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姒低下头亲亲他的眼,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实在抱歉,可是她一不想再骗他。
她怎么可能陪他回云都呢。
她在他床边一直坐到半夜,想起还有事情要处理,找了十一过来守着他,自己便先回宫了。
等到十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次日晌午。她递给秦姒一封信,道:“齐世子?给您的。”
秦姒从一堆奏疏里抬起头,眼神瞥了一眼那封信,想要接过来,却最终没有,只是道:“读给朕听。”
十一拆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回云都过年,你多保重。
“他还说了旁的什么没有?”
十一摇摇头,“没有,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与平日里并无不同,走的时候就将这封信交给了属下?。”
“那你怎么那么晚回来?”
“属下?偷偷跟他回了府,看见他骑马回去后叫人送了水进屋沐浴,出来时便嘱咐齐三收拾东西。瞧着院子里的情景,好像早就准备好要回去了。”
秦姒听完,坐在那儿好半天没有说话。
十一只觉得?她心思越发难测,忍不住问道:“可要属下?去追他回来,或是派人跟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摇摇头,“不必,他会回来的。”
十一点点头,正要退出去,却被她叫住了。
“你去找一找兰溪,给他安排一处离皇宫很近,朕容易找得到的住处。”
十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研墨的红袖“……陛下?难道就不觉得?这个兰公子出现的太过巧合吗?可要属下?查一查他的来历?”
陛下?一向谨慎,不知为何对待这个人会这般没有防备,明明他一身的疑点。
秦姒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沉静,“朕不想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在朕心里,他就是兰景。只要他是兰景,那便足够了。”
十一见她如此执着,点点头,正要走,又被她叫住。
“一定不能够叫他知道,做的隐蔽些。”
不知道,他就不会难过。
无论是小七,还是秦姒,都不想一个叫齐云楚的男子难过。
……
云都,齐王府。
齐云楚已经回来好几日了。
齐濯见他自回来后整日里失魂落魄,时常站在院中发呆,一日日的不知在想什么,打算找言溯问一问究竟。
毕竟自己一向孤僻的儿子什么话都愿意他说。
自从齐云楚离开云都后,两人的关系居然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至少现在是可以在一起下棋的关系了。
这日下午,天气晴好,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外头的天气冷得刺骨。
他与言溯坐在书房内下?棋,忍不住问道:“近日阿楚可同你说什么?”
言溯摇摇头,“他这次回来话极少。”
“你没问问?”
“你是他亲老子?你怎么没问问?将军!”
齐濯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推了:“……不来了!”
这个人心眼小得?很!
言溯,“……你又耍赖!”
齐濯冷哼一声,望向院外。
言溯一向大度,懒得?与他计较。他其实心中也很是担心,想了想,叫人将齐三叫了来。
齐三自从回了云都,到处跟着自幼相识的人撒欢,此刻不知又跑去哪儿玩了,好半天人才到书房。
言溯瞧着他回来当天垂头丧气,这两日的功夫精气神十足,忍不住问道:“你们在燕京城过的不好?”
齐三搓搓冻得僵硬的手,皱眉,“也不是不好,就是主子?实在是太憋屈了,我瞧着难受。”
齐濯一听,拍案而起,怒道:“她敢欺负我儿!”
他发起怒来十分吓人,就连言溯都忍不住发怵,更何况是齐三。他缩了缩脖子?,浑然忘记了齐云楚世怎么交代他不许回来胡说八道的事,不由自主的将这段日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何止是欺负,她那个人,简直是坏到了骨子里……”
半个时辰后,齐终于将事情说道完了。他一向老实,决计没有添油加醋。只是他瞧见的都是秦姒如何的三心二意,冷漠无情,完全不知两人大多数都是床尾打架床头好,平日里亲密的好处如何为外人所知。
一番话直听的齐濯怒到了极点,心疼到了极点。
无论如何,齐云楚都是他的骨血,且是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留下?来的这世上的唯一念想。这些年他不常在府中,不过是瞧见他与他母亲相似的面孔以及习惯心中痛苦万分,不敢面对,可心中对他自然是疼到了极点。
他坐在那儿捂着胸口气得?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言溯知道他为人一向护短,生怕他作?出什么事儿来,连忙劝道:“感情的事儿旁人如何看得?透彻。”
他恨恨道:“秦晁那等卑鄙懦弱无用之人,怎么偏偏生出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
言溯虽也这般觉得?,可也忍不住道:“可这普天之下?,这般叫人见之终生难忘的人物却也只有她一个!”
齐濯瞪他一眼,心里憋着一口气儿,一直憋到了用晚膳时。
他瞧着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吃着饭,始终一言不发的儿子,却看却觉得?他心中藏着无数委屈,面上却半点儿瞧不出来的模样像极了亡妻,心里一软,语气也难得柔和,“你若真想要她,为父即刻领兵杀入燕京城,替你抢回来。”
齐云楚闻言楞了一下?,咽下口中食物,放下手中的筷子漱了口,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这才抬眸瞧了他一眼。
“管好你自己,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
齐濯头一次如此对着他低声下?气,却不想热脸贴了冷屁股,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冷哼,“那你倒是去办啊!谢家二郎与你一般年纪,孩子都生了!”
齐云楚的眼神扫过他手中的筷子,“我母妃在世时,最是讨厌旁人吃饭时说话大说声摔筷子。”
齐濯一听,立刻将筷子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那儿。
齐云楚起身站了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齐濯瞧着他如今对着自己居然这么嚣张,想要大声呵斥,又想起他方才的话,只得将火气憋了下?去。
“你去哪儿?”
齐云楚头也未回的冲他摆摆手,眼里闪过一抹狭隘的笑意,回头睨他一眼,“我现在就去办!”
……
燕京城,皇宫,除夕夜。
宫宴结束以后,秦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紫宸殿。她沐浴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宫殿,
叫人送了酒进来,打发了宫殿所有的人,一个人裹着被子围在火炉旁饮酒。
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人就会变得?格外的脆弱敏感。
好像人人都有家可回,有亲人可依,唯独她一个,平日里无论多热闹,到了这种?时候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想起从前兰景在时总喜欢在东宫等着她一起回来围着火炉烤地瓜守岁。
后来,她一个人围着火炉烤地瓜守岁,年年如此。
她今年觉得?格外孤独,想要有人陪着。
齐云楚一气之下?回了云都。云清今晚连夜宴都没有出席。至于那个叫兰溪的,十一找了他许久,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自斟自酌,瞧着炭盆里少了地瓜,这才想起红袖今年忘记叫人准备了。
红袖向来心细如尘,必定是有了心事。
她懒得?再叫人,只一味的饮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烟花炮竹的声音。她摇摇晃晃的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中开着火树银花的灿烂。
曾经也有人给她点过满城烟火呢……
她兀自笑了笑,朝着空旷无人的夜色举杯,“来,小齐哥哥,我敬你一杯。”
她在窗外伫立良久,直到打了个喷嚏,这才觉得?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连忙关了窗户,又摇摇晃晃的回了炭火旁,裹着被子坐在那儿发呆。
一向最爱上串下跳的花朵似乎今夜也寂寞地很,往她身边凑了凑,伏在那儿打起了盹儿。
秦姒替它轻柔的顺着越发油光水亮的皮毛,喃喃道:“人人都道孤家寡人,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朕其实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神情呆滞的看了一会儿门外,听着敲门声固执的响起。
是谁呢?她心中隐隐期待。
无论是谁,今晚能陪她守岁,她心里头高兴!
她赶紧起身去开门,看见来人随即倚在门边笑了。
云清瞧着眼前赤足散发,一身绯袍,眉眼含笑,脸颊染了一层酒意的女子,赶紧将身上的雪色大氅解下来替她裹得严严实实。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多穿些衣裳,着凉了怎么办?”
“云清啊,你能来我很高兴……”秦姒瞧着眼前披星戴月而来,色若霜雪的男子,心里面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兜兜转转这些年,陪她一起过年的,只有他一人。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赶紧将他拉了进来。
云清进来后看见地上的东西,“你前段日子不是风寒才好,怎么又一人躲在这儿饮酒?”
秦姒有些醉了,环着他的腰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得?了风寒?”
云清眼里闪过一抹黯淡,什么也没说,拉着她一起坐到了火炉旁,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打开来捡了几个丢进炭火里。
秦姒惊呼,“你居然还带了地瓜过来,这可不像我们云太傅的作?风!”
云清颇有些不好意思,“守岁自然要做点什么才好。”
好在殿中昏暗,火光映照下的脸都是通红的,瞧不出什么来。
两人围着火炉一边饮酒,一边聊起了今日夜宴发生的事情。
今日除却韩王以外的其余藩王都到了。宴会上,几位藩王对着新上位的女帝咄咄逼人,言语轻蔑。
秦姒憋了一晚上的气儿此刻终于找到了出处,同他说了一大堆,全部是关于削藩的筹谋。
云清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说上一两句。
末了,秦姒将杯中得?酒一饮而尽,叹息,“藩王们的事一日未解决,朕都得夹着尾巴做这个皇帝,真叫人不痛快!”
云清将烤好的地瓜用火钳夹出来放到盘中,放凉了些剥了皮吹凉了放到她嘴边,“此事急不来,陛下?才登基,根基未稳,须得徐徐图之。”
“朕知道,就是有些不甘心。很甜,你尝尝!”秦姒伸手拿了一小块放到他嘴边。
云清没有用手去接,瞧着眼前醉意朦胧的女子,突然低下?头将她手中的地瓜含在口中,舌尖若有似无的滑过她的指尖。
然后,他抬眸看着她,清冷的眼映火炉里的火苗,灼人地很。
“确实很甜。”他一本正经道。
秦姒只觉得?指尖发麻,心跳立时快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与他越亲近,越觉得?他熟悉。这种?熟悉时常上一刻有了雏形,就要脱口而出说出那人的名?字。下?一刻他便欲她刻意拉开距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些年他都是如此,唯有今晚与她最是亲近。
现在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是她即便在哪怕生得?完全一模一样的兰溪身上都找不到的感觉。
她心中一动,握紧了他的手,“云清,不知为何,有时候我觉得?我与你认识了好多年。”
“是吗?”云清目光灼灼看着她,替她将额前的发拨到耳后,“若是陛下?愿意,往后每年咱们都一起过。”
他时日无多,能与她多呆一日便是一日。
秦姒瞧着今晚格外不同的云清,手指不知怎么就滑到了他的唇。
他的唇生得?极漂亮,与他清冷的人不同,很柔软。唇珠一点嫣红点缀了他似雪山一样清冷的气质,使得他沾染了世俗的尘埃,多了些烟火气息,变得?不那么高不可攀。
她伸手摩挲着云清嫣红的唇珠,想着自己从前也是想一亲芳泽。
云清这时身子?前倾撑在她身侧,低下头轻吻她的唇。
秦姒没有拒绝他。
他很温柔,气息很熟悉,叫她想起旧人。
只是她一颗心越跳越快,心口处疼得厉害,整个人非常的焦躁不安。
她突然松开了云清,捂着胸口喘息不已。
云清没有说话,低垂眼睫,一脸受了伤的模样。
秦姒瞧着他的神情,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她盯了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心脏跳动的平缓了些,主动圈住他的脖颈贴了过去。
可不知是饮多了酒,还是因为背着齐云楚与云清这般她心中愧疚,脑子?里混乱的厉害,心口处疼得十分要紧,就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肆咬着她的心脏。
她拼命抑制住心口越来急迫的疼痛,紧紧抱着他结实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平日里最是冷情的云清已然动了情,将她压倒在她方才裹着的被褥之上,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自她的耳畔滑到她的脖颈,轻轻吸允着她脖颈的软肉。
真的太疼了!
秦姒只觉一颗心似是被虫子啃咬出了咬出了无数血洞,四肢百骸疼得开始发麻,喉咙涌出腥甜。她下意识的推开云清,瞬时一口血瞬时从口中喷了出来,溅在了云清的雪白衣袍上。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一阵耳鸣,便什么也瞧不见听不见了。陷入黑暗前,她好像模糊听到云清惊慌失措的叫她“姒姒”,她想要说自己没事,可心口的疼痛不断加遽,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离完结又进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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