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冒着热气白瓷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取走,放置在原位的是震动不断的智脑。

智脑闹腾了一分钟,因为无人问津只能不甘心地停歇下来,在熄屏的最后一刻,屏幕还滚动着一串字。

未接通讯19。

没一会儿,第二十则通讯接力赛一般地响起。

吴卿充耳不闻,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弥漫舌尖,深入喉咙,他盯着杯面,眼睛透过腾升的热气氤氲不?清。

这是他搭档最忠爱的咖啡牌子,他喝着和?其他咖啡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放下杯子,指着科研人员脑后的枪往前抵了抵:“找到了吗。”

科研人员翻找资料的手一僵,资料噼里啪啦落了一地,他没敢蹲下去捡,只能哆嗦地求饶,“求求你,饶了我吧。这只是我年轻时候不?懂事,脑子一抽提出来的假设,连方案都没来得及策划。”

“那就现在开始。”吴卿道。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科研人员有理说不清,崩溃道:“感染者的构造和?人类根本不同?,我们连人类变成感染者的原理都没完全搞懂,更别说把感染者变回人类了!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你把我全家杀了我也做不?出来啊!”

通讯停了又响,这次智脑却自动接通了。科研人员被吴卿用枪威胁,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吴卿你想造反吗。”

指挥官的通讯任何作战人员无法拒听,上面的人联系不到吴卿,向指挥官告了状。

对方声音阴森,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窟窿戒条都白背了,内城禁止饲养感染者,说,你把阮惊灼藏哪儿了。”

身着长袍的科研人员利用反光的半透明柱子,悄悄看了一眼立在身后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像生长在长白山顶一颗不?可撼动的雪松。

男人敛下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从里到外都蒙着一层阴霾。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念在你们为窟窿做的那些贡献,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如果明天我没看到阮惊灼的尸体,违反窟窿法律,你和?他都给我去死。”

通讯挂断,处于暴风中心的科研人员深感不?妙,恨不得缩进试验台底下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万幸的是对方好像没有杀他泄愤的打算,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裹着寒霜离开了。

科研人员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往外看,见着对方真的离开之?后,赶紧开启紧急逃生通道,头也不?回地逃出了科研大楼。

早知道就不大周末地回来拿实验资料了,真的会遇到入室抢劫的罪犯!

吴卿驾驶着车停在了一栋带院子的别墅门口,感应到主人的到来,铁门自动向两边折叠,门户大敞。

这是他父亲早年为他准备的住所,他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第一次过来居然是为了藏人。

他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床头,将台灯放入墙壁凹槽,浴室对面的墙壁一震,里面居然是一间密室。

密室昏暗狭窄,一个黑影不断挣扎着,铁链撞击墙壁的声响不?绝于耳。察觉到有人靠近,黑影猛然抬起头,灰白的瞳孔之?下,是包裹住嘴巴的钢化嘴罩。

不?是他,吴卿冷漠地想着。手包住凸出来的嘴罩,用力把感染者推到墙上,他有意想要粗暴一些,可听到感染者泄露出来的嘶鸣声后又触电般收回手。

没有办法了。

他早就失去了这个人。

他还在期待什么?

人生在世,永恒困扰的三个问题,你是谁,你在哪,你要?做什么。

三个问题组成了人生的意义。

他以反抗父亲做人生目标,反抗以后要干什么,他从没有想过,也没有兴趣去想。他从始至终就是这样一个无趣的人,没有欲念,没有冲劲。

赶一步,走一步,他原本是这样的人。

后来有一个人,没有经过允许,擅自闯入了他的世界,给他制定目标,建立人生意义。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在他的期待中这样活着似乎也不?错。

然后这个人死了。

带着他的人生意义,一起消失了。

他突然有些迷茫,他找寻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通讯再一次响起,这天,他拒绝了无数人的电话,他没有选择关机,因为他在等他不?能不接的那一通。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眼睛闪烁不?定,突然生出退却。他呼出一口气,摁下按键,这一摁,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吴卿。”接连的噩耗让女人身心俱疲,不?知道是哭过一场还是感冒没好,她声音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她没有质问,没有迁怒,只是很平静地问他,“我弟弟呢。”

感染者挣扎的声音越来越频繁,他没有精力去想女人有没有听到。

吴卿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手掌间的刺痛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

“没有灵魂的躯壳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慰藉,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沉浸于现在,对你对他都不好。”阮惊宁靠在吧台上,这里空无一人,所有的酒都为她一个人准备,她摩挲着手里的名?牌,“找个地方,杀了他,好吗?”

吴卿耳边传来了谁的哀鸣,自后从昏暗的密室为起点,世界的色彩全部消褪,变成了枯燥无味的黑白色。

他盯着黑色的锁链,沉默了许久,久到吐出的字音消散在了空气中。

“好。”

挂断电话,吴卿解开锁链,给感染者拷上手铐,带回车内。

路上畅行无阻,连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到达基地边界的时候只过了短短一个小时,明明把阮惊灼偷偷运进?来的时候废了他不?少功夫。

城墙之?下,是万丈悬崖。

那人双手被绑,站姿扭曲,眼睛里是弑杀欲望,唾液从嘴套中不断滴出,完完全全的感染者形象。

吴卿细细打量着眼前人,好似对方没有变成面目狰狞的感染者,还是那个气宇轩昂,肆意潇洒的阮惊灼。

鬼使神差的,吴卿慢慢凑了上去。

钢化嘴罩的冰凉触感让吴卿回过神来,他自嘲了一声,抽出腰间长剑,斩断镣铐。

感染者恢复自由,鲜血的香味牵动本能,他扑向面前的人类。

【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我必须看到他的尸体。】

【找个地方,杀了他,好吗?】

【如果我变成了感染者,我只能被你杀死。】记忆中的男生靠过来,冲他挤眉弄眼。

【你不?会下不?去手吧?】

“铮——”光剑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尘,利爪刺穿腹部,放弃武器的双手终于可以拥抱眼前的人了。

血从勾起的嘴角流出,灼烧了感染者的眼睛。

“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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