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是用于形容打工仔的流行词,指顺从地工作,被上司当作牲畜一样压榨的员工,多用于自嘲。
生活艰辛的时候,想想1500万年薪吧——这是社畜梅莉斯目前工作的最大动力。
早晨六点半,从厨房端了早餐的银质托盘,梅莉斯在无人的走廊上哈欠连天。
尽管她在进入伊路米少爷的房间时,极力打起精神,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伊路米少爷放下刀叉,口气中相当缺乏自觉。
“唉,不是……”梅莉斯合起念到一半的委托报告书,十分无奈,“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感觉很困。”
“是吗?”伊路米少爷用餐巾擦了擦嘴,端起红茶杯,“你失眠了吗?”
看来伊路米少爷的记忆力不太好。
“感谢少爷的关心,我不是失眠。”梅莉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微不足道,如萤火之光。但是伊路米少爷就如那天空中的皓月……”
“说重点。”
“我……恳请少爷晚上能节制一点。”
“恩?”伊路米少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梅莉斯。
“您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平时只是随便玩玩,兴趣使然。再这样下去,我会英年早逝的。”
“‘英年早逝’不是这么用的。”伊路米少爷纠正了梅莉斯的错误用词,又说,“你每星期不是有一天的休假吗?”
“那我肯定会睡一整天,不就没法出去玩了吗?”梅莉斯愤然道。
“你自己不会好好安排?”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伊路米抬起手,抚过梅莉斯的下巴,解开她衣领上的第一颗扣子,检查她脖子上的金属环,“最近我才觉得,管家制服脱起来挺碍事的,你要不要换一件?”
伊路米少爷问“要不要”,听起来是疑问句,其实是肯定句。
实际上伊路米少爷绝大多数的问句都约等于肯定句和命令句。
短短几日,社畜梅莉斯已经充分了解这种陷阱问句了。
“唔,这个不行吧?”但她还是无法放弃挣扎,“领地内必须穿管家制服,这是规定。”
“你出房间的时候,穿着管家制服不就行了。”伊路米少爷轻描淡写地说。
破坏规则最多的人,往往不是犯罪分子,而是制定规则的人。
“不过这样的话,确实略显繁琐。”比起今天的工作委托,伊路米少爷显然对梅莉斯的换装更感兴趣,“算了,反正今天要出去工作,在外面穿什么都可以。”
“好的,那我马上去安排行程。”梅莉斯兴致勃勃。
太好了,在家玩物丧志了三天的伊路米少爷终于要出去工作了!
再也不用受到资产阶级的压榨了!
可以为所欲为了!
“哦,行程你就不必安排了。我已经叫卯实去办了,中午出发,你别急着跑。”伊路米少爷放下手机,朝梅莉斯招了招手,“过来。”
“……”这下又得担心制服被弄皱的事情了。
……
下午,与伊路米从服装店出来,梅莉斯已经把管家制服换成了一套古典款式的女仆装。
长袖长裙,裙摆长至脚踝,衣服的立领将脖子遮得严严实实,如此传统的样式极少有人穿着走在街上,容易引人侧目,好在梅莉斯长相平平,将注目值压到了最低。
梅莉斯对这套衣服并无抗拒,只是惊讶于近期沉迷夜生活的少爷居然喜欢保守的设计。
这就是所谓的闷骚?
“很好,很符合直属女仆的身份。”伊路米少爷评价道。
“唔,我觉得布料太多了有点热。”跟在伊路米身后的梅莉斯小声诉苦。
隔着衣领,梅莉斯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属环,与皮肤贴合得太紧,有点硌得慌。
虽说这种小玩意她有办法随时弄掉,但是少爷拿到新玩具还在兴头上,要是现在跑路,后果绝对不是一般的严重。
多严重呢?可能会扒了她的皮,恩?这感觉有点熟悉,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况且,距离发薪日还有两周呢。
不能打白工,要跑路也得领了工资再跑,可以的话,顺便找个借口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热吗?”伊路米少爷回头看了一眼梅莉斯,“那就再去买几件不一样的。”
“时间不多了,请您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好吗?”梅莉斯提醒道。
按照计划,伊路米少爷要在晚上八点前潜入某任务地点,然而少爷不去事先踩点,倒是逛起了街,给下属买衣服?或者说,给宠物买衣服?
少爷您是要玩人类养成呢?
还是要玩宠物养成?
“再晚点也来得及。”面对忠实(?)下属(?)的好意提醒,伊路米少爷不以为意,连续甩出三个反问句,“你有好好工作吗?工作日志几天没写了?你不觉得你对不起目前的工资吗?”
被反问句砸了一脸的梅莉斯,扬起内敛谦和的笑容,与身上古典款式女仆裙一起,相得益彰。
她双手拎起裙摆,单脚后撤,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培训期间负责礼仪课的老师看到她此刻的表现,应该会非常欣慰。
“伊路米少爷要听实话吗?”她低着头,轻声发问,黑色发丝自肩膀垂落,如弱柳扶风。
从看不到梅莉斯脸的角度来看,她的礼节无可挑剔,姿态优雅,让人忍不住立刻幻想出一个心中最完美的形象。
她真的很喜欢挑逗人,经常不论对象。
伊路米微微眯起眼睛。
“完全不!”梅莉斯抬起头,提着裙角,朝伊路米反方向一路小跑,“少爷我先回去等您凯旋归来了!!!”
……是那个任性又狂妄自大的没错了。
梅莉斯跑过几个街角,伊路米并没有追上来。
噢,玩归玩,少爷毕竟还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这真是太好了,梅莉斯替老爷和夫人感到欣慰。
对了,少爷说了工作日志的事情,这几天都忘了写呢。
回到暂住的酒店房间,稍微为少爷的事业心有所触动,社畜梅莉斯决定自觉一点,先补上工作日志,再美美地睡一觉,睡到自然醒以后,如果少爷还没回来,就可以出去玩啦。
唔,先工作后玩乐,是个优秀的社畜呢。
翻开工作日志本,梅莉斯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在她记忆中,除了在合约啊收据啊之类的纸上简单签名“Melis”,几乎没写过字。
认识书上的字和写字完全是两码事,提笔就忘字。
梅莉斯想了很久,才在日志本上写下一句开头。
1993年10月16日
今天是正式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陪伊路米少爷玩,我很努力。
接下来写什么呢?
梅莉斯努力思考着,脑力消耗过头,困意袭来,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够舒服的睡觉姿势,很容易做噩梦。
“如果你想继续跟着我,就要答应我一件事。”是那个给梅莉斯起名的男人的声音。
“唔?”
“你发誓。”他的口吻坚决,不容置疑,“以后你不可以吃人。”
梅莉斯惊醒了,看到伊路米站在旁边,正在看梅莉斯只写了一句话的工作日志本,那页纸被梅莉斯睡觉的时候压住,多了许多皱褶,需要用手抚平,才看得清梅莉斯歪歪扭扭,幼儿园等级的字迹。
“你不会写?”
“我已经尽力了。”梅莉斯转过脸,把整个脸贴在桌面上,瓮声瓮气地说,“伊路米少爷,写作是需要天分的,就算您逼我,我也写不出来更好的了……您需要洗澡吗?”
“恩?”伊路米放下日志本,心想这转移话题的方式有够生硬的。
“您身上沾了血腥气。”
“你闻得出来?”
“我现在已经很熟悉您的气味了,这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梅莉斯头也不抬地说,“我这个宠物,做的是不是很合格?您要不要给我奖……”
“金”字还没说出口,梅莉斯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奖励是吗?”伊路米少爷似乎理解错了意思,“那你就和我一起洗吧。”
“?????????????????”
浴室门在身后关上,梅莉斯连忙叫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奖……”
往浴缸里注水的水流声盖住了她的最后一个字。
升腾着水蒸气的浴缸,像一口白色的大锅。
唔,现在不是我吃不吃人的问题,是别人要吃我。
谁怕谁呢?
只是怕引起麻烦,没有拿出真本事罢了。
恶向胆边生,梅莉斯抬起双臂,勾住伊路米少爷的脖子。
有一说一,少爷的气味还是那么好闻,全部吃掉有点可惜的那种。
梅莉斯笑了起来。
爱笑的人,运气往往不会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