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第二天叶寒特意买了父亲喜欢的早点,天还没亮就赶到了仁心医院。

叶鹏其实有个非常接地气的胃,最喜欢油条油饼这类早餐。

但油炸食品不太健康,平时宋如云管着他,几乎不让他吃。

这回为了劝服父亲转院复查,叶寒只能使出这招哄他开心。

病房里一早的气氛就不怎么好,叶鹏拿着报纸在看,宋如云背着身叠衣服,眼眶红红的。

两人谁也没说话,跟以前恩爱黏糊的画风大相径庭。

不用说,这两口子刚才肯定拌了嘴。

多半又是因为转院的事情。

“爸,妈。”

叶寒打起精神,笑着走进门。

宋如云嗯了一声,转过头一眼就看见叶寒手里的早点。

她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批评,却见叶寒拼命给她打眼色,示意这是为了哄老小孩的,今天就网开一面吧。

最终宋如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宝贝闺女来啦。”叶鹏听见叶寒的声音,放下报纸打招呼。

他气色不错,完全看不出是个身患绝症的老人。

随后他也瞅到叶寒提着的东西,眼睛一亮,“油条油饼?这是不是我们之前住的胡同口那家的?”

“您真是火眼金睛。”叶寒走到叶鹏身前,把东西摆在床头柜上,“不但有油条油饼,还有豆浆和粥,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叶鹏乐呵呵搓手,“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可不行。”宋如云冷哼一声,“油条油饼只能选一种,豆浆和粥也只能选一种。医生说了,不能暴饮暴食。”

叶鹏嘴一瘪,但见老婆神态严肃,最后只能妥协。

“那就油条和豆浆吧。”

……

宋如云不爱油炸食品,最后是叶寒陪着老爷子在病房吃了油饼稀粥。

吃饭的时候她几次三番地试探,发现父亲对转院这个事情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都不肯松口。

叶寒看向坐在沙发的母亲,宋如云无奈地摇头,表示嘴皮子都磨破了,但他根本不听。

「你再好好劝劝他。」--宋如云用嘴型提示女儿。

叶寒不动声色比了个OK的手势。

其实她心中明白,别看父亲平时对母亲言听计从,十足的老婆奴模样。

但老爷子真的倔起来,母亲是没办法的。

吃过饭,太阳也升了起来,射向病房里的光柱斑驳灿烂。

又是一个春风和煦的艳阳天。

“爸,天气这么好,我陪您出去走走吧。”叶寒提议,“反正距离您吃药还有半小时呢。”

“好啊。”叶鹏一口答应。

叶寒扶着叶鹏在走廊走了一圈,又带他来到露台晒太阳。

仁心医院选址闹中取静,建在市郊的一个半山上。

露台的视野很好,既可以看到城市的车水马龙,还能享受山中的宁静悠闲。

叶寒陪着老爹静静地看着风景,爷俩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小寒啊,有话就说吧。我看你酝酿好久了。”

没想到竟然是叶鹏先憋不住开了口。

“爸。”叶寒挽住叶鹏的手,笑得很坦诚,“您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叶鹏心中有数,“转院的事情?”

“是啊。”叶寒给他捶背,将语气放软,“大哥一直在联系的那家医院有个教授对脑部肿瘤的治疗很有经验,您转院过去查一查,我们都放心。”

“有什么好查的。”叶鹏淡然道:“仁心医院的肿瘤科也已经是国内顶尖了,没有这个必要。”

“哥联系的不止有国内医院,我们还可以去国外。”叶寒不放弃,“国外有许多检测和临床治疗的新技术。”

“哪儿我都不去。”叶鹏有些不高兴,“只剩三个月的命了你们还折腾我?”

“万一您是误诊呢?”

“哪有这么多万一。”

“世界上就是有万一啊。”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叶寒第一次发现老爸倔强起来如此离谱,简直是不讲道理,难怪都把母亲给气哭了。

她现在也想哭给他看。

“闺女。”叶鹏见宝贝女儿脸色难看,缓和语气,拍拍她的手,“真的不用折腾了,就这样吧。我配合医生治疗,能活多久活多久。”

“那怎么行呢?”叶寒心中那股难受劲儿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应该尝试的!”

叶鹏云淡风轻,“按你的逻辑来说,你们这就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不一样啊,我们是希望您健康地活着。”叶寒无语,“您是希望我跟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啊。”

叶鹏振振有词:“我看都是一样,你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也别强求我。”

亲爹油盐不进混淆视听的样子气得叶寒头一突一突的疼。

老小孩老小孩,她今天算是领教了。

“爸,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你不也不听话吗?”叶鹏反唇相讥。

“爸,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答应转院?”叶寒败给他了,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

叶鹏原本想一口决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思索了一番,赌气道:“你听我的话,那我就听你的话,你做不到就别来要求我。”

叶寒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爸,您这是强盗逻辑。”

“我不管。”叶鹏哼了一声,转身回了病房。

接下来的一天里,叶寒跟叶枫换了好几种作战方式,但是无论怎么说叶鹏都是两个字。

--我不。

叶寒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天道有轮回。

父亲现在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跟当初她拒绝跟顾致远结婚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被气得头昏脑胀,但又不能跟父亲吵架,最终只能在黄昏的时候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

回到家里后,叶寒胸口憋的气怎么都吐不出来,剧本看不下去,电视也看不下去。

--甚至连泡澡都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父亲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们的一片苦心呢?

她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其中一个台正在放着顾致远为某品牌啤酒做的广告。

他举起罐装啤酒,喝下一口,露出灿烂笑容,随即说出广告词,“xx啤酒,清爽入喉,一解千愁!”

……怎么又是这家伙?他到底有多少个代言?

叶寒翻着白眼关掉了电视。

但顾致远的广告给了她启发,她想起之前大哥叶枫给过她一张私人高级会所的黑卡。

会员制,环境好,私密性也好,还有靠谱的保安,是他朋友开的。

她原本不想要,但叶枫说如果哪天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去坐坐,他有好几瓶红酒存在那里。

这下还真派上了用场。

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喝一杯。

一小时之后,叶寒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座高楼中。

她穿着帽衫,戴着鸭舌帽,开着一辆普通的大众,一路上没有狗仔跟来。

走进电梯,按下顶楼的按键,透明电梯外的璀璨夜景飞速闪过,如梦似幻。

难怪这个会所要叫“浮生一梦”,有点意思。

叶寒出了电梯,有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应生早就在此等候。

他弯腰行礼,“晚上好,欢迎光临浮生一梦,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叶寒掏出黑卡递上去。

“叶小姐,您是至尊vip,这边请。”侍应生用机器测了卡片之后,态度越发恭敬。

叶寒跟着侍应生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门前。

侍应生再次用黑卡刷了卡。

“滴”一声之后,大门打开,露出里面小桥流水,假山翠竹的仿古建筑。

许多个包间散布在其中,环境非常清幽,空气中还有淡淡檀香的味道。

侍应生弯腰,“叶小姐,请进。”

叶寒选了一个靠近人造小溪的房间,让侍应生把叶枫存的一瓶红酒拿来,又点了一些小零食。

她靠在贵妃榻上,听着窗外潺潺的水流声,沉默地喝着酒。

就在小溪的对面,一片观赏竹的后面,另一个包房里正坐了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长相端正风度翩翩,只是眉目有些轻佻。他举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屋里的叶寒,“对面包房来了一位美女,好像就她一个人。”

“向总,你是又要出手了吗?”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秃头男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你啊,看见美女就把持不住。”

被叫做向总的男人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英俊男人,“顾总,我们今天的生意也谈得差不多了,我失陪一会儿?”

顾致远正想点头,一转头看向对面,翠竹掩映下,叶寒正一脸愁容坐在窗边喝酒。

他皱起眉头,这女人居然跑这里来买醉了?

“对面那个是我朋友。”顾致远无语归无语,但他知道向总在圈内的德行,立即冷冷提醒:“也是叶枫的妹妹。”

一听到这话,已经快走到门口的向总停下脚步,又坐了回来。

秃头男人哈哈大笑,“向总行走江湖泡妞无数,也有认怂的时候啊?”

向总摆摆手,“叶枫的妹妹,惹不起惹不起。”

顾致远却站了起来,“我过去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