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云栩栩不知道该先惊讶哪件事。

是黑雾宛如韭菜,割一茬又长出来一茬,不停往外?冒;

还是她什么都没做,却不知不觉又中招了。

剧痛再次袭来,云栩栩立马抛下第一件事,只剩第二个疑问。她单手撑住地面,仰头冷冷地看向黑雾,“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是来时的路上,还是临城的时候。

“圣女大?人,才三?天就忘了?”黑雾挑起她的下巴,滞涩地开口?,“还是,你?以为司空渊的药能救你??”

云栩栩:“……”她不知司空渊的药好不好用?。问题是,她特么根本没中毒啊。三?天前,她假意吃下毒药,实?则放进乾坤袋。

难道,那个毒药是接触传播?皮肤碰到,就中毒了?

按下心头疑问,云栩栩甩开黑雾的手,扶着墙壁起身。疼痛暂时过去,她挺直脊背,警惕地盯着对方,“你?想要什么?”

手腕翻转,黑雾掌心瞬间多出一碗新?的汤药。瓷碗、汤汁、颜色和?气味都和?刚才一模一样,还冒着浓浓的热气。

“把这碗药给司空渊。”

盯着碗边的蓝色花纹,云栩栩脑中闪过不止一个问题:这碗药是什么?黑雾怎么确定司空渊在里面?又如何肯定她能进去?

“下毒?阁下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她没有接,而是一错不错盯着对方的眼睛,略带讥讽地发问,“我怎么给他?我连圣尊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何况,我喂给他,他就会喝?”

“司空渊就在圣尊殿内。圣女大?人,请相信在下,您绝对能进去。”黑雾宛如望对待无理?取闹的小孩,嘶哑的嗓音带着高高在上的嘲弄,“至于如何喂给他,圣尊已经昏迷,您想怎样做,都可以。”

宽大?的衣袖下,云栩栩指尖微动。苏启都不知道司空渊在哪,黑雾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太可疑了。

比长老?知道的还多,难道是上一任圣尊?云栩栩暗自猜测。

似乎看不见?她狐疑的视线,黑雾继续道,“您只要将药喂给司空渊,剩下的事,在下自然会解决,不必您继续操劳。”

这番话看似彬彬有礼,实?则黑雾突然动手,强硬地掰开云栩栩握紧的拳,将药碗塞进她手中。

端着药碗,粗粝的碗沿刮磨指腹,带来别样的触感。云栩栩盯着浓稠如墨色的汤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听?话?”

黑雾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浑浊的眼睛微眯,看到她骤然绷紧身体后,才慢悠悠回道,“疼痛每隔半盏茶时间出现?一次,每一次都更加剧烈。至于什么时候有解药,就看圣女大?人的速度了。”

口?腔蔓延开血腥味,云栩栩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呻.吟,她咽下一口?血,定定地回道,“好。”

灵力扬起,黑雾一掌将她送到内廷。穿过阵法时,云栩栩惊讶地发现?,她没有经历任何阻拦,如入无人之境。

司空渊竟然允许她进入?她心中泛起古怪,但黑雾的话马上打断她的思考。

“圣女大?人最好别耍花招,这碗不是普通的毒,而是蛊。如果您倒掉,在下会发现?的。”

内廷的大?门重重闭合,阻挡住一切声音和?视线。云栩栩平稳地落在地上,脸上的仇恨和?不甘消散,变得冷静平和?。

指尖绕着碗沿转一圈,她遗憾地叹气,“被发现?了。”她确实?想直接倒掉,根本没打算给司空渊。

至于她自己中的毒,云栩栩换成另一只手端药,从?左手衣袖里翻出之前司空渊给她的瓷瓶,摊在手心。

瓷瓶清透,瓶身泛着绿色,里面有汩汩水声。

单鸾当时说,此药能解百毒。

“如果能解百毒,是不是也能解司空渊现?在中的毒?”腹部还在隐隐作痛,云栩栩犹豫一瞬,很快下定决心,“解药先给他,等大?魔头醒来,自然会解我的毒。”

——但是,如果这个药,不能解司空渊的毒呢?

脑中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但很快被压下。云栩栩握紧药瓶,走进左侧第一个宫殿。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人。

……

一连找了十几座宫殿,都没发现?大?魔头。云栩栩绷着脸,向圣尊殿最中心、也是最后一座寝宫走去。

如果黑雾说的是真的,那司空渊一定在里面。

穿过林荫小路、游鱼清池,云栩栩站在金碧荧煌的琼楼前,抬头向上看。

寝殿不高,只有两层,但房顶是漂亮的琉璃瓦,做成雄鹰展翅的姿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栩栩看了片刻,端药的手已经很酸很疼,但意外?地不敢进去。

她怕司空渊不在,也有几分怕他在。

望着澄澈碧蓝的天空,云栩栩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迈开脚步。突然,天上有什么东西快速划过。

“那是什么?怎么向圣宗后方飞过去了?”仰着头后退,云栩栩避开寝殿的房檐,试图看清一闪而过的黑影是什么。

很快,又一个黑影出现?,恰好停在圣宗顶端法阵上。认出那东西的一瞬,云栩栩大?吃一惊。

——竟然是人狼,而且不止一只。它们神色凶恶、獠牙尖利,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涌来,跃过圣尊殿上空,向后方聚集。

侍者们的住处、地牢、甚至圣物的宫殿都在那里,云栩栩彻底变了脸色,立即向屋内跑去。

圣宗外?围的阵法撑不了多久,必须马上叫醒司空渊!

云栩栩脚步飞快,几乎是撞开大?门,在进入宫殿的同时,脑海中叮一声。

【本次任务:将蛊毒喂给司空渊。】

【时间限制:五分钟。】

【失败惩罚:死。】

瞬间,云栩栩脸上血色尽失。

*

蛊毒是什么,云栩栩在昭天宗看过相关书籍。它们大?多邪恶,中蛊之人非死即残,绝没有好下场。

她不可能把蛊毒喂给司空渊。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脑中再次炸响。

【警告:检测出宿主有反抗意图,惩罚电击一次。】

云栩栩还没来得及反应,电流已经到来,尖锐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像是一万根尖针突然扎进身体;恰好此时,毒药发作,腹部像被剧烈撞击。两股疼痛在体内交窜,又格外?分明。

汗水大?滴大?滴落在地上,云栩栩疼得面部扭曲,她直接骂出声,“你?们特么是容嬷嬷和?杨永信的粉丝吧。”

疼痛结束时,半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头发乱糟糟黏在脸颊上。云栩栩紧闭双眼面容痛苦,双手在墙上留下十道深深的抓痕,她额头贴着墙面,剧烈地喘息,像是溺水之人疯狂挣扎。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睁开眼,只是眼中无神,她麻木地端起药,宛如只会听?命令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到二楼。

推开最深处的房门,里面确实?有个人。

那人闭着眼,歪坐在床榻的里侧,玄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随着微弱的呼吸而起伏。窗帘半掩,光透不进来,屋内昏昏暗暗,显得他的面容愈发苍白。

花了很长时间,云栩栩迟钝的思绪,才把这个人和?司空渊联系在一起。

她从?未见?过大?魔头这幅模样。

无论是在初见?的荒山,还是冰宫殿里,亦或者在他人口?中,司空渊永远是冰冷的、狂妄的、不可一世的。他宛如无法企及的神明,其余人只能仰视。

但今日?,神明坠落。

粉碎一切的气势消失,只剩躯壳。云栩栩这才注意到,司空渊很瘦,几乎撑不起那件衣服。广袖遮掩的指节修长,颤巍巍地蜷着。即便是昏迷中,他眉头也皱得很紧,像是不耐。

云栩栩隔空用?眼神描绘他的轮廓,目光无悲无喜,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到一切。

【倒计时四分钟。】

机械音直入大?脑,打断她的呆怔。云栩栩像是被针扎了下,身体一颤,眼里终于凝出些许神采。

她怔怔地看着司空渊,想到黑雾说的话。

‘只要把药给他……这一切就结束了。’

黑雾、系统,甚至是北洲,从?此以后,她都可以远远离开。她可以回到昭天宗,那里有师父,还有师兄们,她又是无忧无虑的小师妹,可以花整个下午在溪中抓鱼,而不是每天担惊受怕、深受折磨。

还有妈妈……

睫毛颤动,母亲临终前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妈妈让她好好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想到母亲,她麻木的神情不再,面颊转瞬而逝浮现?出痛楚。云栩栩用?力闭了闭眼,像是坚定目标,一脚迈进房间。

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这一步似有千斤重,云栩栩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向前一步。脚步犹疑,地板自然响动不断,大?概是实?在太吵,司空渊突然睁开了眼。

只是睁开眼,全?身的气势便陡然一变,瞬间从?受伤的小可怜变成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他瞥了她一眼,随意道,“来送药的?”

端着药碗的手臂已经失去知觉,云栩栩目光低垂,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是。”

“拿过来。”司空渊似是很疲惫,说完这句话,他就重新?闭上眼,靠在墙上假寐。

云栩栩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低头向前,只是在低头的瞬间,她愣住了。

视线中,青瓷碗被她端在手心,手臂微微垂落,挺括的白色衣裙遮盖住半个身体,就像……就像她穿着白大?褂。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云栩栩大?脑嗡的一声,如遭重击。

‘你?在干什么啊,云栩栩?’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迈出去的腿,嘴唇颤动,‘你?难道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你?是医学生,是将来的医生,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你?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啊?’

‘你?要背弃自己的誓言么?’她质问自己,语气愈发激烈,‘现?在的你?,还配得上医学生的称号么?’

电击的后遗症还在,大?脑钝痛,但云栩栩终于彻底清醒,她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嗯?”似乎是等了太久,司空渊不耐地轻哼。声音细微,还透着虚弱。

“这个药……”云栩栩顿了顿,“这个药热一下才有效。”

她飞快地退出房间,关紧房门。

……

房门闭合,屋内彻底暗下来。角落里,司空渊骤然睁眼,他盯着云栩栩离开的方向,目光晦暗。

床榻里侧的锦被下,突然鼓起一小块。那处凸起不停蠕动,终于移动到锦被边缘。单鸾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冒出来,它抖了抖羽毛,疑惑地问,“司空,你?说圣宗内还有奸细,怎么会是小圣女啊?”

司空渊落在阴影中,逆光看不清神情,只是周身寒气凛洌,似乎要一切冻住。

“而且,你?不是把解药给她了,她怎么还会中毒?”云栩栩毒药发作时,动静不小,一直传到楼上。只是单鸾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她。

司空渊始终没开口?,直到门外?传来响动,他伸出大?掌,一把将单鸾按回被子下。

隔着被子,单鸾飞快补充,“那碗里是蛊,本大?爷解不了,你?千万别喝啊。”

它声音闷闷的,但又透着严肃,司空渊目光不变,在房门打开的瞬间,闭上了眼。

……

关上房门后,云栩栩飞快向下跑。一直到宫殿大?门,她才堪堪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难堪与羞愧。

她从?小没犯过错,如今做出这样的事,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已经让她羞愧万分,不敢面对司空渊。

随着她的动作,碗中的汤药来回晃动,但每到碗沿,就会瞬间回落,好像有无形的盖子,阻挡它倾洒。

定定看着褐色汤汁,云栩栩目光逐渐坚定,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类似的碗、以及上午司空渊给她的解药。

【倒计时三?分钟。】

倾倒药物的动作一顿,云栩栩忽而自嘲地笑笑,’医学生什么,真是烦死了!如果当初没学医……’

淡绿色瓷瓶里最后一滴液体倒进碗里,云栩栩也没想出来,如果当初没学医会怎么样。她最后看了眼桌上的褐色汤药,毅然决然走到楼上。

‘真可惜啊,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

第二次推开门,似乎一切都没变。但云栩栩再也不会犹豫,她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道,“圣尊,喝药了。”

司空渊似乎伤势很重,眼睛都没睁,只是睫毛颤了颤,算是回应。

“那我冒犯了。”云栩栩侧身坐在床榻边缘,扶正他的脑袋,把药碗端到唇上,微微倾斜。

她怕对方呛到,故意倒得很慢,看着碗内清澈的液体一点点减少,云栩栩恍惚间想到很多。

比如她没检查咽反射是否正常,竟然就开始喂药,极有可能误入气管,造成吸入性?肺炎。

又比如电视剧里男主受伤,女主一定要嘴对嘴喂药,根本毫无科学道理?。

最后她还想,大?魔头这副样子,竟然意外?乖巧,甚至还有点可爱。

【倒计时两分钟。】

漫无边际的思绪瞬间收回,云栩栩手臂颤了颤,心脏骤然收紧。下定决心是一回事,真正面临死亡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端药的手不要颤抖,突然,她又记起那个知识——说话可以缓解紧张。

云栩栩顿了顿,缓缓开口?。她声音很轻,仿佛泉中溪水,温柔流淌。

“圣尊殿很漂亮,特别是屋顶,像是鹰的翅膀。不知道老?鹰会不会恐高,如果它们怕高,一定很艰难。”

“没想到您竟然在圣尊殿,而不是无妄山。幸好我能进来,否则麻烦就大?了。不过苏长老?说的时候,我真没想过您能让我进圣尊殿。”

“圣尊,您是怎么受伤的?葛长老?都没事,您却昏迷了?”

“外?面来了好多人狼。就是我来圣宗那天,在后山遇到的那种怪物。您一定要快点恢复,保护好圣宗。”

“我这里有一些丹药,不知有没有用?,都给您吧。”

右手端着碗,云栩栩只能用?左手解开乾坤袋。她一手撑开袋口?,细致地挑出丹药,还记得避开黑雾的毒药。

只是挑着挑着,她突然发现?,三?天前黑雾的毒药呢?那么大?一颗毒药放在角落,现?在去哪儿了?

总不会梦游吃了吧。

大?脑灵光一闪,云栩栩突然想起来,她在无妄山修炼,身体出问题,司空渊随手喂给她一些药。当时瓶瓶罐罐很多,他肯定顺手把毒药也喂进去了。

所?以,她今天才会毒发。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自作自受。果然害人之心不可有,她当时留下毒药,想着以后也许能派上用?处,结果,转眼就派在自己身上。

云栩栩神情复杂,说不出什么感受,她叹了口?气,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事到如今,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思索间,司空渊已经喝完解药,正在闭目调息。云栩栩把丹药放在床边,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门边时,她忽然站定。五指握紧把手,偏头,却没敢看对方的脸,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之前鬼迷心窍,动手害你?。

说完这句话,云栩栩便关上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分钟,还能做什么。

【倒计时一分钟。】

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响起时,云栩栩正在思索这个问题。她提着裙摆下楼,走到一楼后,脱下外?套搭在椅背,又端起桌上的蛊毒,走到门外?。

如果生命只剩一分钟,她想见?见?太阳。

圣尊殿外?,天空湛蓝,正午的阳光倾斜而下,仿佛金色的瀑布。云栩栩走下两阶台阶,慢慢弯腰,用?手撑着地面坐下。

石头台阶暖洋洋的,坐在上面传来阵阵热意,云栩栩仰头望天,忽然想起两年前,她宣誓的那天。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阳光很盛。透过玻璃窗时,照射出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偌大?的教室中吵吵闹闹,她和?室友们坐在角落,讨论着明星八卦。导员喊了好几次,教室才安静下来。

他们导员刚毕业,年纪轻轻却一股官腔,讲话让人昏昏欲睡。云栩栩不自觉就打起瞌睡,下巴一点一点。

直到音乐忽然响起,她才揉着眼睛醒来,迷茫地看向讲台。室友拍她的肩,小声说,“宣誓了。”

明明还很困,听?见?这几个字后,云栩栩突然清醒。她跟着大?家站起来,右手握拳举到耳边。

带领大?家宣誓的是系主任,六十多岁的老?教授,说话铿锵有力,眼中还泛着泪光。云栩栩跟着他一字一句念道: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宣誓人,云栩栩。”

那天她穿着崭新?的白大?褂,用?稚嫩的嗓音宣誓。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她已经坚信,她一辈子都会遵守这个誓言。

今天为止,一辈子结束,她确实?做到了。

云栩栩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假设,如果当时没学医,会怎样?

‘如果当时没学医,我也会很快乐。但是,内心一定有遗憾吧。’云栩栩微笑着端起药碗,将蛊毒一饮而尽,反正都要死,不如最后帮司空渊一次。

等大?魔头身体恢复,出现?在圣宗,黑雾发现?对方根本没中蛊,该是怎样的气急败坏?他大?概会骂人吧?

云栩栩唇边溢出一缕笑,蜷缩着身子倒在台阶上。毒药发作,她的身体已经很疼,但是心,却意外?地满足。

【倒计时五、四、三?……】

疼痛愈发剧烈,已经超过身体承受的范围,云栩栩任由思绪陷入混沌,昏迷前她挤出最后一句话。

“再也没人能威胁我了。”

【二、一、零。】

机械音戛然而止。

*

晴空朗日?、鲜花满园,女孩孤零零倒在台阶上。她蜷缩着身体,白色裙摆散落绽开,像是波动的水纹,在阳光粼粼漾漾。

吱呀一声,她身后的朱红色大?门打开,荡出一片玄色衣角。

身穿衮服的男人气势凛然,他走到她身边,留下一地阴影,像是黑夜倏然坠落。司空渊没用?灵力,弯腰捡起地上的碗,修长手指拈起一滴褐色液体,神情复杂。

单鸾比他慢一步,圆滚滚的身子才飞到屋外?。它鼻子嗅了嗅,当即大?喊出声,“啊啊啊,小圣女怎么把蛊毒喝了!!!”

它落在她身边,但不敢碰她,只能扑棱着翅膀来回乱跳,“蛊毒在这,那她喂你?的又是什么?”

司空渊伸出左手悬在碗上,清透的液体从?指间逼出、流入瓷碗,单鸾飞起来看,忽然一愣,“这是我的眼泪?她哪里来的?”

“本尊给她的解药。”司空渊捏着碗,指节泛白。

凤凰的眼泪能解百毒,上午她哭得他心烦,便顺手给出一瓶,没想到……

“你?是说,她自己没吃解药,而是给了你??”单鸾也不扑腾了,站在最高一阶台阶上,小脑袋贴着云栩栩柔软潮湿的长发,表情有一瞬间不解,“她不是……”奸细么?

不等大?魔头解答,它自己便想通了。

小圣女先是中毒,然后被胁迫来给大?魔头下药。所?以,她手里有一份解药和?一份毒药,然后,她选择把解药给别人。

“她是不是有点……”单鸾也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沉默一会,它问,“现?在该怎么办?”

小圣女现?在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显然活不了太久。

“你?给她解毒。”司空渊道。

“哦,对!但是我只能解一种,蛊毒没有办法,”单鸾说完,奔着药碗飞过去,被司空渊拦住,他皱眉问,“做什么?”

单鸾:“碗里有我的眼泪。”好不容易哭出来的,别浪费了。

“用?新?的。”司空渊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五指发力,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青色瓷片瞬间化成粉,落在漆黑瞳孔中,明明灭灭。

司空渊突然开口?,“你?看着她。”

单鸾正在努力地挤眼泪,闻言一怔,对着大?魔头远去的背影问,“司空,你?去哪儿啊?”

“杀人。”

*

圣尊殿外?,人头攒动,葛正初领着白袍侍者焦急地等在外?面,他们是来接圣尊的。

内廷大?门打开的一瞬,熟悉的玄色衮服出现?,所?有人都肉眼可见?地放松。

“圣尊,您已经醒了!”葛正初激动地喊道,随即又想到什么,向前一步严肃开口?,“圣宗内出现?敌人,潘长老?苏长老?已经受伤,还请圣尊出手。”

司空渊站在门边,身后是耸入云霄的巨大?宫殿。他站在阴影中,黑眸凝霜、气势阴冷,仿佛从?地狱杀到人间的鬼魅,要用?血染出一片新?的炼狱。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圣尊?”葛正初不解地看向他。

司空渊一动不动,只是淡淡开口?,“葛长老?,你?身体好了。”

“谢圣尊关心,属下身体已无大?碍,”葛正初躬身道谢,他眉头紧锁,“只是现?在情况危急……”

“哦?”司空渊打断了他的话,挑眉道,“本尊以为,分魂消散,葛长老?的伤应该没这么快好。”

衣袖下的手指微动,葛长老?垂眸道,“属下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那本尊就解释一下,早上的刺客、被侵入神识的圣女候选人、乐初乐怀,都是葛长老?的一缕魂魄。他们接连丧命,想必葛长老?的日?子也不好过。”

说话间,司空渊离开内廷,他脚步极轻,几乎不沾地面。然而,凡是他踏过的地方,竟然都生出薄薄的冰层。

冰层以雷霆之势扩散,瞬间蔓延到整个外?廷,四周温度骤降,空气中也飘出细细的雪花。一眨眼,冬日?已到。

葛正初本来作揖躬身,随着冰层的蔓延,他的肩膀逐渐舒展,头也慢慢扬起。寒冰到达脚下的一瞬,他骤然起身,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圣尊是何时发现?的?”

他开口?的瞬间,所?有白袍侍者神情都跟着变化。他们脸上恭敬不再,齐齐抽出剑,正对着司空渊。

面对众人叛变,司空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拂去肩上雪花,随意开口?,“葛长老?认为呢。”

“是分.身在地牢自爆时,属下没有您受伤严重?”葛正初眼中闪过淡淡的遗憾,“属下还以为,您不会注意到呢。”

司空渊修为更高,遇到同样伤害,受伤也该更轻。可惜葛长老?之后还有计划,不能假装昏迷。

他遗憾叹气,刚要说什么,却看见?司空渊眼中有嘲弄、还有讥讽。

“难道属下猜错了,”葛长老?忽然沉下脸,“是临城的时候?”

功法限制,一位修士最多分出十一缕魂魄。

所?有人都以为,是八位圣女候选人,再加上青枝、乐怀、乐成三?人。

但实?际上,有两个候选人自愿叛变。所?以真正的十一人,是六位候选人、青枝、乐成、乐怀、医修以及黑雾。

黑雾从?来都不是本体,只是被控制的十一分之一。难道司空渊察觉到这点?

葛长老?死死盯着司空渊,只见?对方依然没开口?,黑眸仿佛能洞察一切。

“哼,何时知道又如何?圣尊还不是落入现?在这番地步,”葛正初忽然沉下脸,他一抬手,无数人狼从?天而降。

上百野兽将司空渊团团围住,它们露出森森的獠牙,不断低吼,只等收到命令后进攻,将对方撕碎。

这次,不用?对方多言,司空渊已经开始动作。宽大?的袖袍抬起,露出苍白修长的手掌,拇指中指对碰,一道森冷的灵力突然从?他指尖溢出。眨眼间,距离他最近的一头人狼发出哀嚎,直接化成血雾,散在空气。

葛长老?有一瞬间惊讶,但很快沉下面孔,阴狠地说道,“动手。”

顿时,所?有人狼嘶吼着向中间汇聚,司空渊脚跟轻点,瞬间飞到半空,他侧身避开后方冲过来的人狼,一掌打向地面。

地面轰然炸开,爆炸中心的五六只人狼顿时丧命。其余被冲击到的野兽,倒地后则立即起身,吼叫着向天空冲去。

一个照面,人狼已经死了七只,葛正初脸色愈发难看,他在战场外?抬手,威胁过云栩栩的医修瞬间来到他身侧。

葛正初:“蛊虫何时能起效?”

医修身形僵硬,哑着嗓子开口?,“现?在。”

葛正初拢着手,眼中阴狠闪过,“好。我倒要看看经脉尽碎后,他还怎么动手。”

……

鲜血漫天,混合着野兽的腥臭,刺鼻难忍。

司空渊捏爆一只人狼的头颅后,表情愈发不耐。

很烦。

只想杀人。

圣尊殿内,灵力浓郁,它们宛如被光芒吸引的飞蛾,不停向体内涌入,仿佛要撕裂经脉。自从?云栩栩出现?,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发生,直到今天她濒死昏迷。

司空渊动作微顿,眸中寒意乍起。

‘蛊毒起效了!’葛长老?顿时注意到这点,他眼中闪过精光,立即命令道,“都冲上去。”

人狼没有太多思维,只有杀戮的本能。闻言像是嗅到鲜血的野兽,狰狞着跑过去。

顿时,前后左右天上不断有人狼出现?,一个又一个直接将司空渊埋住,它们堆积成一座小山,再无一点缝隙。

血腥味蔓延,久久无声。

葛正初脸上已经凝出胜利的笑容。突然,毁天灭地的灵力从?中间炸开,所?到之处瞬间湮灭一切。狂风席卷,地面掀开,土壤寒冰炸入空气,天地一片混沌。

葛正初一把抓起医修挡在身前,随即运功抵挡。灵力余波不断,他接连呕出数口?鲜血,直到快承受不住时,一切才停止。

四周寂静无声,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任何活物,葛正初挥开空气中的灰尘,迫不及待地看向中心。

刚才司空渊站立的地方,只剩一个深坑,什么都没有。能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只能是修士自爆丹田。

“我赢了?”葛正初一愣,随即狂笑,“哈哈,我赢了!”

“葛长老?未免高兴得太早。”

冷冷的嘲讽声在耳畔响起,司空渊从?他身后缓步走来,眼神幽暗,身上没有半点伤痕。

笑声戛然而止,葛正初瞬间变得惊恐,不等他抵抗,司空渊已经掐住他的喉咙,冷冷道,“解药。”

“什么、咳咳、什么解药。”葛正初两手使?劲扒着司空渊的手,脸涨得通红。

“蛊毒的解药。”

司空渊身上的寒意透过手掌传来,几乎要冻住喉咙,显然不是中蛊的样子。

葛正初不知道对方为何问这个问题,也只能回答,“蛊、蛊毒进入体内后直接发作,没有、咳咳咳、没有解药。”

嘎嘣一声,他的脖子,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案】《别装咸鱼,都给我起来宫斗》

祈福回来,贵妃娘娘发现整个后宫都不对劲。

皇帝不流连后宫,每日吃斋念佛。

德妃不惹事,还天天给她送礼。

就连老对手皇后娘娘,也闭紧宫门,学习如何做草鞋……

整个后宫和谐无比,没有半点风波。

被迫绑定系统·靠宫斗值才能活下去的贵妃:“装什么咸鱼,都给我起来宫斗啊!”

*

皇帝/德妃/皇后有个秘密,他们是穿越回来的。

数月后大军压境,大齐灭亡。纵马而来的楚王,是贵妃娘娘的青梅竹马。

破城当日,楚王一身漆黑衮服、刀尖浸血。

他直直越过发抖的齐宫人,走到贵妃身边,温柔地遮住她的双眼。随即冷声下令,斩杀所有欺辱过她的人。

首当其冲的皇帝/德妃/皇后:重来一回,我一定对贵妃特别好!

*

两国联姻,江云晴披上嫁衣远走他乡。

离开当日,傅凌舟没去送她。但数年后夺得帝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她回来。

可到达齐国后,傅凌舟看见,他娇滴滴的小青梅正拉着满目惊恐的妃子,恶狠狠地说道,“这有个池塘,快!推本宫下去。”

傅凌舟悔恨,他果然来晚了。他的小青梅,已经疯了。

【为了青梅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心狠手辣竹马×宫斗劳模美艳贵妃】

*

文中女主发的誓,取自医学生誓言,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