家见过这个庭院。
鹅软石小路的尽头是一扇窄门，门坏了斜靠在墙上，还挂着生锈的铁链和门锁。
五条凛抬脚小心跨过木板和杂草，草叶只在他碰到的时候轻微摆动两下，他弯下腰用指尖掐下杂草中一朵白色的小花，捏着茎继续走。
窄门后是他经常路过的花坛，上完早课以后会到这里溜达几圈，可他记忆中花坛周围都是空地，没有荒废的庭院。
这是在做梦。五条凛默默重复一遍，他把小白花放到花坛里，往自己的房间小跑过去。
随着他的跑动，梦中的世界活了过来，耳边有人在窃窃私语，明明四周没有人，墙上却倒影出许多人形影子，他们也在匆匆跑动。
五条凛激出一身冷汗，他抿紧嘴，跑出了从未有过的速度。
走廊，拐角，走廊，宽门，庭院。
能看到樱姬的枝桠了，而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身后似乎也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再跑快一点！
身后的脚步声也在加快。
就在五条凛快要跑到房间时，两句清晰的话语传进他的耳中——
“伤亡如何？”
“……六眼确认安全，一名特别一级术师负伤，两名一级咒术师死亡。”
“——谁在那里！”
悟！
五条凛瞬间睁开眼睛，他猛地坐起，双手攥紧被子大口喘气：“呼——呼——”
柔顺的黑色短发此刻全部炸毛翘起，冷汗从他额角滑落，滴在被罩上晕开一朵深蓝色的花。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闹钟响了。
天已大亮。
还好是在做梦。
五条凛用手把翘起的碎发压下来，回想起自己跑了一晚上的经历只感觉浑身粘腻不舒服，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他立刻起床梳洗。
五条凛一早上兜心不在焉，老师讲的都没听进去，一下课他就一反常态地抢先离开教室。
他踩着木屐哒哒地跑到熟悉的花坛，趴在花坛上仔细寻找昨天晚上那朵花。
呼，还好没有。
不对，是肯定没有。他真的是没睡清醒才会在现实中寻找梦里的场景。五条凛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恢复成平时慢悠悠的状态。
“这孩子真奇怪。”两个身穿和服的姐姐从走廊走过，正巧看完了五条凛撅着屁股在花坛里找东西的全过程，小孩的鼻尖和衣角沾到泥土不擦，还捏着自己的小脸慢慢溜达，她们捂住嘴和善地笑起来。
好可爱。
·
高度紧张了半天，放松下来之后五条凛只觉得饿，午饭他破天荒地多吃了半碗，撑得小声打嗝，揉了很久肚子才缓过来。
吃完饭后，五条凛决定回房间午睡，把昨晚亏欠的觉补回来。
五条凛的房间在主室旁边，他将手放到拉门上时停顿了一下，折返回去问正在清理卫生的仆人。
“他们呢？”
父母不在房间里，悟也不见了。
仆人一脸难色，最后还是弯下腰轻声地说：“好像是被家主大人叫去，一大早就出门了。”
没有人跟这个孩子说吗？她略带同情和爱怜地看着小孩的发顶。
·
五条凛睡得不安稳，他总觉得有重物压在身上，整个人陷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他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双眼却像被线缝住一般疼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耳边好吵，声音细细密密听不清，音调时高时低，像是有人在吵架。
醒过来！快醒过来！
五条凛急得浑身是汗，嘴巴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门外有人在跑动。
“快拿热水过来！”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跑步声靠近又远去，整个人好似被扔进水里，感官变得迟钝。
五条凛内心疯狂呐喊：有人吗？随便是谁，快来帮帮我！
没有人关注这间房间，没有人在屋外停留。
但突然间他就是听见了，交谈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能听见两道呼吸声和频率不一的心跳声。
“伤亡如何？”
“……六眼确认安全，一名特级咒术师负伤，两名一级咒术师死亡。”
“是谁在那里！”一声愤怒的暴喝。
五条凛猛地睁开了眼睛。
月光照在日式拉门上，墙上倒映出樱姬的枝桠和木门方形格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