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策走在前面,自然注意到了丹樨下面站着的那些人看孟瑶的目光。
其中就有李承霄。
李承策的一双长眉不由的轻拧了起来。
他到底还是不愿看到李承霄的目光落在孟瑶身上的。甚至就是其他的那些人,他也不想看到他们的目光落在孟瑶的身上......
便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看着孟瑶。
孟瑶正隔着两级台阶专心的跟在李承策的身后走着,哪里会料想到他会忽然招呼也不打一个的就停下来啊。
于是这一个没留神,她就实打实的撞到了李承策的后背上了,鼻尖撞的生疼。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抬手摸鼻子。然后就看到李承策正转过头在看她。
似是没有想到她这样也能撞到,李承策眉梢微挑,一双湛黑的眸子先是掠过几分惊讶,随后就浮上了细碎的笑意。
就连两侧的唇角,也微微的往上扬了起来。
“你啊,”
李承策右手食指曲起,抬手在她光洁白皙的脑门上轻轻的弹了一下,说话的声音里面都满是笑意,“做事怎么这般的莽撞?”
一副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
而孟瑶却已经呆住了,目光震惊的看着他。
刚刚李承策的这个动作,还有他说话时的这个无奈却又宠溺的语气......
她和李承策之间,关系什么时候这样的亲密了?
看到她一脸震惊的样子,李承策的心情明显的更好了。
眸中的笑意更深。他开口,声音不复先前的寒意,而是温柔和煦的如三月的春风一般。
“你既不愿随孤去狩猎,罢了,便不去罢。带上两个人,你自己找一处空旷的地方策马玩儿。”
他这几日也看出来了,孟瑶还是很喜欢在外策马的。只是......
“记得早些回来。”
这个叮嘱还是有必要特地拎出来同她说一说的。不然搞不好她又会同上次去马场一样,等他狩猎回来了她还没有回来。
孟瑶:......
孟瑶整个人已经完全的懵了。
总觉得李承策同她说这话的这语气是有多珍惜看重她一样。倒仿似她是他的女儿,不是个宫婢......
想到这里,孟瑶就觉得心里一阵害怕。
这位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怕不是中邪了吧?
问是肯定不敢问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承策被人簇拥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往前走。随后又翻身上马,领着一群人狩猎去了。
至于李承策留下来跟着她的那两个人,孟瑶转身看了看。
从他们两个的服侍上来看,应该一个是侍卫,一个是内监。
巧的很,那个内监就是那日陪同她去马场的周兴庆。
周兴庆眼见李承策刚刚待孟瑶亲密的样子,对她的态度较上次就越发的恭敬了。
“瑶姑娘,请问您想去哪里玩儿?要不要奴才去准备点水和糕点带上,好让您休息的时候用?”
这位往后必然会是个宠妃啊。不趁着她现在身份还算微末的时候讨好,难道还要等她以后身份尊贵了再讨好啊?到那时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想必也轮不到他了。
孟瑶沉默。
没有想到李承策不过说一句话而已,旁人对她的态度就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虽然心里确实很想,但她还是拒绝了。
她要做个富贵不能淫的女子!这样的诱惑,要坚决的抵抗,抵抗,再抵抗!
至于出去找个空旷的地方策马玩儿的事......
孟瑶看了一眼丹樨下面的那匹白马。
自李承策第一次教她学骑马之后,这匹马好像就成了她的专属坐骑,以后她每次出去马夫给她牵过来的都是这匹马。
不过这匹马的性子确实很温驯,孟瑶还是很喜欢的。
最后孟瑶还是决定出去跑几圈马。
反正她胡服已经换上了,也已经来这里了,难道还要现在转身回去啊?
回去其实除了睡觉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就笑着对周兴庆说道:“周公公不用麻烦了。我就出去骑一会儿马就回来。”
近来她觉得李承策很有些喜怒无常,不晓得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就会不高兴。她身为一个小小的侍婢,哪里敢不顺从他的意思?
而刚刚,李承策跟她说到记得早点回来这话时刻是特地加重了语气的,她那里敢不听?
于是就找了个离行宫比较近的地方,打算稍微跑几圈马就回去。
反正至少得赶在李承策狩猎之前就回到行宫。
一圈马跑下来,孟瑶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过天天站在殿中伺候,偶尔这样活动活动,出出汗,孟瑶还是觉得很舒服的。
又跑了一圈,策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兴庆和那侍卫的旁边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却是魏俊贤。
穿一件淡青色的襕衫,腰间的革带上面却挂了一只大红色的香囊,甚是显眼。
看到孟瑶策马回来,魏俊贤拱手作礼,声音温和的叫她:“瑶姑娘。”
见孟瑶要翻身下马,他又忙说道:“瑶姑娘不必下来。我只不过是路过这里,将方才京中送到的奏疏拿去给殿下批阅罢了,即刻就走。”
孟瑶这才留意到他身后跟着的那名内监手上捧了一摞子奏疏。
上马下马确实还是有点麻烦的。于是孟瑶便没有下来,坐在马背上同魏俊贤寒暄了两句。
然后她看了一眼魏俊贤腰间挂着的那只香囊,笑着夸赞:“魏长史,你这香囊上的刺绣十分的精细。”
她自小学刺绣,所以对跟刺绣有关的东西她都会比较关注。像魏俊贤腰间香囊上绣的那几竿青竹和一丛兰花,她到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苏绣。
而且绣这个的人手艺还很不错。
知道魏俊贤现在还没有成亲,孟瑶原本想调侃他一两句,问他这香囊是不是哪位姑娘送给他的。但忽然想起来魏俊贤这个人的脸皮薄,而且他们两个虽然见过几次,但还没有到很熟悉的地步,所以话到嘴边又原路咽了回去。
不过魏俊贤听她如此说,一张玉白的脸上还是浮上了一丝红意。
因为大男人身上挂一只大红色的香囊还是很少见的。也不知道孟瑶会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他没有男子汉气概......
便忙伸手托了那只香囊在手掌心里面。一面又急着解释:“这香囊是我母亲做给我的。离京前两日正是我二十四岁的生辰,母亲说我今年会犯太岁,身上应该佩戴一些大红色的物件,所以便给了我这个。”
一面说,一面又将手掌心里面捧着的那只香囊往前举了举。
孟瑶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了。
原来今年是魏俊贤的本命年,所以他的母亲才特地给他做了这只大红色的香囊,叫他一定要日日挂在身上。
魏俊贤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想挂这样的一个香囊在身上的。但他肯定是个很孝顺的人,母命不可违,也只得挂在身上了。
不过若有人问起,他肯定还是会立刻就解释一番的。
孟瑶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大红色也很好看啊。而且只是一只香囊而已,又不是叫他穿一身大红的衣裳。
便要同他说这香囊很漂亮,宽慰他一两句。
但是她才张口,尚且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来,坐下的白马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叫了一声不说,还猛的扬起四蹄,上半身简直差点儿就要直立了起来。
吓的孟瑶心中一跳,忙拉紧了手里的马缰绳。
魏俊贤,周兴庆和那名侍卫也都吓了一跳。那侍卫还抢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挽马儿的辔头。
却不想白马仿似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一见那侍卫过来,猛的就往前一窜,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弹了出去。
原就是一匹大宛名驹,这会儿全力的跑起来,哪还有人能追得上啊?
魏俊贤和周兴庆都已经傻了,两日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已经跑出好远的白马和马背上的孟瑶,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倒是那个侍卫,看到马儿跑过去的方向,忽然脸上神色大变。
“糟了!前方是猛兽聚集的那块区域!快去通知殿下这件事。”
原来这怀栾围场占地极广,一应山林,湖泊,草原都有,自然狩猎的时候不可能满围场的跑。这样还极有可能一天下来也打不到一只猎物。
便划分了十几处围猎的区域出来,一次只带人在一处区域里面围猎。
又因着每位帝王的爱好不同。有特别骁勇善战,或是追求刺激的,嫌每次只射杀鹿,羊,兔子之类的猎物不刺激,便特地在这些区域里面划分了一处出来,放了诸如虎、豹子之类的猛兽进去。
而现在,那匹受了惊吓的白马驮着孟瑶跑过去的区域正是那处猛兽聚集的区域。
这位瑶姑娘一看就是个细皮嫩肉的,要是遇上头老虎或者豹子,哪怕就是一头野猪呢,只怕也会没命的吧?
但是看殿下近来对这位瑶姑娘如此的看重,要是她在他们几个的眼皮子底下才出了这事,那他们还能有命在啊?
慌的周兴庆和那侍卫立刻撒腿就往前跑,要去告诉李承策这件事。
而魏俊贤依然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仿似想到了什么,猛的低头看着手心里面托着的那只大红色的香囊。
他记得他以前曾听人说过,牛看到大红色的东西时便会特别的激动亢奋。孟瑶先前明明好好的骑在马上,那马看着也很温顺的样子,但怎么忽然就如同发了狂一样的往前狂奔呢?
该不会是因为刚刚他将这香囊举起来给孟瑶看,结果刺激到马儿了吧?
若果真如此,那岂不是他害了孟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