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子

钟离到访绝云间之时,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都不在,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们两位经常不在绝云间。

自从钟离自导自演了辞行久远之躯这一盛大的送仙典仪,削月筑阳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似乎再次发现了尘世的乐趣,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云游,只有留云借风真君常年待在洞府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清修,直到帝君亲临,在琥牢山顶独酌半日后才嗅到了一丝气息,急忙飞了过来。

流云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钟离:“帝君?!您怎么来绝云间了?在这里很久了么?”

钟离垂眸看着眼前的方杯:“已有半日了,绝云间风景如旧,缅怀故人而已。”

钟离无事的时候会来绝云间小坐,这个事情流云知道,但她也知道最近钟离养了个魔灵崽子,总不会是带孩子带烦了出来透透气吧?!

果然,强大如摩拉克斯,在带孩子的时候也会崩溃的吧!

于是她斟酌地问道:“您在此处这么久……是有什么事么?”

“无事,网已布下,在看一出请君入瓮的戏。”钟离神色淡淡的转开话题:“削月和理水呢?”

“哦,前段时间两人结伴云游去了”留云借风真君提到自己那两位仙友就一肚子火:“不知现在身在何处,他们俩大半的时间都不在绝云间了。”

钟离颔首沉思:“这就有些麻烦了。”

留云借风真君很少见到帝君这副模样,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他们二人出事了?”

“不,是璃月港的事情。”钟离简单的说明了博士在望舒客栈的所作所为,而后提到了潘塔罗涅所中之毒。

“仙人之毒?可笑。”流云昂起纤细的脖颈,气的想直接飞到璃月港了:“我们三人都不能精研医药之道,何来仙人毒物一说!”

钟离自然知晓:“白术诊断并无差错,我亦亲自看过,确认带有仙人气息,但……那个气息我从未见过。”

流云瞬间警惕了起来:“连帝君都未曾见过的仙人气息?”

“我心中已有计较,此番前来是为了确认另外两件事。”钟离道:“我曾亲自诛杀了博士的两个义体,能感知到他在璃月似乎还有其他活动,而且我曾尝试追踪过丢失的符咒,两个踪迹最终都指向了绝云间。”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璃月七星统辖整个璃月地界,但唯有仙人居住的绝云间例外,而仙人向来自由散漫,并不很在意凡人的一些小动作。这样反而成了最好的遮蔽。

钟离思忖片刻后道:“你可在绝云间感受到不平常的气息么?”

流云本想摇头,绝云间鲜有人至,近日连琥牢山上的踱山葵都只锁到了史莱姆之类的小魔物。想到大琥珀,流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并未见到特殊的气息,但要说奇怪之处倒是有一个。”

“何处奇怪?”

“帝君请随我来。”流云将钟离逮到了琥牢山山腰的一处大琥珀面前:“几日前我来此处找理水,感觉到此处琥珀似乎包裹着仙家物件,想打开来看却发现琥珀中空无一物。”

踱山葵只有被踩到才会生成琥珀,内中空无一物本就古怪。

钟离一掌震碎了重新生长出来的琥珀,其中确实空无一物,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流云道:“还是如此,由琥珀包裹的时候能感觉到一丝仙家气息,但琥珀碎裂后就什么都没发现。”

钟离仔细地看着碎裂的琥珀:“不,有东西。”

只见钟离捏住其中一小块琥珀,那琥珀看起来颜色要更重一些,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一小块琥珀准确来说并非琥珀,它更接近于□□组织,却通体呈现出琥珀般的透明,之前流云感觉到了仙气正来源于此。

“嗯?这是什么?”饶是流云也未曾见过这般奇特的存在。

钟离垂眸,眼神已经有了几分不明显的怒意:“如你所见,正是某个仙祖法蜕的碎片。”

流云震惊地后退几步:“难道说是理水和削月?”

钟离沉声道:“不,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只见钟离握住那块奇特的琥珀,手心泛出灿烂的光芒,在松开手之时那琥珀就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岩晶蝶。

“带我去你出生的地方。”

那岩晶蝶自然听懂了自己主人的意思,挥动着翅膀朝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

于此同时的璃月港热闹的有些过分,这里的热闹并非是街上的人或者集市,而是整个璃月港的风气。

凝光站在群玉阁的边缘俯瞰着繁华忙碌的港口,像是在感受微风般地闭上了眼:“你们听到了么?”

刻晴是接到了凝光的信匆忙赶回来的,恰好遇见了前来此处的夜兰,刚到群玉阁便看见凝光拧眉沉思的模样:“听到什么?我正在碧水源追踪愚人众的踪迹,是璃月城有什么事了么?”

“浮躁的风气。”凝光睁开了眼:“璃月港鲤有一股不寻常的暗流。”

夜兰微微挑眉。

凝光道:“拜托二位找到它,铲除它,我有预感这次的风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云层之上的大人物代替了帝君的位置引导着璃月前行的方向,而云层之下的小魔灵却开心的不行。

毕竟大手大脚的花钱,谁都会很快乐。

公子垮着脸跟在小魔灵的后边,手上提了十多个袋子,甚至连脖子上都挂着几个。这还是许多大件物品直接由店家送到了不卜庐后的成果。

烈日当空,达达利亚迈着沉重的步伐跟在白落身后抱怨:“那家伙要买的东西还没买完么?”

白落认真仔细的查看了整个采购单子:“唔,买了一大半了,还有些……”她看着生无可恋的达达利亚,想了想道:“出来这么久了,我们休息下吧。”

这句话简直是达达利亚的救星,他如蒙大赦,大步不远处的茶楼:“走吧,我们去楼上休息。”

作为至冬国的外交使臣,资金是相当充裕的。因为达达利亚带着白落坐在了雅间。但茶楼里所谓的雅间也不过是用屏风隔开的楼上的座位而已,茶楼正中间有说书的人站的台子,此刻正在讲岩王帝君的创龙点睛。

公子坐下来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讲究的灌了一杯茶才彻底活了过来,转头就看见小姑娘有板有眼的在温壶茶,那板正的姿态认真的模样不由的让达达利亚想到了某位操盘大手。

只是这般模样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不免有几分违和的滑稽,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钟离先生教你的?”

白落点了点头,颇为懊恼:“但是我泡出来的茶没有钟离泡出来的好喝。”

公子对小孩子有着近乎十万度的滤镜加持,拍拍她的头知心大哥哥一样安慰:“你能做到这样就很好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学的那么老成死板嘛!”

白落瞪着她,像是不太同意他说的话。

但公子的眼神却被其他事情吸引住了:“诶?今天是休息日么?”

白落摇了摇头:“不是的。”

公子摩挲着下巴看向周围:“奇怪,平日里的茶楼没有这么多人啊。”

白落没来过这里,不是很明白,疑惑地问道:“这里平常人很少么?”

“璃月是贸易和契约的国度,每个人都在想着怎么赚钱,出了谈生意很少有人会有闲来茶楼的。”公子耸了耸肩:“我几次来这里,几乎都没有什么人。”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听见隔壁桌的两个人在侃大山:“哎,我说你最近关注那么潘梦折了么?”

“当然!”对方一脸发财的兴奋:“我从来没有见过利润回报这么高的投资项目!而且当天跟股,第二天就能拿到利润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利润是七星旗下钱庄的十倍!”

无论是赚钱还是七星,这一句话同时吸引了公子和白落两个人的注意。支棱起耳朵听墙角。

只见另一个贼兮兮道:“我听说多拉客户还有提成的!成了直接就给这个数!”对方似乎比了个很惊人的数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要这么说我可得赶紧去找人了!”另一个人从话里都能听出来满脸上车晚了的痛惜。

“算了吧,你现在哪还能找到没入股潘梦折的!”对方不屑的一哂:“很多人全副身家都砸进去了呢!”

另一人知道为时已晚,懊恼的灌了两口茶:“话说,你知道他们具体的项目内容么?要是能从源头发家,指不定……”

对方挠了挠头:“说起来这个,我也不知道,好像也没有见到最近的璃月有什么热门的投资生意啊。”

白落听的云里雾里的,公子却少见的露出了深思的模样,并且猜出来大概是谁搞的鬼了。

他看着白落有些许心动的模样,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人小志向可真不小,这种浑水就不要随便蹚了,赶紧干活,干完带你去看好玩的!”

这话瞬间吸引走了白落的注意力,开心地点了点头。

等日落西山的时候,两人终于买齐了最后的东西回到了不卜庐。

此刻潘塔罗涅所在的病房已经焕然一新,和之前有着天壤之别。明星斋高定的仿古立柜、金线绣的六扇屏风、黄金做的兽金炉,连洗手盆的架子都是梨花木的,一应生活起居用品全都大大的写着一个字——贵。

白落被这金灿灿的屋子晃瞎了眼,但公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潘塔罗涅曾经因为西风骑士团给的住宿条件不好,在蒙德城花大价钱无限期的包下了歌德大酒店。如今只是改造一个小病房,已经很克制了。

潘塔罗涅因为周围环境得到改良,整个人看起来都贵气了很多:“你们回来了。”

“嗯。”白落点了点头,随即小大人一样的管病号:“今天吃药么了?”

回答她的是从门外进来的白术:“自然还没有,毕竟药还在我手上。”

白落看到温和的白术,也甜甜的叫了声白术大夫,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药端到了潘塔罗涅面前:“喏,乖乖喝药,凉了会更苦的。”

潘塔罗涅很享受这般亲昵的管教:“当然,璃月不是有句古谚:‘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白术看着有模有样的白落,温和一笑,眼里全无对潘塔罗涅擅自改变房间的不满。

达达利亚小声凑了过去:“白术大夫,他这样动不卜庐的房间真的没问题么?”

白术的表情十分微妙:“嗯……理论上我确实不太喜欢别人动不卜庐,但是潘塔罗涅先生说这些都算是他无偿捐献给不卜庐的,在他离开之后会全部留下来。”

公子:……

白术甚至已经有了打算:“之后把这里布置成高档病房好了。”

公子:O

白落亲自盯着潘塔罗涅喝完药,看出来他的笑容带了几分勉强。可见这药确实苦的天怒人怨,于是她接过碗皱眉道:“不开心就不要笑了,好难看。”

潘塔罗涅微微一怔,被金钱埋没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下。

白落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张嘴。”

潘塔罗涅盯着小姑娘看了片刻,眼底意味不明,最终还是张开了嘴,然后一丝甜甜的香味就在舌尖氤氲开来,驱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药苦。

“这是甜甜花做的蜜糖,特意给你买的。”白落小心翼翼的收好剩下的糖:“还苦么?”

久经冰雪之人哪里还能尝出来苦和甜的味道,潘塔罗涅压下心头的异样,用资本家的角度审视着眼前的小魔灵:

愚善、单纯、脆弱、还贫穷。

但是那笑容灿烂的让自己都挪不开眼。

璃月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被冰雪覆盖的腐烂而温情的种子竟然妄想钻出地面,甚至有一瞬间放弃已经布好的罗网,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潘塔罗涅弯起的眉眼完全遮挡了自己的内心:“已经不苦了,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