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搞事的江二

“我可以帮前辈打击西门氏,也可以引荐前辈进入太阴宫总坛。”

闻言,方如是掩唇而笑:“我还需要你引荐我进太阴宫?真是可笑。”

江玄道:“前辈避世已久,在这数百年间,正魔两道发生了许多变化,其格局与五百年前亦是多有不同。现今的太阴宫,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由一帮乌合之众组成,只能龟缩在极乐净土内的组织。”

方如是低头看了看十指的蔻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可知道,太阴宫之所以能有今日这般气候,皆是遗留在陆上的龙族在背后扶持。”

“太阴宫的发家的确是起于西海白龙族的扶持。但六百年前,当太阴宫逐渐占据了整片极乐净土,建立了等级森严的分坛,将龙族的权力逐步架空之后,当时的太阴宫几大主事之人便暗中联合正道玄门,将极乐净土中遗留的所有龙族绞杀,只留下几只幼龙,安抚狂热的信众。”

方如是握紧十指,双眸迸出两道雪亮的光芒:“什么?!”

江玄微微一笑,道:“前辈是不是奇怪,太阴宫最开始的建立者,分明是各大玄门正宗的弃徒,为何发展至鼎盛之时,又反过头来与各大宗门联手,反插帮过自己的龙族一刀。”

方如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静待下文,她倒要听听,这小子有什么新鲜见解。

江玄继续道:“很简单,因为比起正与邪这样的门户之见,人族更恐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时的龙族之所以扶持太阴宫建立,并不是因为他们心善,而是他们别无选择。”

“四海的封印结界皆由各大门派轮值看守,陆上的龙族若想破开四海龙君设下的封印,将族人解放出来,就势必绕不过各大门派的看守。”

“而当时剩下的龙族,其力量已不足以与各大门派正面抗衡,于是他们选择扶持这支从各大门派流出的,与其对立的力量,以期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能有与各大门派一战之力。”

“但对于太阴宫而言,比起推翻各大宗门,他们更恐惧的是龙族的复辟。他们宁愿背负邪魔外道的名声,也不愿再当龙族的奴隶。”

方如是容色如霜,哼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是想得透彻。既然你说,比起正邪门户之见,你们人族更恐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你又为何要帮我?”

“你应该猜得到我想做什么吧?”

江玄道:“第一个问题。即便晚辈不帮前辈,前辈也有手段迫使晚辈屈从,既如此,晚辈倒不如卖个好,向前辈讨要点好处。”

“第二个问题。晚辈确实能猜到一点,前辈心有宏图,所求甚大,但以当今的局面而言,晚辈认为前辈很难成功。”

方如是先前还轻轻点头,听到这一句,忽然将书册朝榻上一摔,怒道:“臭小子,不知死活!”

方如是这一怒,龙族大修的威压尽施,一股无形的气压在屋中流转,桌上的茶杯、笔架,多宝架上的花瓶纷纷碎裂开来。

江玄的衣衫无风自动,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就连脸部的肌肉都被这股威压撕扯得微微变形。

失去金丹之后,一切都得从头再来,所以江玄现在就只是个身怀武艺的高阶武者,面对如此强大的威压,几乎没有抵挡之力。

可面对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的方如是,江玄并无任何惧意。

“虽然晚辈认为前辈不可能成功破掉四海封印,却非常乐意见到前辈成为太阴宫的主事人之一。”

方如是冷冷问道:“哦,为何?”

少年仍是那般微微笑着,一双睡凤眼弯成两道新月,看着天真又可亲,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足以叫任何一位玄门正宗的掌门人暴跳如雷。

“我要娶的妻子,身怀龙族血脉,能遮掩得了一时,却很难遮掩一世。”

“与其终日提心吊胆地提防有心人,不如捅破这天,给她找一个可靠的靠山。”

方如是听到这里,愣了愣,脱口问道:“怎么,难道你觉得她那位姑母不算可靠的靠山?”

少年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问雪夫人有她的责任和立场,与前辈您不同。”

“如何不同?”

“若遇正道联手讨伐,问雪夫人很难为了阿虞与他们撕破脸,但前辈你可以把他们的脸都踩到脚底下。”

方如是越听双眸越发明亮,看向江玄的眼神也由愤怒渐渐变为探究。

江玄朝方如是伸出手,道:“讲完了原因,前辈现在是否可以将阿虞那一魄交给我了。”

方如是垂睫思索了片刻,从袖间取出一盏莲花灯座来。

那灯座只有普通女子手掌大小,样式秀气而古朴,最外层鎏的金已脱落了不少,显然很有些年头了。

江玄双手接过那灯座,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灵囊中,贴身藏好。

方如是收起外放的威压,道:“说吧,你要如何引荐我进太阴宫?”

江玄斟酌道:“从十八水府,到五镇海渎,再到入主总坛,照这样的路子一步步往上爬,未免太慢了一些,依晚辈之见,不如干件大事情当投名状,直接拿着这投名状觐见现任宫主和大护法。”

“那你说,该拿什么来当投名状?”

“前辈可有兴趣故地重游?”

方如是一怔:“故地重游?”

江玄直视着方如是的双眼,道:“麟趾洲,淮阴西门氏。”

方如是眸光微沉,怎么都想不到这少年郎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当面揭她的伤疤。

江玄道:“西门家现在虽是淮阳一脉当家,但论起渊源、根基,仍在淮阴。若淮阴的祠堂遭人破坏,家主西门闻弦必然亲临淮阴。我们就在淮阴布个局,将西门家搅个天翻地覆,拿西门家主的项上人头去做这投名状!”

方如是坐直了身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江玄。

“你与西门家有什么仇怨,要拿他们来开刀?”

江玄笑道:“西门家在塞上江南第一世家这个宝座上坐了太久,我灵州江氏也想坐坐看,不把西门家拉下来,怎么成?”

方如是直觉他话中有假,却也想不出更有力的理由。

“都说灵州江氏迂腐古板,你家大人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狡诈的性子来的?”

少年起身走到门边,双手推开槅扇,清晨的风迎面吹入,拂动他的发须和衣衫。他跨步走出门外,轻轻将门带上。

少年的声音从槅扇外传入,显得有些模糊。

“大概是,天生的吧。”

方如是捧着书卷怔然片刻,忽然垂首摸了摸腰间悬挂的菱花镜,低声道:“三哥,要是你也像这小子一样坏就好了。”

江玄离开方如是的住所,迎着春末的暖阳,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

才进院,便有蛇妖一族的婢女拖着长尾迎上前来,说道:“公子,小夫人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好多东西呢。”

江玄“嗯”了一声,表示他知晓了,挥了挥手,命令满院婢女退下。

待院中的人都被清空后,他才负着手,慢慢走到西厢前,站在窗下,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棂。

“阿虞,我可以进去吗?”

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响——

一只茶叶软枕摔到了窗子上。

江玄双手环胸,后背虚抵在窗棂上,看着廊下灼灼盛放的九里花,一时间不再说话。

房中,姜虞砸完枕头后侧耳听了一会,发觉屋外再无声音,抬头看到窗子上映着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是她太过分了吗?

姜虞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将耳朵贴到窗上听了一会,忽然听到少年“嘶”了一声,接着捂着心口弯下腰去。

姜虞顿时将怒火抛诸脑后,打开窗子,探出半个身子,急问道:“你怎么了?是伤势又复发了吗?”

江玄脸色苍白,半躬着身子,望着她,点了点头。

姜虞便什么都顾不得了,门都来不及开,直接从窗口爬了出去,搀扶起江玄,道:“走!我扶你去兰香池泡灵泉。”

江玄虚弱道:“多谢。”

姜虞架起江玄,让他将大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扶着他进入兰香池,看他疼得如病弱西子一般,竟是连脱衣解裳都做不到,只好忍住羞意,替他除去衣物,然后再扶着他滑入最大的灵泉池中。

江玄靠坐在池边,双臂展开,枕在池沿上,后颈微仰,将头嵌入池边的石枕之中,仰首看着姜虞。

姜虞被他看得脸越来越红,忍不住拿了条手帕遮住他的双眼,凶巴巴地说道:“看什么看?!好好泡你的灵泉。”

江玄扯下眼睛上的帕子,手忽然伸到水里,舀了一泼水泼到姜虞胸前。

春衫轻薄,姜虞的胸前的衣衫一下就湿透了,轻薄的布料紧贴身形,勾勒出美好的轮廓。

姜虞完全惊呆了,过了片刻,才想起举袖掩住湿透的衣裳,嗔怒道:“你做什么?!”

江玄拉住她的袖子,轻轻扯动了几下,喉结上下滑动,低声道:“我想你陪我一起泡,好不好?”

姜虞一掌拍开他的手,看了眼他恢复如常的脸色,怒道:“你刚刚是骗我的?”

什么旧伤复发,全是装的!

江玄转了个身子,半跪在池中,长臂一伸,拉住姜虞的手腕,将她拖了过来,捧起她的脸,鼻尖贴过去,与她鼻尖相抵,轻轻厮磨。

“我的伤势还未痊愈,不是骗你的,若你下来陪我一起,定能好得更快一些。”

“况且,我们以前也一起泡过的。”

不提以前还好,提起以前,姜虞瞬间就想起他之前在这里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当下更是生气,双手一推,将他推入池中。

哗啦——

江玄一时不防,竟被姜虞推得朝后一仰,摔入水中。

姜虞左右看看,从池边的托盘里拿了只酒杯砸过去。

“谁和你一起泡过,想得倒美!”

江玄从水中钻出,才抹去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就见一杯酒笔直地飞向面门。

他功体虽失,武艺仍在,当下敏捷地伸手一接,将那杯酒接在手中,仰头饮了。

姜虞看了更气,拖过一只木桶朝池中的少年砸过去。

江玄偏头一躲,木桶砸在他身后,水花四溅。

二人你砸我躲之时,兰香池外忽然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

“那个……奉仙,义父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大城主:感觉来的时候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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