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毓笑,“那蕊姬说说怎么才算是有趣?”
蕊姬叫人收拾好凌乱的席面,重新摆上骰盅与酒,柔柔道:“咱们赌个新玩意,比大小,输了的人,接受惩罚,如何?”
大家也觉得这样有趣些,顿时来了精神。
蕊姬又道:“那不如就由世子这位书童先来如何?”
小哑巴见众人都看向她,冲大家笑了笑,本想摇头,却见蕊姬已经将骰盅放到了自己跟前,笑盈盈的看着她。
小哑巴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不善,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面前黑色骰盅看了一眼齐云楚。
齐云楚这时也望向她。
她不知为何,一看见他心里总觉得憋了一口气,伸手将那骰盅轻轻在耳边晃了晃。
里面的骰子撞击在一起,声音清脆悦耳。小哑巴闭上眼睛听听声音,竟然觉得熟悉的很。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着她,惊讶的发现世子带来的新随从竟然像似个风月场的老手,滑溜溜的骰盅到了她手里,好像是一条听话的舌头,你让它是几,它就是几,试了三次全都是六六六。
谢毓目瞪口呆看着她摇出的数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确定你是个哑巴?”
一个哑巴,玩这手玩的出神入化,谁信呢?
小哑巴笑笑,将骰盅放到蕊姬面前,腼腆又乖巧。
蕊姬面有讪讪,正要动手,谁知一直未出声的齐云楚突然拿过了骰盅,“我来试试。”
呦,这是为佳人出头呢。小哑巴面上笑意越发的深,她就不相信齐云楚能比她还大,顶多打成平手。
蕊姬一脸感动的看着齐云楚,浑然忘记了方才他在院中的无情。
众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齐云楚,只见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书童,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骰盅,然后重重放到长几上。
谢毓这时打开了盖子,看了一眼,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齐云楚。
小哑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只见他的骰盅里竟然是七个六。
其中一骰子一分为二,两面皆是六。
在场的人拍手叫好,饮了酒的脸涨得通红,“愿赌服输!”
蕊姬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深,觉得齐云楚为她出了头,心中高兴的很,“那该罚什么呢?”
其中一个着紫衫的男子呷了一口酒,转身渡给了旁边的姑娘,笑道:“输的人,给世子渡一口酒如何?”
蕊姬认为齐云楚定然不肯。
她笑盈盈的看向小哑巴,等着齐云楚拒绝她,想要看看她乖巧笑容下那张伤心失意的脸。
别人也许瞧不出她却看的分明,书童虽对齐云楚世子淡淡的,可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自己伤了心,也总要让别人尝一尝,要让她知道,莫要对着世子痴心妄想。
谁知齐云楚没有说话。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皆是难以置信,心里弄弄的妒意全部聚集在嗓子眼,仿佛一口气儿喷出来先把自己给灼伤了,一张美艳的面孔也有些扭曲。
她以为他的无情是对着除了云莺县主的所有人,却没想到对这个书童也例外。
云莺县主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小书童她凭什么!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将杯中的酒换成最烈的那种。
小哑巴这时睨了一眼齐云楚。
只见他握着酒杯看着她,容色淡漠,既不说好,也未说不好。
众人还在那儿起哄,“怎么,云楚兄带来的人不会不敢吧?”
“就是就是,世子,您倒是让我们见识见识,您平日里是如何御下的啊……”
屋子里暖意融融,姑娘们也都玩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生的娇嫩,明明不会说话,眼神却实在勾人的小书童,
齐云楚这时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女子,凌厉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人
大家皆不敢再出声。
小哑巴瞥了一眼坐在谢毓身旁的花魁娘子,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可眼神冷的吓人。
旁边坐着的也不知是谁,适时的端上了一杯酒,小哑巴强制着颤抖的手仰头倒进口中,差点没把眼泪呛出来。
在场的人兴奋的眼神放光,谢毓却笑不出来,他低声道:“阿楚,算了。”
蕊姬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脸上挂着勉强的笑,“世子,不如算了。”
可齐云楚不说话,眼角微微上扬,就这么看着小哑巴,似乎就在等着她一样。
小哑巴起身咬牙横跨坐在了他腿上,目光灼灼的迎着他税利的眼神,面上的笑意越发的乖顺。
反正要丢人大家一块丢,他齐王世子的脸怎么都比她这个无名无姓的人的脸要金贵。
她缓缓靠近他的脸,眼见着那张好看的面皮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呼吸相闻。
小哑巴甚至能感觉到他身子紧绷,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
她心中冷笑,低下头去寻他的唇。眼见着那唇就贴了上去,齐云楚将她一把推开站了起来,轻轻弹了衣服,好似有什么脏东西。
小哑巴松了一口气,可整个人都被倒进胃里的烈酒灼的整个人烧起来,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今天先到这儿吧。”齐云楚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
小哑巴见他走了,这才看了一眼蕊姬。
蕊姬却被她刀子似的眼神看的心有些慌,连忙低下头去。
主子都走了,小哑巴自然没有留在此地的道理。她起身向众人告辞转身出了暖意融融的屋子。
秋夜寒风料峭,冷风迎面吹来,她身上的酒意也消散不少,看着消失在街角尽头的齐云楚,面色阴沉的吓人,浑然没了半点方才在屋里里的乖顺。
这个狗东西,简直岂有此理。
正在这时,赵毓也跟了出来。
“你喜欢阿楚?”谢毓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哑巴。
小哑巴微微一愣。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人,难道紧紧凭借一张脸吗?
她举目四望,只见街道空旷,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齐三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刚才一块走过来的,找不到人就只能自己先回去了。
谢毓突然叹息一声,“对不起。”
小哑巴转过头讶然看着他眉眼修长疏朗的一张脸,完全没了方才屋子里的浪荡模样。
她以为他是在为方才的事情道歉。这事儿始作俑者也不是他,犯不着道歉。
她头有些疼,向谢毓作了一辑就往王府走。
才走没多远,小哑巴远远的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以为是齐云楚,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回头。谁知一转头,就瞧见谢毓远远的骑马过来,快要靠近她的时候,一伸手竟然直接将她提到了马背上。
“我想了想,就这么让你这么一个醉了酒的人回去,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谢毓轻笑。
小哑巴回头瞪了他一眼,挣扎着要下来。
难不成孤男寡女共乘一匹马就是君子所为?
谢毓却不再看她,打马前行,直奔王府而去。小哑巴听着耳边呜呜风声,见他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头疼得厉害,懒得与他争辩,闭着眼睛身子前倾,尽量离他远些。
风月楼离齐王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是走路半个时辰,骑马却只要一刻钟,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到了齐王府的侧门处。
小哑巴赶紧翻身下马,看了一眼马背上始终含笑,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谢毓,最终冲他拱了拱手,转身轻轻敲了敲门。
守门的下手见是世子新来的书童,赶紧恭敬开了门。
“你叫什么名字?”谢毓突然喊道。
小哑巴摇摇头,头也没回进了门。
谢毓哑然失笑,她不会说话,又怎么回答得了自己,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那角门关了才走。
小哑巴进门之后直接往北面的方向走,他暂时还跟齐三一个屋子,住的地方需要穿过南苑的一个小花园。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向两旁看,只觉得白日里开的娇艳无比的花朵,到了夜里如同会吃人的恶鬼,支棱着小脑袋瓜子,轻轻随风荡漾,在地上映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一小段路小哑巴走的提心吊胆,连冷汗都出来了,暗道这偌大的齐王府那么有钱,为何不在这花园里多装几盏灯。
她精神紧绷,眼见着就要穿过月门,回到自己的院子处,墙上闪过一道一丈多高的黑影。
小哑巴一颗心瞬间如同失重了一般,心颤的厉害,急促喘息,拔腿就往回跑。只听“砰”一声撞在一堵墙上,只觉得鼻梁骨都要断裂,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涌了出来。
她背后濡湿了一片,汗涔涔的,手里拿着方才折下来的棍子,眼睛紧闭,抬手就朝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刺去,谁知一出手被人一把捉住手腕,动弹不得。
她感受到温热的体温,知道是人,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抬头一看,居然是齐云楚站在自己面前,一张脸在月光下惨白,唯有眼睛亮的吓人。
这厮什么毛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扮鬼吓人?
只可惜她不能开口讲话,否则必定要将他好好骂一顿,替自己压压惊出出气。
齐云楚自她手中拔过那截尖锐的树枝,冷哼一声,“今晚你倒是玩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