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 108 章

次日孟瑶也不知道李承策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低头就见一床杏子红色的绫被严严实实的盖在她身上,旁侧空无一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以往李承策虽然时常同她欢好,但从不在她这里留宿。无论多晚,总要回自己的寝殿去睡的。昨夜他事后未走,且将她一直牢牢的抱在怀里,倒让孟瑶觉得挺惊讶的。

侧过头,见窗外天色虽然还有些阴,但雨声已停。孟瑶就想要起床。

只是她才动了动身子,就觉得一阵腰酸腿软,竟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心中忍不住骂了李承策两句,这才起身慢慢的坐起,拿了衣裳慢慢的穿着。

尚未穿好,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抬起头一看,见是小茶。

小茶一进来,一眼就看到孟瑶右肩上有几处红痕。

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殿下留下的?脸上红了一红,她才说道:“瑶姐姐,严御医来了,就在屋外等候。”

孟瑶系着衣带的手微顿。

自从年初正月十四从临华宫回来,这位严御医每隔五日就会过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风雨无阻。

孟瑶对此不解。还曾对李承策说过,她现在无病无痛的,好的很,压根不用严御医这样每隔五日就过来给她诊脉。这样只会让她觉得别扭,还是让严御医以后不用过来给她诊脉了。

李承策当时手中正拿了一册书在看。闻言他将书放下,伸手就将她抱到自己怀中坐好。

然后一边握了孟瑶的手,把玩着她白嫩如从官的手指,一边笑着说道:“你前几日受伤着实吓到孤了,孤总担心你的身子不好。还是让严御医每日五日过来给你请个平安脉,孤才放心。”

孟瑶那会儿听了,觉得他这样的关心她,心里还觉得挺甜滋滋的。

像李承策这样的男人,无论是在哪个方面都极其的优秀,很少有女孩子见了会不动心的。

特别是当时据孟瑶所知,东宫明明有那么多的美人,李承策却独独对她这样的好,同她温柔的说话。对其他任何女人,他都是冷淡着一张脸,看都不看一眼的。

以前孟瑶以为他会这样是因为身患隐疾,所以才会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但是经过这段日子,她只想说,狗屁的隐疾。

这位殿下非但没有身患隐疾,反倒还会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体力太过盛了?不然怎么哪一次都将她折腾的腰酸腿软的,第二日都床都下不了。

但是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她,李承策的身边依然没有任何女人......

所以,就算李承策从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但他心里其实还是喜欢她的吧?

昨夜他甚至主动说了要给她位份的事。她拒绝了,他还动了怒。

所以昨儿晚上他才异于往常,那般发了狠的折腾她?

孟瑶伸手扶了扶腰,觉得心情有点儿复杂。

等穿好了衣裙,她让小茶帮她梳了发髻,这才慢慢的往外间走。

严御医已经在外间等着了,一看到她忙恭敬的对她行礼。

孟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严御医看着须发皆白,却每次看到她都要对她行礼,还一口一个瑶姑娘恭敬的叫着。

忙矮身屈膝还了一礼。

这一还礼,腰那里越发的酸了。心里又骂了李承策两句,然后叫小茶搬一张绣墩来,请严御医走。

小茶应答的声音不是很痛快,但是孟瑶并没有注意。手扶着炕桌慢慢的在临窗的木榻上坐了,然后遵照严御医的话,将自己左手向上翻起,手腕枕在一只青色的小迎枕上。

严御医说了一声得罪,两根手指轻轻的搭在她莹白的手腕上,闭着双目静心诊脉。

孟瑶挺放松的。

五天前才刚诊过脉,这会儿能有什么事啊?不过是迫于李承策,她和严御医每隔五天不得不走这么个形式而已。

所以见严御医忽然睁开眼,她也没当一回事,只漫不经心的笑问道:“严御医,可是有什么事?”

严御医心里突突直跳。

刚刚那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

这样大的事,要是他万一诊断错了,那可这的是掉脑袋的事。

勉强定了定神,他才说道:“没有什么事。请瑶姑娘伸右手。”

以往严御医每次给她请平安脉也是两只手的脉都要诊一诊的,所以孟瑶并未起疑。

应了一声,她将左手收回,右手向上放在迎枕上。

严御医几乎是屏息静气的将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且随后他还闭上了双眼,全神贯注的按着手底下的那处跳动。

这脉象,如珠滚玉盘,是极明显的滑脉。绝对不会错的。

只是......

严御医眉头微蹙,越发的全神贯注起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他才睁开双眼,收回手指。

这次诊脉时间与以往相比有点儿长啊。于是孟瑶便随口问道:“严御医,可是我得了什么病?”

严御医心想,病肯定是没有病的。倒是有喜了。

但是他并不敢将这话同孟瑶说。因为李承策一开始就交代下来,每次请过平安脉之后只能对孟瑶说无事,好的很,不论有任何的情况都不能告知她一个字。且若孟瑶的身体有任何异常,一定要立刻告知他知道。

所以严御医就说道:“回瑶姑娘的话,您好的很,无事。”

只是顿了顿,他还是说道:“只是老朽看您好像很疲倦的模样,您还是多在床榻上躺着,少走动,多歇息歇息。”

孟瑶闻言,双颊微烫。

这都怪李承策!!

昨夜折腾了她一晚,窗外的鸟儿开始叫起来的时候依然不肯放过她。最后她实在扛不过,只得边呜咽着边软语相求。没想到这倒仿似激起了他的凶性一般,折腾的她越发的狠了。

现在好了,连严御医都看出来她很疲倦了。

便挺不好意思,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就算是应答了。

严御医还不放心,又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休息,这才收拾东西转身出屋。

等出了屋他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十分急切的问院里一位正在值班的内监:“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那内监生了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十分和气的样子。

“这不是严御医?现下这时辰,殿下还在前殿同大臣们议事呢。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小的也说不清。”

既然说不清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那他也不能在这里等着他。

就叫这内监:“劳烦你,待会儿殿下要是回来了,你就立刻去御药房通知我。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跟殿下说。”

这内监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

谁能担保自己一辈子不生病啊?这万一要是病了,有个御医同自己交好,那岂不好?所以宫里的这些个内监都御医还都是很客气的。

所以这内监便忙点头:“严御医您放心。等待会儿殿下回来了,我一准儿立马过去告诉您知道。”

严御医这才转身走了。

至于孟瑶,她刚刚一起床就确实觉得自己挺疲倦的,现在又听严御医这么一说,随便用了些早膳就又回去睡了。

小茶提着装了空碗碟的食盒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回过头看了孟瑶一眼。

孟瑶已经躺在床上了。淡紫色的绸帐并没有放下,所以小茶能看到她闭了双眼。

她可能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一张莹白的小脸上眉如远山,琼鼻挺巧,樱唇粉嫩,瞧着真是没有哪一处不美。

小茶不由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明明以前她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但是就因为她长了这样的一张好脸被殿下看中,她现在就能每天锦衣玉食,想要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但是自己却......

小茶眼睫微垂,掩住了眸中的妒意,提着食盒转身出门。

*

李承策下朝之后卓华容也跟着他一起过来了。

殿试刚过,一甲三人已经在琼华宴上当场授了官职,剩下的二甲三甲之人经过吏部这些日子的商议,又查看了各处的空缺,昨儿才将各人的官职全都定下。因为卓华容现在担着吏部尚书的职务,所以便要来将这份名册单子交给李承策过目。

若李承策无异议,在这份名册单上用了太子印,吏部就会将各人的任命书发放下去。

李承策对卓华容做事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打开这份名册单子看了看,便盖上了自己专属的太子印章。

合上名册单子之后,他交给徐怀,让徐怀拿去给卓华容。

卓华容躬身双手接过。然后他直起身,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承策瞧见,便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同孤说?”

卓华容正欲开口,门外却有内监进来通报:“殿下,严御医在外求见。”

李承策心中微微一沉。

严御医是他指定给孟瑶请平安脉的,曾告知他,若孟瑶身体有任何异常就要立刻告知他。而现在严御医要见他......

立刻吩咐:“宣。”

卓华容见状,也只得将要说的话暂且咽下去,垂手站在一旁。

严御医已经跟在内监的身后进了殿。

他不敢抬头看李承策,走进殿中就立刻跪下磕了个头:“微臣见过殿下。”

李承策尚未叫他起身,已经迫不及待的询问:“你要见孤,所为何事?”

严御医的上半身依然伏在地上。听问,忙恭敬的说道:“回殿下的话,微臣奉殿下的命,每隔五日为瑶姑娘请一次平安脉。今日上午微臣照例给瑶姑娘请平安脉,探查到她的脉象乃,乃滑脉。”

此言一出,李承策和卓华容两个人皆是面色一变。

随后卓华容转过头看李承策,目光中满是诧异。

李承策却恍如未见一般,猛的起身自椅中站起身。

他虽然于药理上并不精通,但也知晓这滑脉乃女子妊娠的脉象。

也就是说,孟瑶怀上他的孩子了?!

他终于能有自己的子嗣了。

而且这还是他和孟瑶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浮现,心中便是满满的喜悦。

面上立刻难以抑制的浮出笑意来,叫了徐怀过来,吩咐他:“重赏严御医。”

徐怀应了一声,脸上也满满的都是笑意。

“奴才恭喜殿下!”

李承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袍袖一拂,笑着说道:“你也有赏。今日东宫所有人,尽皆有赏。”

徐怀吓了一跳,心想殿下这是欢喜疯了么?东宫所有人尽皆有赏,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但看着李承策眉眼间无论如何都掩不住的笑意,徐怀就知道他此刻是真的打从心底里面高兴。

人生难得几回疯,既如此,便让殿下疯一回也没什么。

就笑着应了一声,要转身出殿传李承策的话。

只是他才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严御医抖颤的声音响起:“微臣,微臣不敢领殿下的赏赐。”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抖颤着声音说了下去:“禀,禀告殿下,瑶,瑶姑娘虽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因为她从前身子受的折损太多,纵然近几个月是养回来一些,但,但到底是动了元气的,所以她腹中的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李承策的一颗心直直的坠了下去:“这个孩子,会如何?”

他说这话时声音轻飘飘的。仿似刚刚脱落枝条的柳絮,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散到各处。

严御医已经紧张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趴在水磨青砖地上的双手都在发抖,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动如擂鼓。

但最后他还是心一横,开口实话实话:“这个孩子,只怕,只怕是保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