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一向最是体察上意,见?秦姒明明很想叫齐世?子进来避雨,却狠着心不作声。她又见齐世?子还在院子里淋着雨呢,瞧着怪可怜得,连忙拿过搁在门后的油纸伞匆匆走了出去,替站在雨中始终一动不动的齐云楚撑着伞。
“世?子要不要进去避避雨?”
齐云楚摇摇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站在那儿定定看着屋里将自己缩进了龟壳里的女子,头也不回的淋着雨走了。
大约是知道他走了,坐在屋内的秦姒这时抬起头来,透过窗子瞧着他略显得孤寂的背影,心里面疼地厉害,却始终没有叫住他。
红袖这时又匆忙回了屋子,收了油纸伞,将手中还温热的东西搁在了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的秦姒的桌旁。
“殿下上次说了句烤番薯好吃,世?子便一直记在心里头。”
秦姒“嗯”了一声,瞥了一眼那袋干干净净的东西,才想着他浑身都湿成那样,怎么它就还好好的呢?
红袖瞧见他二人这样僵持,明知道不该说,却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方才世?子定然是误会了,殿下为何不向他解
释两句?”
秦姒没说话,将纸袋打开,顿时一股香甜的烤红薯的气味直往鼻尖里钻。
她伸手拿了一块出来,小心仔细的将上面的皮剥下来,露出里面澄黄的果肉来。
她轻咬了一口,只觉得那果肉既软糯又香甜,像极了瞧着脾气坏,实则最是好哄得齐云楚。
红袖见?她不出声,又道:“都五月了,姑墨国天气这样凉,世?子淋成那样,若是着了风寒就麻烦了。”
秦姒又“嗯”了一声,默不作声的吃番薯。
良久,她吃完了烤番薯,漱了口,结果红袖递过来的香茶,这才淡淡开了口,“他太危险了!”
这个如同罂粟花一样的男人脸上浮现出的任何表情,高兴地、不高兴地、可怜的、委屈的、甚至是沉默地,都会一点点瓦解她强硬的心肠。
既然她心中已做了决定,便不能再心软。等?回了燕京城,事成之后,她自会好好哄回他。
只是,这样冷得天,若是真着凉了,他那个人又娇气,定是不肯吃药。
秦姒越想心中越越是烦闷,见?外面雨停了,想起自己之前还说要在姑墨给云清带些东西回去,却一直没有去买。过两日便要走了,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来这样一座充满异国神秘色彩的城,道:“姐姐随我出去逛逛。”
齐云楚一脸阴沉的回了屋子。
齐三瞧见他浑身湿哒哒的,吓了一大跳,连忙拿了洁净的布帛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又叫人送热水进来给主子沐浴。
“主子不是说去给殿下买烤红薯吗?怎么弄成这样?”他瞧着眼前的情形,心道定然又是那个狠心肠的女人欺负了自家主子,又气又无奈。
齐三脑子简单,想法单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前些日子还对着主子笑眯,最是会撒娇耍痴的女子怎么变脸如此之快,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心肠冷硬似铁。主子这么帮她,她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对主子喊打喊杀。
主子这些日子心中定然不知有多伤心,可她倒好,没事儿人一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啊!
他在那儿抱怨了一大堆,说来说去,总结了一句陈词。
“主子,我们回云都吧。”
齐云楚听他啰嗦完,轻轻击掌。不多时,屋子里多了一个暗卫。
齐云楚眼皮子也未抬,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凛,“叫留在姑墨王宫的人趁机将乌兰朵救出来,顺便给他们的新单于送点贺礼!”
“是。”
入夜。姑墨王宫。
已经成了新继任的单于的阏氏的乌兰朵此时此刻正坐在桌前发呆。
殿外这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殿内侍女行礼的声音。
她警惕的看着外面,手摸向了怀里拿来防身的匕首。
这个时辰来她宫殿的,除了继任的新单于,不会有旁的男人。
果然,很快地,赫连炔出现在她面前。
赫连炔进殿后将殿内所服侍的人赶了出去。他站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看着端坐在桌前,始终带着面纱,身穿白色布袍,唯有一对碧绿清澈的眼眸露出在外的女子。
尽管她总是这样冷淡,可一点儿也遮挡不住她摄魂夺魄的气质。
明明是珈蓝族如同天山雪莲一样圣洁的圣女,却偏偏又着这样曼妙的样貌,叫人见?了为之沉沦。难怪赫连烽为了她,竟然不惜冒着被世人唾骂的风险将她抢了回来。
只可惜,现在她是他的了。
今晚真是个好日子,他想,他应该来享用自己胜利的果实。
他的阏氏用那种冰冷的眼神无波无澜地瞧了他一眼,仿佛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真是有趣啊。
赫连炔眼神玩味的看着她,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
眼见着他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圣洁而高贵的圣女眼中终于多了一些旁得东西。
“出去!”
原来圣女也会生气啊。
赫连炔心中愉悦,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看也不看她闭上了眼睛。
一会儿的功夫,乌兰朵便听见了床上传来呼吸绵长的鼾声。
乌兰朵蹑手蹑脚的上前,只见床上的男人已然陷入了沉睡。
她思虑良久,碧绿的眼眸闪过一抹厉色,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迅速的朝床上的人刺去。
谁知方才还在熟睡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到怀里,用自己的腿将她整个人牢牢禁锢住。
他把她的手掰开,将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丢到了铺就了厚厚的地毯上,捏着她的下颌笑道:“你不会以为凭一把匕首就能杀了我吧?”
乌兰朵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赫连炔伸手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
乌兰朵想要伸手去挡,却根本挣脱不出手,眼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赫连炔伸出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旁,眼眸一暗,声音有些嘶哑,“我本想着封了你做大阏氏之后,才来享受自己胜利的果实,想不到大妃如此的按耐不住,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的手自她的脸旁一直滑到她的脖颈,然后伸手要去解她身上永远将自己包裹起来的白袍。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赫连烽一直不敢碰我吗?”乌兰朵眼见着他的手指就要扯开肩膀处的衣带,眼里闪过一抹邪恶的颜色。
“哦?不如你说说看?”赫连炔嘴角弯起,一脸狂浪,“我可不怕你们的神!”
这世?上如果真有神,他阿母这般善良的女子又怎会过得如此凄惨?
赫连炔如秦姒一样,从来信得都是自己。
这时白袍最上面的一根衣带已经被解开了。
乌兰朵向来如同天山雪莲一样圣洁的面孔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挣扎着想要起身。
赫连炔身躯矫健高大,饶是她个子不低,可比起山一般的男子显然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你若是现在放了我,一切还来得及!”乌兰朵碧绿的眼眸里充满了怒意,“否则你必然后悔终生!”
赫连炔这时停了手,“怎么,你还等?着王子哥哥来救你?他的一颗心早就扑在了旁得女子身上,不会来救你的。”
莫说秦姒想不通,赫连炔到现在也想不通,未成年之前从不踏出珈蓝族半步的圣女为何会见?到齐云楚之后管他叫“王子哥哥”。
乌兰朵不说话,挣扎着想要逃。
赫连炔突然俯下身去攫取她的唇。
乌兰朵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可是他却用力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了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炔松开了她。他抹去唇上被她咬出的血,眼眸一暗,将她的两只手禁锢在头顶,只听“呲啦”几声,他将她她身上那件洁白似雪的袍子便碎成了布片。
乌兰朵恶狠狠的看着他,碧绿的眼眸里涌现出浓浓的杀意。
赫连炔的手指滑向了她的后颈处,将她一张带着憎恨表情的脸转向了一边。
他盯着她后颈处雪白洁净的一块皮肉看了许久,眼里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又将她的另一侧转了过来,只见那处也是雪白一片。
他明明记得,珈蓝族的圣女乌兰朵后颈处有一朵黑色的刺青,是她们的族徽。
可眼前的女子后颈处白皙干净,无半点刺青的痕迹。
不对,她是有刺青的。
赫连炔突然用力一扯,她左肩处露出半个图腾刺青,粗狂狰狞,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
他眼底欲望尽褪,神色顿时清明,反复查看了几遍,确定无误后,一把扼住她的脖颈,厉声道:“你不是乌兰朵,你到底是谁?”
床上方才还在拼死挣扎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邪恶的笑意,笑道:“谁说我不是乌兰朵,我就是乌兰朵,是世上另一个乌兰朵。”
赫连炔第一次瞧见她笑,只觉得她笑起来碧绿的眼眸似荡起了一春光,既邪恶又张扬,与平日里的模样完全不同,却较之从前更加的摄魂夺魄。
他冷眼打量着她,正想要将她身上的衣裳剥下来一探究竟,谁知这时殿外响起了一阵噪杂的声音。
“单于,王宫内有几座宫殿突然起火了!”宫殿外面传来急迫的敲门声,“您的寝殿也着火了!”
赫连炔冷冷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乌兰朵,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到殿外,看了一眼站在两旁的侍卫,冷声嘱咐,“看好她!”
他说完疾步走了出去,朝着被火光照亮了夜空的地方去了。
待他走后,入夜便潜伏在房顶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滑进殿内。
乌兰朵迅速起身拿过身旁屏风上搭的白袍重新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看着眼前的黑衣人一脸的兴奋,声音也与平日大不相同。
“是王子哥哥叫你们来救我的吗?”
待赫连炔处理完火灾之事,想起乌兰朵可疑的身份,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急冲冲往她宫殿赶去。
“她可有出门?”
门外的侍卫忙道:“回单于,属下等?人一直守在这儿,并未瞧见阏氏出去。”
赫连炔松了一口气,推门进入,只见殿内空无一人,本该待在宫殿里的乌兰朵早已经不翼而飞。
遭了,上当了!
赫连炔在殿内转了一圈,一滴水突然滴落在脸上。他抬头一看,只见屋顶上方破了一个小小的洞口,应是人逃跑时没有遮严实。赫连炔面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一拳捶在桌子上。
这个齐王世?子,当真是有本事,竟然在他的王宫来去自如,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转身就要走,却突然瞧见门后贴着一张纸。
赫连炔大步上前查看,只见宣上面画了一只大大的四脚朝天的猪,猪头上顶着两个大字:蠢蛋!
乌兰朵!
赫连炔一想到自己这段时日居然被一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撕下来将纸团成一团。
“来人!”
客栈。
一夜未睡的齐云楚坐在那儿看着跪在眼前的暗卫,“事情可顺利?可将人送到安全处?”
暗卫点头,“十分顺利,他发现的时候,咱们留在王宫里的人已经全部撤离。”
齐云楚点点头,“辛苦了。注意不要叫人发现乌兰朵。下去吧。”
“是。”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齐三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他大步上前,将手中的信交到他手里,“果然如主子所料,他立刻着人通知了公主。”
齐云楚将信展开看了看,放在摇曳的火苗上。一会儿的功夫,火舌将那张纸吞噬干净。
叶城。
出发了数日的秦姒又回到了上次途经此处住的客栈做临时的补给休整。
他们从叶城出发去姑墨王都的时候耗时半月有余,此次轻装上阵,不过用了七日的时间便到了叶城。
连续几日夜以继日的赶路,使得她整个人疲惫不堪,一到了客栈便瘫倒在床上。
红袖连忙上前帮她褪去鞋袜,替她揉捏肩膀。
“赫连炔这几日可有来信?”她舒服的闭上眼睛。赫连炔曾说会仔细查一查关于那个乌兰朵的事情,如今到过去好几日了却一点儿消息也无。
她虽然对于姑墨国子承父兄妻妾的习俗深恶痛决,可关于乌兰朵与齐云楚二者之间的关系充满了好奇心。
“并无消息传来。”
“是吗?”秦姒有些诧异。
她想起离开时明明说好了来给她送行的赫连炔人并没有出现。且她听说姑墨王宫遭窃,贼人胆大包天,竟然放火烧了几座宫殿。只是她急着赶路,当时并未在意。
她本以为赫连炔忙着处理宫中之事,等?忙完了自然会联系自己。可她都已经出发数日,赫连炔竟然连封书信都无。他从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此次却十分的奇怪。
“对了,他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他自然是指的齐云楚。
自从那日下雨后他瞧见自己与赫连炔说话便再也没有来见过她。即便是一起赶路,他日日躲在马车里,连面都很少露。
红袖知道她是想他了,忍不住提醒她,“齐世?子那日回去之后便遭了风寒,殿下要不要去看看他?”
秦姒摇摇头,“算了,见?了也不知说什?么好。如今他这样本宫更加放心。等?回去再说吧。”
红袖遂不再说什么,又替她揉捏了一会儿,见?她一脸疲累的睡了,替她盖好被子便褪了出去。
秦姒这段时间压力?很大,睡眠一直很差。如今故地重游,在叶城这个地方精神居然放松下来。她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
“姐姐,水。”她捂着有些疼的头,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便有人将她扶了起来,将水递到她嘴边。
秦姒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只觉得整个都活过来了,正要说话,突然觉得她身旁的人气息不对。
那是一种十分干净的杜若香气,混合着若有似无的甜香,不断地往她鼻尖里钻。
秦姒顿时呼吸困难,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一瞬间的功夫,她脑子里却想了很多的事情。
他是如何进来的?
一直守在她附近的暗卫去哪儿了?花蔷去哪儿了?
眼下她该如何是好?
秦姒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她若无其事的躺了回去,将脸转向里侧,很快地发出呼吸绵长的声音。
可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在装睡,微微叹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寒的缘故,他鼻音有些重,声音里也透着落寞。
“我不主动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再也不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