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解蛊孟瑶很吃了一番大苦头,但只要一想到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那个该死的青丝蛊发作的时候会要了她的命,也再也不用受李承霄的胁迫,孟瑶就觉得挺高兴的。
至于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慢慢的将养着,总归会好起来的。
这一日她在整理从怀栾围场带回来的东西,忽然就看到了柳沉舟托她转交给宋霓云和李明轩的那只草编的蝈蝈。
这几日实在太忙,竟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现在看到这只蝈蝈才想起来。
虽然孟瑶一开始是挺不想帮柳沉舟做这事的,但既然后来她答应了,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她就应该将这只蝈蝈交到李明轩手上。
只不过这只蝈蝈现在已经不复当日她看到的翠绿了,而是颜色变得枯黄起来。也不知道李明轩看到之后会不会要......
但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了。
便将这只蝈蝈随身放好,抬脚走出屋。
正是半上午,李承策还在前殿同朝臣议事未回,所以这寝殿各处的侍卫和内监并不多。不过看到孟瑶的时候都恭敬的对她行礼,叫她瑶姑娘,弄的孟瑶还挺不好意思的。
等出了院门,还没走出几步,迎面又碰上了魏俊贤。
魏俊贤应该是过来送今日份的奏疏的。身后跟着的两个内监,手里捧着的朱漆描金托盘上都各放着好几摞码的整整齐齐的奏疏。
看到孟瑶,魏俊贤忙躬身行礼。
孟瑶矮身屈膝还礼。
待直起身来,她就笑着客气的说道:“魏长史这是给殿下送奏疏来了?”
魏俊贤回了一声是,问她要去哪里。
孟瑶肯定不能说她这是要去给李明轩送他亲生父亲亲手编给他的蝈蝈呀,就只笑着含糊的说道:“我看今日天气很好,就想出去走一走。”
然后走着走着,就走到后宫去了呗。
魏俊贤抬头看了看头顶并不算明媚的日光,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过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孟瑶心想这个人也是。我们两个也不算很熟,忽然在路上遇到,彼此说几句客套话,然后就该各自干各自的营生去。但这魏俊贤倒好,说完了还站在原地不动。
虽说这条路也不至于窄到只容一个人通过,魏俊贤不让她就不能走过去。但她要是就这样的抬脚走了,好像也不大好的吧?
关键是,她看魏俊贤现在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分明是有话想说......
只得主动开口问道:“魏长史可还有事?”
魏俊贤闻言,一张脸涨的通红。
片刻之后,就见他期期艾艾的将一直紧攥在手掌心里的一只瓷瓶递了过来。
孟瑶垂眼望去,就见那是一只白色的瓷瓶。
虽然不是很名贵的甜白釉,但那层白釉看起来也如凝脂一般,在浅淡的日色中泛着润泽的光。
孟瑶并没有立刻就伸手去接,而是问道:“魏长史,这是什么?”
她虽然一早就看出来魏俊贤是个腼腆的人,但也没有想到他会腼腆成这个样子。
一句话也不说,忽然就递了个白瓷瓶过来,谁知道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你又想做什么?就不能说清楚?
魏俊贤听到她的这句问话,这下子非但一张脸涨的通红,就是脖颈处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又是片刻之后,孟瑶才听到他支支吾吾的声音响起。
“你,你上次在围场受伤,都是我的过错。这瓶子里面装的是人参养荣丸,温补气血的,是我在京中最大的药铺里面买的,给你,给你补补身子。”
孟瑶一脑袋的问号。
什么叫上次她在围场受伤都是他的过错?马儿忽然发狂这种事,谁能料想得到?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而且这人参养荣丸,一听就很贵重。魏俊贤虽说是东宫长史,但俸禄并不算很高。他又是个耿直的性子,从不收别人给的半点好处,当真做到了两袖清风这四个字,可谓是清贫的极有骨气。
反正孟瑶见过他这么几次,每一次看他穿的都是同样的一件青袍子。都已经洗的有些泛白了。
所以这个人参养荣丸,她是肯定不会要的。
连忙摆手:“不,不,魏长史。我受伤的那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这药,我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给你母亲补补身子吧。”
听得说他母亲青年时便守寡,靠做绣活挣钱供他读书,现在身体也很不好,经常会有个三病两痛的。
但魏俊贤却猛的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将这只瓷瓶塞到了她的手里来。
他读了这些年的书,依据书中圣人教诲,将男女大防看的很重。平常连目光都没有直视过女子,更不说同女子有身体接触了。
现在忽然触碰到孟瑶的手,只觉得她的一双手温软如棉。心中立刻如同闯进了一头小鹿似的砰砰的跳个不停,一张脸上更是红欲滴血。
忙松开手,抬脚就往前快步的走。看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孟瑶看着忽然被塞到她手里的瓷瓶愣了一下,想还给魏俊贤。但等她转过身一看,哪里还有魏俊贤的踪影?早就已经走进了院门。
院子里面有侍卫,有内监,要是现在追过去还给他,他要是不收,落在外人眼中,只怕会觉得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
算了,还是下次遇到他的时候再还给他吧。
将瓶子收好,孟瑶继续抬脚往前走。
她也不着急,一路慢慢的往前走。偶尔还停下来四处看看。
心里是想着,她要是忽然去宋霓云住的宫里,然后白眼赤眼的掏出来这样一只都已经变得枯黄的草编蝈蝈,说这是送给李明轩玩儿的,宋霓云得怎么看她?
李明轩现在贵为小皇孙,只怕玉雕的蝈蝈在他眼中都只是个小玩意儿,但她竟然拿了这么一只草编的蝈蝈送她玩,只怕宋霓云会觉得她这是脑子有病吧?还是皮痒,搁她这找抽来了?
所以最好就是李明轩出来玩儿,她‘碰巧’遇到了,然后就将那只蝈蝈掏出来给他。
因着这个想法,她还特地拐去了园子里面。
结果她运气当真是好。因为她在院子里面才闲逛了一会,竟然真的看到了李明轩。
这孩子手里提着一只蝈蝈笼子,不过里面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而且这孩子脸上看起来也一脸的沮丧。
牵着她手的那名宫婢还在宽慰他:“小殿下,那只蝈蝈没了便没了,咱们肯定能找到比它更好的,你就别伤心了,啊。”
孟瑶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大约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李明轩养了一只蝈蝈,极其的喜爱。但随着天气渐冷,这蝈蝈就没有以前的活泼了。昨夜大风忽起,早起推开门看到屋瓦,草叶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白霜。再看那只蝈蝈,纵然放在室内,竟然也冻死了。
本来蝈蝈儿这东西天一冷最后都会是这么个结局,但是小孩子哪里懂这些啊。见自己最心爱的蝈蝈儿死了,哭的跟什么似的。
哭闹的宋霓云头痛。为了能得片刻的安宁,就遣了几名宫婢带着他到园子里来,哄他说园子里面有蝈蝈儿,再来抓一只更好的。
但这时候的园子里面哪里还有有蝈蝈儿?他们都在园子里面绕了小半个时辰了,各处石头也都翻开看了,自然一只都没有抓到。
所以小孩儿现在正伤心着呢。
孟瑶一见,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忙紧走几步上前,先是对着李明轩矮身屈膝行了个礼,然后笑着说道:“小殿下,您还记得奴婢吗?”
李明轩抬起头,一张白嫩如包子的小脸上依然是恹恹的神情。
不过目光打量了一打量孟瑶,他还是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记得。我在那个宫里面,”
他伸手往临华宫的方向指了指,“见过你。”
记得她就好。
孟瑶脸上带着笑,声音更加的放柔下来。
“小殿下这是到园子里来找蝈蝈吗?奴婢这里倒是有一只蝈蝈,您要不要?”
说着,便将柳沉舟给她的那只蝈蝈拿了出来,托在手掌心里面,递到了李明轩的面前。
李明轩原本听到她有蝈蝈时还眼前一亮,但当看到是一只草编的蝈蝈时,他就开始失望起来。
“原来是草编的啊。它又不会叫,我不要它。”
孟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柳沉舟,你儿子不要你编的蝈蝈!
但孟瑶还是想做一番努力。于是她就继续柔着声音说道:“小殿下,虽然这草编的蝈蝈是不会叫,但您要这样想,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这只蝈蝈儿永远都不会离开您。您将它挂在殿中,这样只要您想起它来,抬眼望过去,它总会一直在那里,永远不会离开,您说是不是?”
就像你的亲生父亲一样。虽然他同你们母子相隔两地,但无论何时,他始终都在那里想着你们两个,念着你们两个。
李明轩不是很明白她说的这番话,微微的歪着头看她。
孟瑶依然维持着弯腰俯身,脸上带笑的诚恳样子回望着他。
最后李明轩约莫是有些信了她说的话,伸手就要来拿她手掌心里的这只蝈蝈。
孟瑶心里正松了一口气,却不提防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李明轩的手。
孟瑶抬头一看,就见是刚刚牵着李明轩手的那名宫婢。
这宫婢穿一件月白色的宫装,相貌生的略有几分清秀。不过现在她一张清秀的脸上却满是戒备之色,目光不善的看着孟瑶。
与此同时,她还一把将李明轩拉到自己身后,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李明轩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相信我,魏俊贤对后面剧情的推动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