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欲说还休

李承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只觉红罗的这个哭声甚是聒噪。

几年过去了,她依然半点长进都没有。眼里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过错,只有别人的不是。

背在身后的一双手紧了紧,李承策转过身看着她。

“若不是孤答应过奶娘要照顾你,你以为你今日还能在这里?”李承策语声冷淡,“道理孤也不想再同你多说。一句话,看在奶娘的面子上,若往后你能老老实实的,还可以继续做你针线局的掌事姑姑,稍后孤也会挑个好人家送你风光出嫁。但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孤的东宫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万万没有料想到李承策竟然会对她说这样冷厉的话,红罗一时连哭都忘记了,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明明以前但凡她提起祖母,李承策对她的态度就会软和一些。哪怕前几年她被李承策送出东宫,随后她也是靠着祖母的遗物,还有搬出祖母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打动了李承策,再次回到东宫,但是现在她搬出祖母怎么就不灵了呢?

脑子里面乱糟糟的,她压根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李承策却已经不想再同她说什么了,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冷声的吩咐徐怀:“将她带下去。”

说着,转身抬脚往书案后面走,不再看她。

徐怀见李承策动怒,忙应了一声是。然后走到红罗的身边,伸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红姑姑,您请回吧。”

面上虽然带着惯常的笑容,但也只不过是挂在脸皮上的笑罢了,笑意压根没有到达眼底。

他心中明白,这红罗往后在李承策面前是肯定翻不了身了。

要是她聪明,以后都老老实实的,看在过世奶娘的份上,李承策依然会照拂她一些,但要是她蠢笨依旧,再做一些出格的事来,李承策只怕真的再也容不下她了。

红罗不甘心走,依然还想搬出过世的祖母来,好让李承策能对她心生一些怜惜。

但是不说李承策了,就连徐怀都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见她依然跪在原地没有动弹,就吩咐旁边的两名内监:“红姑姑跪的久了,起不来,你们两个扶她出去。”

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其实也就是让这两名内监强行将红罗带出去。

红罗还想要挣扎,可力气哪里及得上两个男人大?被这两个内监一左一右的架着胳膊半拉半拖出去了。

犹且还不死心呢。出了殿,隔着窗子都能听到她在哭着叫殿下的声音。

徐怀偷眼瞥见李承策一张俊脸面罩寒霜,当下大气也不敢出,手执拂尘屏息静气的站着。

片刻之后,听到李承策如寒冰相激一样的声音忽然响起:“今年秋狩的事你和魏俊贤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新增哪些人去,又有哪些人今年不去?”

这些事徐怀都是了然无心的,忙恭敬谨慎作答。

李承策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让人去将瑶姬叫过来。”

徐怀心中十分惊讶。

瑶姬虽然近来都在殿下身边服侍,但晚膳之后殿下就会让她回去,怎么现在却忽然要叫她过来?

而且现在时辰也不早了......

心中略有些猜测,便迟疑的问道:“请问殿下,需不需要让瑶姬先沐浴一番再过来见您?”

李承策正在书架上挑书,闻言手一顿。

心里明白徐怀这是想歪了,微微一哂。

“不用。”

在书架上挑到了自己要看的书,他走到椅中坐下。一边翻开书,一边说道:“叫她过来研墨。”

徐怀:......

殿下您现在既没有要写字,也没有要作画的意思,要孟瑶过来研的哪门子墨啊?而且现在都已经入夜了,要研墨,他不是还站在这里伺候的么,做什么非得巴巴儿的将孟瑶叫过来?

再说,昨儿不是才吩咐下要让她休假三日的么,怎么现在却要叫她过来伺候?

徐怀虽有满腹的疑问却不敢问,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要出殿遣个内监去叫人。

但才刚走出几步,又听到李承策在叫他:“罢了,不用去叫了。”

据燕扬所说,她每日晚间都睡的很早。现今身上伤势未愈,睡的只会更早。只怕现在已经睡下了。

顿了一顿,想起一件事来,便问徐怀:“秋狩要跟去伺候的内侍和宫婢你都安排妥当了?”

往年秋狩李承策从来不会过问这些小事,但现在他却忽然问起......

徐怀心中明镜一般,忙躬身说道:“回殿下的话,现今定下跟去伺候的都是殿下素日用着顺手的人,瑶姬也去。花名册老奴已经叫人拟好,请问殿下现在是否要过目?”

“不用,此等小事你看着办即可。”李承策翻过一页书,面上神情淡淡的。

徐怀心中暗笑,面上却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孟瑶次日上午就知道了自己也要跟着李承策去怀栾围场秋狩的事。

当时她手里正端着一碗乌褐色的药,一脸的生无可恋。

回到东宫的次日一早就有个御医院的人过来给她诊脉。诊完之后不知道怎么得出她身子虚弱的这个结论,笔走龙蛇的开了一张药方,交给跟着自己的内监,吩咐他回去按这个抓药煎了药,一日两次送过来给孟瑶服用。

孟瑶肯定不想喝啊。她觉得她不过是受了一些外伤而已,身体好的很,一点都不虚弱,压根就不用喝药。

只可惜拒绝无效。想要悄悄的将药倒掉也别指望了,因为送药来的这个内监就站在她面前,一定要亲眼看到她将一碗药都喝完了才会回去复命。

孟瑶是真不想喝。只是闻着这味儿她就已经受不了了,更不说喝下去。

只可惜哪怕她好话说尽,又或是拿了银子想要‘贿赂’,这内监依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到最后没有办法,只得一咬牙一狠心,一手捏了自己鼻子,一手拿着药碗,闭着眼就往口中灌。

好容易灌下去,赶忙在内监递过来的一小碟蜜饯中拈了一颗放到口中。

接下来费尽心思的同这内监一通套话,总算问出来这事是徐总管吩咐下的。

孟瑶为了避免每日受这两次罪,想了一想,拿了自己前几日绣的一只荷包出门找徐怀去了。

她知道徐怀白天也就李承策午休的间隙里面才有空闲,所以特地挑的这个时间段去找他。

时间掐的刚刚好,进院的时候徐怀正好从躬身从殿内走出。

孟瑶踮起脚对他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指了指。徐怀明白,便往她这里走来。

等他走近,孟瑶先满面笑意的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他。

一面口中还在笑着说道:“我一直想要孝敬您些什么东西,好表达我对您的尊敬。但也知道您在殿下身边这些年,无论是眼光还是见识都比旁人要高,若只用银钱买了东西来孝敬您,不说您觉得俗,就是我自己也觉得不是我亲手做的,显不出我尊敬您的心意来。可巧前些日子看到您的烟袋有点儿泛旧了,我就琢磨着给您做一只新的。刚刚才做好,赶不及就给您送过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您的眼。”

一番话说的既诚恳又讨巧,一张妍丽如芙蓉的脸上还始终挂着盈盈的笑意。

徐怀低头一看,就看到她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中果然托着一只烟袋。

是墨绿色的,上面彩绣着蝙蝠兰花金团寿字纹,看得出来很费了一番心思。

徐怀心中一暖。

他身为东宫主管,平日奉承巴结他的人很多,背着李承策他也收过很多东西,不过也确实如孟瑶所说,收的大都是银钱买来的贵重东西,又或者干脆就是银钱,却从来没有人亲手做过东西送给他。

他无儿无女,也不知道有儿女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想必他要是能有个女儿,看到他烟杆上的烟袋旧了,也会亲手给他再做只烟袋的吧。

东西不值什么,难得是亲手二字和这份细心。竟然注意到他烟杆上挂着的烟袋旧了。

但面上还是要先推辞一番的:“这烟袋绣的极好。只是无功不受禄,瑶姑娘你亲自做的烟袋,这不是要折煞老奴了么?老奴不敢收啊。”

孟瑶也笑。一边笑还一边一脸真诚的说着客套话。

“徐总管您说的这都叫什么话!我自打到这前殿当差,多次承蒙您的提点和照顾,我心里都明白。像这次我受伤了,您竟然还特地叫御医来给我看治,您的这些恩情我可都记在心里。不过是跟您做一只烟袋罢了,怎么您就不敢收了?您说的这话才叫折煞我了呢。”

徐怀心想,提点便罢了,不过这些日子的照顾,包括这一次叫御医给你看治这件事都是殿下吩咐的,你要是真想感谢啊,那你得感谢殿下去。

但是显然李承策做这些事并没有想让孟瑶知道。至少现在肯定不想让他知道,所以徐怀不敢说。

打了个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将烟袋纳入衣袖中,然后就做了关切的样子询问起孟瑶的伤来。

这话正中孟瑶的下怀,当下就笑着说道:“多谢徐总管关心。自打前日回来,褚大哥送了御医院配制的药膏来,这两日我都按时擦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哪是什么御医院配制的药膏,那可是贡品!只那一小盒就值多少银子?

徐怀不明白殿下怎么就如此看重孟瑶。关键是,殿下却也奇怪。让他将那盒子药膏交给褚庆生吩咐送去给孟瑶的时候却只说是御医院配制的药膏。

明明关心一个人却不让对方知道,殿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孟瑶:对啊,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