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美人落魄第十四天

妄墟九州通信发达,鱼水城和北朔城隔得并不远,约莫两个时辰后,大毛和二牛收到了信。

送信的是妄墟九州专门的信使,信使送信之所以快,是因其腾云而来,天空滑下朵云来,大毛二牛闻声开门后,只见一白衣信使背着个纯白色的小箱,架云立于门前。

大毛二牛接过信,信使便道:“北朔城来的信。”

还未拆开信,信使又架云飞去了。

“这种时候,有谁会送信来?”大毛生怪,拿着信封翻来覆去的瞅,忽然顿住,“二牛....是任沿行...”

“这信封上啥也没署名,你怎么知道就是任沿行?”二牛在旁边磕着瓜子,不免问道。

“可是上面写着寄二哥!上次任沿行就是这么写的!所以除了任沿行还能有谁?”大毛万般笃定。

话落,二牛这才凑过来瞅了瞅,半响叹道:“可是少主不在这里呀...”

大毛也有些许犹豫,这信到底是拆还不拆。

少主在任沿行离开没几天后,也走了。

去哪儿,没说。

……

北朔城没入了夜,被繁星笼罩。

云纱坊的秋香正在浓妆艳抹,方才她去小巷,遇到了一位妙郎,两人情投意合,妙郎还赠了她只香囊。

那妙郎生地实在好,秋香现在想起,脸还会微微泛红,她将那香囊寄在腰间。

房间里香气早已弥漫,秋香转头看向方才还坐在桌前的陈少,竟发现人已睡着了。

这么说来,她也困了..

香味更甚,屋内两人皆倒在了桌上,任沿行从窗外跃入,将陈少腰间的令牌取了下来,他抛了抛手中令牌,笑道:“对不住了啊陈少爷,这令牌过会儿就还你。”

……

夜了,北朔城却明亮如白昼。

平畴楼坐落于在隐秘的树林,明珠镶在头顶,通身亮着明艳的光,是这夜里最璀璨的明星。

它一共有六层,五楼是楼主的专属娱乐场所,这里每天夜里会举行一次楼主专门招待的娱乐游戏。

说白了,就是赌博。

...

夜晚总是带点惬意的。

平畴楼,五楼。

开阔平广的小楼阁,往下远远一看便瞧见明亮的北朔城,抬头是从五楼升起的莲花台,美人于高空莲花处扭腰伴舞,笛羌声悠悠扬扬地从五楼飘至底楼。

一切都很明快。

坐在露天楼阁上的那位望着莲花台上的美人,兴致不太高地喝了口茶。

额上深褐色抹额显得他分外刻薄,他生得剑眉星目,却带点稚气。自从上次从灵修路回来,覃朝扬就有些心神不宁,那日在灵修路瞥见的那人,不知怎的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了,明明生得如此平凡……

“赶紧的!赶紧的!”几个小厮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覃朝扬回过神来,似乎是怕别人察觉了他走神,他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催促道:“赶快弄好!今天姓陈的怎么还没来?”

“楼主……陈少爷这会儿才从云纱坊出来呢!”旁边的侍卫打趣道。

“那小子,整天就和什么春香秋香裹在一起……”覃朝扬轻嘲道,伸手抚摸旁边的雪猫,这是平畴楼最好的灵宠,平畴楼昂贵的灵宠多,吃食打扮耗费的银两不计其数,但覃朝扬乐意,他喜欢。

这灵猫蹭蹭他,又慵懒地睡下了,覃朝扬逗了逗:“悠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悠悠的尾巴慵懒地扫了扫覃朝扬的手背,下人见状在桌上放了盘灵宠的吃食,覃朝扬还未抬头,就闻到股浓烈的奶香。

悠悠猛然惊起,覃朝扬以前从未闻过这味儿,随口问:“哟,这是换新的灵宠大厨了?”

下人回道:“好像是。”说罢,他打开那盘子,里面是个软酥的奶糕,悠悠用猫爪弹了弹,奶香浓郁,还具有弹性。

妄墟九州何其不有,覃朝扬却从未见过等吃食,还是专门给灵宠备的。

“是个人才啊。”覃朝扬一看就知道这不是自家大厨备的,若说有害人之心,此人还没有这个胆,覃朝扬挑眉,“让这个人上来见见我。”

看着悠悠吃地那么欢快,覃朝扬越发觉得有趣,他百无聊赖地低头玩弄着一只模样小巧精致的金戒,问下人:“这个多少钱来着?”

下人回:“回楼主,三百两银子。”

“啧。”覃朝扬明显看不起这金戒,“怪不得做工这么粗糙。”他摩挲了会儿,反手就将金戒往后扔了去,“不要了。”

身后是金碧辉煌的长廊,一席帘子恰好将长廊和楼阁隔开,遮去了外面的景象。有人恰好从这里走过,接住了这金戒:“覃公子,这金戒不要了?”

覃朝扬觉得这声音陌生,转头去看,那人立在长廊,身形修长,头戴斗笠,一袭白衣干净整洁,手中执把青扇,在和他对视时轻轻一合。

他整个人没有分毫点缀,却留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覃朝扬一愣:“你谁?”

那人走过来,扇子掀开吊坠的帘,覃朝扬才得以看清那人瘦削的下巴,薄而红的唇:“三百两,覃小公子不要,可以给街头那些穷苦的百姓。”

淡淡的清雅和话语间的轻漫,是可以一眼惊鸿的人,羌笛声柔和下来,似乎一切都为这人变得温柔。

覃朝扬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灵修路的那个背影,在他脑海里眼前人奇迹地和那个背影相符合,他敲着桌子的手指也慢了下来,不好意思地别过脸:“你谁?”

覃朝扬话刚落,悠悠突然跃下桌子,‘喵’地一声扑进那人怀里,悠悠是个小调皮精,它蹭进那人斗笠里,吧唧了那白衣人一口。

白衣人轻笑声,还挺宠溺。

覃朝扬有些嫉妒了:“悠悠!你给老子滚过来!谁把你养那么大的?!”

悠悠巴着白衣人,只会喵呜喵呜地蹭着白衣人衣服撒娇,全程无视了覃朝扬,下人凑到覃朝扬耳边,说:“楼主,做吃食的就是他。”

覃朝扬早已料到,那人抱着悠悠走来,覃朝扬冷笑:“谁派你来的?”

“陈公子。”那人声音格外清脆,倒不是想象中的温润,话落,那人还亮给覃朝扬看了看陈少的令牌。

“这小子不和我玩牌,派个人来做吃食是什么意思!”覃朝扬明了后,骂道,白衣人已坐在了他对面,心情甚好地抚着悠悠的毛发。

“真是怪了...”覃朝扬端详着那人,却也看不到那人半分样貌,“我这只雪猫可是好贵得很,怎么就被你给收买了?”

“对于灵宠我颇有些了解。”白衣人回他,“方才我做的那道吃食叫做雪顶山,覃公子的灵宠似乎很喜欢...”

白衣人还未说完,便被覃朝扬打断:“你要是再做一次这道菜,我这只臭猫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下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又叫臭猫了?”白衣人也开起了玩笑,自知自己将覃朝扬哄开心了,便接着提下一件事,“陈公子让我陪楼主打牌。”

“打牌?来啊!好!”覃朝扬高兴了,下人立马拿来牌来,悠悠跃到桌上,来回瞅着二人。

覃朝扬侧侧头,下人便自觉去拿要用的东西了,不一会儿,下人便抱了一个盒子过来:“陈公子给你说了吗,咱们玩的是牌。”

“这些都是叶子牌,最近刚兴起的,算是一种博戏。玩法是你和咱们公子依次抓拍,然后再以大吃小,谁最快出完牌,谁就赢了……嗯,这些规则你都懂吧?”

“嗯。”那白衣人轻点头。

覃朝扬扯过盒子,洗好牌随意扔给了他几张:“赶快开始,别磨磨唧唧!”

“我赌一两黄金。”白衣人微微一笑,拿起那纸牌,抽了张出来。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两指夹着纸牌,仿佛给那无趣的纸牌平添了几分看头。

覃朝扬忍不住看了一眼,总觉得那双手在哪里看过,但是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赢了眼前这个猖狂的小子,他轻嘲道:“我也一样。”以他的惯例,先出小牌消耗对方的大牌,后可层层递上,将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话不多说,他抽出张小牌就压了上去。

任沿行笑了笑,不作过多言语。

两人斗地激烈,前面下人还看得津津有味,看到后面却皱起了眉。

眼前白衣人出牌据形势而变,很是灵活,到后面却越来越有劲,开头阵势不大,压地覃朝扬节节败退,下人突然恍然大悟。

这白衣人以柔化盛,先领覃朝扬入他的势,再将其含化其中,困而不出,造成克势。

其手法在如今世道难以见得。

棋局往后,白衣人的牌所剩无几,到了最后,他抽出仅剩的一张牌时,覃朝扬的牌却足足还有三张。

覃朝扬满头雾水,不知怎么地自己就输了,却又听那人道:“覃公子,你输了。”

“你放屁!你出老千!”覃朝扬顾不上面子,心中暗骂刚才顾着看人去了有些走神,直觉不服气,“再来,我赌十两黄金!”

白衣人笑了笑,并不恼。

过了一回合,下人又大惊:“楼主……又输了!”

“去!给我搜他的身!他绝对出老千了!”覃朝扬咬着牙,他覃朝扬从来没输过,怎么可能栽?绝对是这个人出了老千!

下人应声搜了白衣人的身,到处看了看:“楼主,没有。”

覃朝扬咬了咬牙,无奈只好继续:“继续。”

……

又是几回合下来,覃朝扬输地焦头烂额。

妈的!

覃朝扬气地脸都红了。

覃朝扬狠骂一声:“今天小爷一定要赢回来!”

白衣人很平静,只观察着牌势。这次覃朝扬招招小心,牌出的也快,眼看就只剩三张牌了,他才松了口气:“小子,你输定了!”

白衣人并不反驳。

可到后来,覃朝扬发现自己最后三张牌居然拿不出去了,他慌了,看向白衣人。

白衣人出牌就没停过,覃朝扬一张也要不起,直到最后——

白衣人递上最后一张牌:“覃公子,你几岁了?”

覃朝扬巴咂嘴:“今年……十七。”

白衣人轻笑:“那你说谁是小子?”

四下哑言。

覃朝扬想反悔!真他娘想反悔!白衣人起身来,悠悠主动跳进他怀里,他摸摸悠悠的毛发,笑:“覃楼主不必慌张,你压的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一样东西。”

“当真?”覃朝扬有些诧异,对白衣人好感立马上升,斗笠下,白衣人嘴角微翘。

“愿赌服输,覃小公子,我想让你带我去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