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其实喝酒这件事,认真说起来也怪不了孟瑶和那几个宫婢内监。

李承策一开始叫孟瑶退下,说不用她伺候,孟瑶自然以为这是给她放假了的意思。

她又素来同那些个宫婢内监相处的很好。一见她从殿中出来,问明了今晚殿下不用她伺候,那些个今晚不用轮班的宫婢内监便拉着她一块儿去吃饭。

除夕除夕,虽然不能同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但大家伙一块儿坐着吃饭也会热闹一点。总好过于一个人冷清清的待在屋里。

席间免不了就会有酒水助兴。不过一众人心里都有数儿,拿的都是果酒,米酒之类,无非是应个景儿罢了。

孟瑶上辈子还是能喝些酒的,所以对于现在的这些果酒,米酒之类的她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觉得她都能将这些个当水喝。

但哪里会想到她现在的这副身子稍微见了点儿酒就会醉啊。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醉意上头了。

又加上那帮子人后来喝的起兴了,开始划拳行酒令,她玩不过,输了,自然就被人拿着酒杯子灌酒了。

结果,偏偏李承策这时候遣人过去叫她......

孟瑶这时候也并没有醉的十分的厉害。要真醉的厉害了,估摸着就直接趴下睡觉了。看到李承策眸光不明的在看着她,心里面还是晓得有几分怕的。

就如同往常一般给他行礼,抖着声音说道:“奴,奴婢见过殿,殿下。”

只是到底是喝了些酒,所以她这说话的声音也是轻飘飘,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不过落在李承策耳中,却猛然觉得心中一软。

就发现自己到底还是对她生不起气来。

便叫她平身,又问她喝了多少酒。

孟瑶虽然现在脑子里面还晕乎乎的一团,但也晓得不能说实话。便回答说才喝了一点。

李承策听了,真是要被她给气笑了。

看她这个样子,像才喝了一点?而且竟然被人灌酒!

以往在他面前不是挺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么,怎么在旁人面前不愿意的事就不晓得推拒了?

待要训斥她两句,但瞧见她双颊晕红似霞,目光水润纯真的模样,心里的那股子气恼立刻便烟消云散了。

罢了。他默默的宽慰着自己,至少她现在还知道在他面前扯谎,看来应该也没有醉的很厉害。

而且,以往也确实不曾见过她醉酒的模样,今日见一见倒也很好。

这时就看到她发间有几朵雪花,便问徐怀:“外面下雪了么?”

徐怀刚刚一直提着一颗心站在一旁,就担心李承策会发怒。但瑶姬果然不愧是瑶姬,哪怕殿下明明一开始眼底已经有一层薄怒,但这会儿竟然带了两份笑意。

忙躬身作答:“回殿下的话,适才开席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风停后边飘起了一天稀稀疏疏的雪花。”

李承策点了点头。吩咐徐怀:“将孤的貂裘拿过来。”

徐怀知道他这是要外出,忙去取了。

一面见孟瑶身上并没有披御寒的斗篷之类,正待开口询问,就听到李承策在道:“将瑶姬的那领貂裘也拿过来。”

忙应了一声是,遣人去孟瑶的屋里拿了。

孟瑶现在虽然还有些朦胧意识,但到底酒意上头,人便没有往日灵活。看到徐怀取了李承策的貂裘过来,也没有如以往那般过来替李承策披上,依然站在原地不动。

还是徐怀小心的提醒她:“瑶姬,快去给殿下披上貂裘。”

如此说了两次,孟瑶才哦了一声,接过徐怀递过来的貂裘,脚步略有些踉跄的走到李承策身边。

李承策抬眼无声的看着她。

就见她一双眸子如同汪在水中,水润润的。看人的时候目光却又不甚清明的样子。

原是玉白的肌肤,这会儿却是双颊连带着脖颈那里都晕着一层浅浅的红。便连一双唇,看起来也较往日要红润很多......

李承策心口悄无声息的漫上一股奇怪的酥意和热意。竟是不敢再看孟瑶,悄悄的别开目光。

不过双侧耳尖却止不住微微的红了起来。

但是可惜孟瑶并没有注意到。

她现在还醉着呢。觉得自己还能给李承策披貂裘就已经很棒了,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位殿下这会儿耳尖有什么变化啊。

踮着脚尖将貂裘披在李承策的肩上,她绕到前面来,抬手系貂裘上的那两根系带。

这原是极简单的一件事,但是对于醉酒的人来说,再简单的事也会变的难起来。

两根手指压根就不听使唤一般,系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成功的将那两根带子系起来。

醉酒的人脾气大,耐心也较往日要差很多,至少现在孟瑶心中不由的开始浮躁起来。一浮躁,就赌气要抛下这两根带子。

既然这么长时间都系不好,那她不系了不成么?

只是她才刚抛下这两根带子,还没等缩回手呢,猛的却有两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脑子里面有些懵,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

目光就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湛黑眸中。

“怎么这样的没耐心?”

她听到李承策带着无奈的清润声音响起。然后他双手握着她的手,不紧不慢的将那两根系带系好。

孟瑶这时候也不晓得怕。她对李承策一开始就没有多少敬畏,后来虽然渐渐的生了一些敬畏之心,但李承策这些日子待她实在太好了,于是那点子敬畏之心也渐渐的没有了。

更何况这时候她还有点儿醉了。醉了酒的人,哪里知道怕字怎么写啊。

口中就带着些不满和埋怨的口气咕哝着:“你自己明明都知道要怎么系这两根带子,那干嘛每次都还站着不动,非要我来给你系?”

站在旁侧的徐怀一听这个话,吓的脸色都变了。

好你个瑶姬,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言语间竟然敢指责殿下的不是?!

“瑶姬!”

便叫了孟瑶一声,想要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

但他接下来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李承策抬手给止住了。

徐怀不敢再说,只得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偷眼悄悄的去瞥李承策时,就见他眉眼间甚是愉悦,哪里有半点被冒犯到的样子。

心中立刻便明白过来。这两人其实就是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指不定得孟瑶这句指责埋怨,殿下心中还觉得新奇高兴呢。

便垂了眉眼,不再说话。

李承策此刻心中确实觉得有几分新奇高兴。

一来以往从没有人敢这般的指责埋怨他,二来,此刻的孟瑶看着实在娇憨,再无半点平日对他的疏离,让他觉得十分的有趣。

于是等内监将孟瑶的貂裘取过来之后,李承策甚至亲手给她披在肩上,又亲手给她将前面的两根系带系好。

一面还含笑说着:“以往你给孤系了许多次系带,今日孤就给你系一次,如何?”

声音里面带着调笑的意味。殿内的这些个内监听了,个个都惊讶的瞪大了一双眼。

他们在李承策身边伺候这么些年,几时见过他亲手给谁披衣裳,系系带啊?这位瑶姑娘果真不得了,以后只怕就会专宠。

孟瑶却没有想到这么多。脑子里面还晕着呢。

听了李承策的这话她懵了一会儿,然后又咕哝着:“可我给你系了那么多次,你才给我系了这一次,这不公平。”

言语间依然还有抱怨。

徐怀:......

放眼这天下间,胆敢跟当朝太子殿下说公平这两个字的,只怕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好在李承策并没有被冒犯到,眸中甚至依然带着几分细碎的笑意。

“随孤出去赏雪。”

走出几步后,回头见孟瑶依然傻站在原地看他,并没有动弹一步,索性回转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这给宠的!殿内的几个内监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个呆愣愣的看着,也都站在原地不动弹。

急的徐怀小声的训斥他们:“一个个都傻站着这里做什么?还等着别人来拉才知道走啊?还不赶紧的给殿下和瑶姑娘撑伞,打灯笼去。”

这几个内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去拿灯笼的拿灯笼,去拿伞的拿伞,然后抬脚跟了过去。

李承策和孟瑶这时候已经走到殿外了,正在一步一步的走下青石条铺设而成的台阶。

空中果然飘着雪,但并不大,也不密,细看来,有点儿像是春日的柳絮。被微微的夜风裹着,不急不慢的洒到各处。

孟瑶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被这寒凉的夜风一吹,她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

但酒劲依然未全退,所以胆子较平日还是大了不少。

见有内监撑了伞给她和李承策挡雪,她便说道:“这么小的雪,打什么伞呢?打伞反倒没趣。”

李承策侧过头看她。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微微的笑着问她:“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有趣?”

“当然是在雪中漫步才有趣了。”

孟瑶一边笑着回答他的话,一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掌心里面。然后捧到他面前,“看,雪花。”

满脸惊喜的样子,一双好看的眉眼弯出十分明媚的弧度。

李承策微微失神。

他赏赐过她许多东西,也宽容过她许多次,但除却碧月莲那一次,再没有见过她笑的如此刻这般的明媚。

碧月莲便罢了,是救她命的东西,但是现在,她却只是因着这一片小小的雪花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心中顿时柔软如水。

他微微的笑起来。右手食指在她手掌心里面轻轻的点了一下:“嗯,雪花。”

雪花是冰凉的,但她的手却是温暖的。而他的心,此刻也是温暖的,再没有一丝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