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是陈玉蓉母亲的忌日,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皇觉寺为母亲上一炷香,今年也不例外。
马车出府的时候,天微微亮,等到出城,淅淅沥沥的落了雨,空气湿冷又粘腻,倒像是马车里陈玉蓉的心情。
昨晚,她去继室夫人院子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父亲和继妹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等到她进门,空气骤然安静,继夫人的笑凝固在脸上,继妹脸上无法掩饰的得意,父亲仿若未擦,只收敛笑意,一副温温和和好父亲的模样,问她的来意。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父亲听说明日母亲忌日时,愣了半晌,才想起来的模样,只记得继室眼底若有若无的嘲讽,只记得出院门后继妹撒娇卖痴的声音传得很远……
咻!
她的思绪被利箭的破空声打断,随后就听到侍卫的声音:“前方有人挡道,恐怕来者不善,保护大小姐!”
陈玉蓉看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劫匪,心直直的落下去,直到外围的侍卫一个一个倒下,热血溅到脸上,才踉踉跄跄的被丫鬟小环拉着逃到杂草丛生的密林,最后就连丫鬟小环披上她的斗篷选择另一个方向引开劫匪……
她拼命的逃,最终逃到绝路上,看到劫匪脸上分外狰狞的脸色和手里闪着冷光的刀,步步逼近的时候,她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是相府的陈夫人派你们来的?”
许是劫匪觉得陈玉蓉已经是死人了,并未直答,只说:“陈小姐,我们只知道有人买你的命,至于是不是陈夫人我们无从得知,黄泉路上,要恨也不要恨我们兄弟。”
陈玉蓉身为相府的大小姐,常年深闺,就连宴会也是继室三番五次的找借口,能不让去就不让去,更何况七月七的皇觉寺之行,也只有相府的人知道,所以,这是继夫人终于出手了么?
也好,这世上也没什么人挂念自己,早日见母亲也好。想到这儿,陈玉蓉闭上眼睛,等待着劫匪的刀落下。
等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期的疼痛,反而听到“铛”的一声,是劫匪的刀落在地上的声音,等她睁眼,便看到身前站了一人,以及和劫匪缠斗在一起的训练有素的人马。
不多会儿,劫匪被抓的被抓,逃的逃散的散,只留下心存死志的陈玉蓉,和冷静指挥的男人。
陆臻原本是替去皇觉寺接礼佛的母亲,看到七零八碎的马车、路上的尸体和血迹,一路追下去,直到陈玉蓉和劫匪的地点,出手救下了人。
劫匪的话,他也听到了,他对陈玉蓉了解不多,但对相府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但没想到身为相府的大小姐,竟然被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而且仅仅看侍卫的人数便知道,其中的水分,十有八九是有预谋的行凶,既然遇上了,这事就不得不管。
等劫匪被收拾妥当,回头再看陈玉蓉,只见对方往身后悬崖边上走去,眼看着下一步就要终身一跃。
陆臻额头的青筋抽了抽,眼疾手快伸手将人抓了回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对方买凶不就是为了你的性命,你这样跳下去不正是合了幕后人的心意?”
“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母亲去了,父亲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没有人牵挂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她敢出手第一次,就敢出手第二次,死,不是早晚的事情吗?”陈玉蓉说完便直直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皇觉寺的厢房里,莫名想到了昏倒前耳边响起的那句话:“既然自我了结是死,那和买凶杀你的人缠斗最差的结果也无非是个死,那么为什么不选择给自己报了仇再去死呢?”
是啊,无非结果都是一个死字,为什么要让继夫人得偿所愿,她想自己死,自己偏要活得好好的!
陈玉蓉在皇觉寺修养了一段时间,想要答谢那天的救命恩人,才发现自己忘记问了对方的身份,问寺里的僧人,也是支支吾吾没有结果。
一直到相府听说陈玉蓉遇到了劫匪,才派人从皇觉寺将陈玉蓉接了回去,她一心一意和继夫人缠斗,才渐渐忘记了寻找当时的救命恩人。
陆臻派人一路上暗中将人护送到相府,将劫匪交到大理寺,但因为没有过多的证据,找到最后,也只是相府的一个家奴顶了罪,本来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但不知怎地,他对陈玉蓉也偶尔上了心,时不时也听一听陈家的消息,有时候也有意无意的派人暗中帮上一把。
直到陈玉蓉参加陆臻母亲以花宴为名的相亲宴,他生性冷淡,对这些贵女倒是不感兴趣,因此听说了前厅花宴的消息,就提前躲了出去,直到随性的躺在假山上听到黑暗中的吸气声,紧接着的啜泣声。
陈玉蓉自从皇觉寺之后,回了相府,不再软弱,和继室夫人交了几回手,也渐渐在府里站稳了脚跟,于是便有了这次花宴的出门。
她倒不是冲着陆王妃的儿媳之位来的,只是在相府始终是孤立无援,是想像自己的手帕交打听打听,临近年关自己的将军祖父能否回京述职的消息。
不等陈玉蓉打听,就听见继妹端起自己身旁的那杯酒,带着几分诚恳地说:“姐姐,我知道我母亲待你不好,这些年袖手旁观,对不起你了。”
陈玉蓉看着继妹闪烁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也端起了自己身旁的那杯酒,不冷不淡地回道:“是啊,你们对不起我的真是太多了,迟早我会一一拿回来。”
她早早得了消息,这个蠢继妹想要在宴席上下药,让自己出丑,便早做了安排换了两杯酒,于是在继妹安排的人泼了自己裙摆上酒水的时候,也顺势离了席。
但随着侍女走到半途,渐渐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大对,当机立断背后打晕了侍女,顺势躲进了隔壁荒园子的假山里,却在踏进假山的时候,不慎扭了脚,本身中了药,脚上又钻心的疼,脱了鞋子,看了看肿起的脚踝,不自觉得抽冷气,最后甚至带了几分哭腔。
陆臻原以为是府里的小丫鬟,但本身是习武之人,只抬头看一眼,见假山下是陈玉蓉,无端多了几分耐心,只问:“哭什么?”
陈玉蓉原以为假山附近没人,冷不丁听到假山上头冒出来的男声,只觉得对方轻浮得很,眼见着自己一个小姐在这里,却不知道偷偷退出去避嫌,反倒还搭话,心里无端有了委屈的发泄口,质问:“你是哪家的?不知道男女避嫌吗?”
陆臻听到这话,只觉得这会儿的陈玉蓉倒像是母亲之前养得小猫,遇到敌人炸了毛,鬼使神差地掏出早上王妃给的手镯塞给陈玉蓉,说:“既然如此,我娶你便是,你且等我。”
陈玉蓉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得很,先不说相府的大小姐他能娶不娶得上,就这莫名其妙的塞了个手镯,就想娶一个姑娘,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她正想将手镯退回去,再抬头便不见了人影。
陆臻是被贴身的暗卫叫走的,听说皇宫里来了人急急来请陆臻进宫,陆臻早先就得了蛮夷压境的消息,这会宫里的小太监叫得这样急,更是心情沉重的进了宫,等到听到边关的将军遇刺的消息,心里更是沉了沉,主动向皇帝请命去上阵。
就在皇帝写圣旨的时候,陆臻只觉得心里有道声音不停地在说:“求皇上给你赐婚,不然你走后谁来保护她?她会死的。”
“不要再犹疑了,她真的会死的,只有你可以保护她,只有你。”
最终,陆臻还是只拿着一道圣旨出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不虐,为he才写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