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尹萌侧身把齐荣让了进来，等她锁好院门回到客厅，男生站在客厅里等她了。
现在冷静下来，再回想自己刚刚的那番行为，尹萌只觉得又羞又尬，还有迟来的紧张。
奶奶要到周日才回来，那这两天她都要跟眼前这个男生独处了……
尹萌看着站在自家客厅里的齐荣，连步子都变得局促起来。
齐荣在客厅里四处打量了一圈，百无聊赖，整间屋子只能两个字能形容——朴素。
房型一看就是早几年自建的小二层楼，跟城市里规整细致的楼房没有丝毫可比性。屋内的装修也明显没花过什么心思，不过是粉刷了一下墙壁，连瓷砖都没铺。客厅里的家具都是些上了年头的老物件了，连茶几上藏青色的桌布都已经洗得几乎发白。
齐如海确实说到做到，这次是要送他“下乡”。
齐荣嘴角挤出一个冷笑，回头看向客厅门口，小姑娘低垂着脑袋，手里拿着他的身份证，说是一步一挪走进的客厅也不为过。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他这才看清楚她的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朴素的款式甚至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喜好，睡裙外面还套了件校服外套，原本就小巧的身子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出来身材，只有露出来的睡裙裙摆上的草莓图案和精致的木耳边能显示出几分少女的可爱来。
“我住哪儿？”齐荣把背包拿下来单手提着，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肩膀，一边问。
尹萌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中，听到问题赶紧道：“楼上。”
齐荣懒得墨迹，抬步就往二楼走。
尹萌愣怔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慌忙道：“我带你去，楼梯陡，我帮你开灯。”
楼梯也是自己家修的，台阶比平常的高些，走得没那么舒服。旁边的扶手也只是粗糙地安了几根木头。尹萌怕齐荣摔着，但他只第一脚踩上去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
楼上有两个房间，靠近楼梯的是尹萌在住，里面那间原本空着，偶尔堆堆杂物，被尹萌跟奶奶早早地收拾了出来，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摆了张新床，用来作为齐荣的卧室。
“奶奶腿脚不方便，平时就住在一楼。我住你隔壁，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尹萌给他简单介绍着，说话的时候仍然不敢跟他对视。
齐荣看了眼房间，目光在崭新的床单被褥上多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尹萌没在楼上多待。
齐荣才刚来，应该也要熟悉一下新环境，而她则回到厨房里，把刚刚煮了一半的粥继续完成。
她把灶台上的火重新打开，心不在焉地等水开。
奶奶要等周日才会回来，这两天她得把家里这位客人照顾好。他今天来得匆忙，也不知道换洗的衣服带够了没有，日常用品她倒是可以带他去杂货店买，但就是不知道这些平价货像他这样的少爷用不用得惯。
尹萌想着想着，就忘记了看锅。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只胳膊横过她眼前，把因为粥沸腾起来而“噗噗”作响的锅盖揭开来放到了一边。
尹萌顺着胳膊仰头看过去，目光低过那头亮眼的金色头发，直直地跟男生四目相对。
尹萌是吓傻了。
齐荣动作也略微顿了顿。
“还不关火？”他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啊？”尹萌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赶紧关了小火，又把汤勺放进锅里搅了搅，等一锅粥重新冷静下来，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转头跟男生道谢，但回想起刚刚那个猝不及防的对视，又开始手心冒汗。
“谢谢……”她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般，脑袋犹豫再三还是低垂着，躲过任何有可能的眼神接触。
齐荣摆了摆手，抬步离开厨房的同时留下一句：“粥有我一份。”
尹萌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捏了捏自己手心的汗。心底有一瞬间产生怀疑，仿佛这里根本就是他的家，自己才是那个客人。
……
齐荣闲来无事，在屋内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把房子里每个功能区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洗了脸和手，重新回到厨房。
尹萌原本是想帮他把粥盛好的，见他自己来了，就把盛粥的勺子放下了，自己把小菜和辣椒酱端上了桌。
酸豆角是她跟奶奶一起腌的，豆角又香又脆，向来是她的最爱，就是却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你……”尹萌看他盛好粥过来，小声问，“不知道你要来，晚上吃得比较随意。这些你吃得习惯吗？”
齐荣看了眼桌上的咸菜和辣椒酱，确实普通了点。在B市，齐如海给家里请了专门做饭的阿姨，是退役的酒店大厨，手艺相当不错，会的菜系也多。后来他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毕竟是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种类味道也样样不差。倒是很少再吃到这样的家常饭菜了。
“不爱吃的话我去给你买包子，就不知道这个时间李叔收摊了没，我去看看……”尹萌观察着他的脸色，想着北方人爱吃面食，一边说一边就准备上楼换衣服出门。
齐荣眉头一皱，出声道：“站住。”
尹萌刚挪开的步子一顿，疑惑地回过头来。齐荣已经在餐桌边坐下了。
“能吃就不错了，我没那么挑，”他没所谓地说着，夹了一口咸菜递进嘴里，然后微微挑眉看向尹萌，示意她那份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动的粥，“你不吃？”
尹萌赶紧应声，在他对面坐下，对他稍稍有了一丝改观。
刚开始还以为他会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好相处的性格，现在却觉得他这个人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尹萌这样想着，一顿饭吃得都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吃完饭，尹萌主动道：“你过来这一路辛苦了，晚上早点休息吧。”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不太敢直视他的目光，但起码声音比之前自然了些许，音量也不再是蚊子哼一般。
齐荣察觉到这些变化，晚饭豆角的酸味算是没白忍。
“浴室能洗澡吗？”他这一身车上沾的乱七八糟的味道他已经忍一天了。
尹萌赶紧点头：“能的。”
齐荣松了口气。
他转身上楼，拿自己的衣服下来。却在浴室门口瞧见了正等着他的尹萌。
“我……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缺的？换洗衣服……什么的。”尹萌声音越说越小。毕竟这个年龄，跟异性单独相处又聊这么生活的话题，还是相当令人羞涩。
齐荣晃了晃手里的衣服，随口道：“都带了。”
尹萌悄悄松了口气。
她把家里备用的新毛巾拿给他，又给他说明了浴室里那几个瓶子里哪个是洗头膏和沐浴露。等一切都交代完毕，她飞快的从只有两个人的狭小空间里溜了出来。
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尹萌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忘记跟他说了。
“那个，齐荣，”她敲了敲门，耳朵有点泛红，“刚刚忘记说了，家里水压有点不稳，有时候热水会突然变大，你要小心……”烫。
尹萌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门之隔的浴室内男生急促地“艹”了一声，紧接着，淋浴的水声中夹着齐荣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现在知道了。”
……
尹萌回房间的时候有些懊恼。
明明对方是客人，她就应该把所有事情都跟他交代清楚才对，但刚刚，他们两个人站在狭小的浴室里，她紧张得只想着赶紧交代完这些就溜，一时没想起来水温的问题，偏偏就是这一点儿疏忽，就让他中招了。
……都怪她。
尹萌自暴自弃地在床上趴了一会儿。
她回忆了一下这一天他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儿，从刚开始她堵着门不让他进，现在又让他被热水烫——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是不欢迎他的表现？
尹萌想到这，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误会。
她把丢在一旁的手机捞了回来，认真搜索：一不小心让别人产生了“自己不欢迎对方”的错觉怎么办？
回答来得又快又简洁。
【误会嘛，解开就好了，没有不欢迎他，那就更加热情地欢迎他啊！】
尹萌仔细品味，觉得这回答说得在理。
于是她从床上起身，在屋子里左右找了找，收拾了一小塑料袋的东西放到手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等齐荣回来就把这些给他。
……
齐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身轻快。
洗去了这一路上的风尘，连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他一路上楼，没听见一丁点别的动静，想着小姑娘可能是已经睡下了，于是径自回房。门也只是随手虚掩了一下，轻松地准备换睡衣休息。
敲门声突然响起。
齐荣眉头一扬：“什么事？”
尹萌小声道：“那个，我给你拿了花露水和蚊香。你方便来拿吗？不方便的话，我把东西放在……”她刚准备把东西放在门边的窗台上就走，却忽然一阵风吹来，眼前的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就这么悠悠地打开了。
门内，齐荣在换衣服，身上的衣服刚穿到一半，大半的后背和窄细的腰全露在外面，腰线清晰地展露在尹萌眼前。
尹萌大脑一瞬间空了。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慌到极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整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几乎呆滞。
淡定的还是齐荣。
他动作只是微微一僵，紧接着手指一勾，迅速把衣摆拉下来，转身走到门口接过小姑娘手里的东西，丢下一句：“再看就要收费了。”然后当着小姑娘的面把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关门声的余韵在耳边回响。
尹萌迟钝地回过神来，两边脸颊刷地一下全红了。
“这门……不是我……”她慌得想解释，却又有种无从解释的无力感。
最后只能匆匆转身回房，飞快地把门关上，甚至还反锁了起来，仿佛她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