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魈在白落眼里成了珍馐美味,钟离拒绝了魈想要护送两人前往碧水原的想法。同时决定在沿途教白落一些基本常识,至少让她知道不能随便问别人要吃的。
白落恋恋不舍的同魈道别,并且再三同钟离确认:“真的不能让魈和我们一起走么?”
软乎乎的白落委屈极了,她拽着钟离的衣摆左右摇晃,那湿漉漉的小眼神任谁对视三秒都要败下阵来,好在钟离有一颗岩石做成的心肠,断然拒绝:“不行。”
白落被钟离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望舒客栈的方向。她不哭不闹乖巧极了,甚至走累了也没让钟离抱,但是那“我想吃但是我不说”的隐忍的模样终究是让岩石也没软了心。
“往后一月可以来望舒客栈一次,但是想要吃面具的话需要经过魈的同意。”
白落瞬间整个人都亮起来了,挺起小胸脯,亮晶晶的眼眸如同洗练过的星河,奶声奶气道:“我知道,吃完还要说谢谢!”
然后得逞了的小家伙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钟离!”
看着那白落得意的神色,钟离顿时有些无奈,自己似乎体会到了凡人养调皮孩子那种哭笑不得的宠溺和无奈了,明明是自己做了让步担起了麻烦的事情,却因为对方的一个笑容而温暖起来。
等回过神来,钟离才发现自己是同白落做了个约定。
约定——那是与契约完全不同的东西,或者说是带有感情色彩的契约。完全凭借着信任和情感来约束它的公平性。若是在以往的摩拉克斯眼中,这种脆弱的、毫无束缚的的契约是最容易打破公平的东西。而如今他竟然亲身从那束缚薄弱的契约中感受到了一丝属于人间的色彩——似乎是名为期待的东西。
想到这里钟离蹲下身与白落的平视相对:“你喜欢这里么?”
白落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喜欢!”
“但是想要长久的生活在这片大陆上,单单靠喜欢是不够的。”钟离牵着白落沿着碧水原的河岸往深处走去:“你还需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白落歪了歪脑袋:“那是什么?”
“比如,如何在野外像凡人一样的过夜。”钟离看着东方渐渐升起的皎月:“还有在晚上怎么找个安全的地方睡觉。”
钟离手把手教白落该如何在上风口选择露宿的地方,如何在野外生活做简单的吃食,最后钟离又教白落辨别那些果子有毒,那些可以充饥,不想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钟离:“绝云椒椒是璃月特有的辛辣植物,可以用来做美食的调味品——”
白落已经一口吞掉了三个红红的果子随后整个脸都被烧红了——
“呸呸呸——呼——呼——!好痛!”白落被辣的眼泪不止,连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火红色,甚至连头上的蝴蝶结都变成了火焰的颜色,完全就是个小火人!
钟离连忙给她找了水,白落抱着水壶吨吨吨喝了三大瓶,终于没那么辣了,却因为喝水太多,整个身体又变成了纯蓝透明的模样,像是轻策庄的那个纯水精灵下的崽。
钟离扶额:“额……”
这真是他都没想到的效果。
大概是今天无奈的次数太多了,钟离扶着额无声的笑了出来。
白落肿着香肠嘴眼泪汪汪的控诉:“钟离笑我!坏人!”
钟离带着浅淡的笑意,伸手接过水壶:“好了,睡觉。”
但是白落肚子里装了辣椒水,根本睡不着,于是睁着眼看天上的星星:“钟离,你有亲人么?胡桃姐姐告诉我璃月城里的大家都有亲人。”
“堂主还说了什么?”
“还说,如果家人死了就需要埋了,往生堂就是靠这个赚钱的,让我以后长大了多去给往生堂拉些订单。”白落咬着手指,依然很在意之前的问题:“所以钟离有家人么?”
钟离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我乃岩石造物,并无血脉亲情。”
白落只听懂了没有,于是又问:“那我是不是也没有亲人?”
钟离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
“那要是我也没有亲人的话,那我和钟离是不是可以彼此的亲人?”白落翻过身去看向钟离。
这次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等到白落都有了些许困意,钟离才岔开话题:“困了就睡。”
白落并不挑,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两人接着往碧水原深处赶。
随着越来越接近某个地方白落身上的那片鱼鳞,逐渐显现出了异样的光芒,像是某种指引。
钟离和白落顺着指引找到了某处罕有人至的山涧,流水淙淙,僻静幽雅,石壁上挂着的茂盛的薜荔遮挡住了某处洞穴。
站在洞口的时候,那鱼鳞就自己飘了出去,像是寻到了自己的归处。两人前后跟了过去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处水潭,水潭之中有石化的莲花和游鱼,那片闪着荧光的鱼鳞一头扎入水中没入了那石化的游鱼之中。
就如同花灵净化灰余烬一般,那石化的游鱼竟让重新活了过来,绕着那莲花游了一周后周身散发出阵阵橙红色的光晕,在耀眼的光芒中幻化成了一个少女的模样。
那少女一头的橙色大波浪长发,眉梢眼角高高的挑着,看谁都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像是个尊贵的人鱼族公主。
她的目光像是看向钟离:“摩拉克斯?你竟然还没死?”
钟离眉梢微挑,不做应答。
她的目光又看向白落:“哟,竟然落魄成了这个模样,小傻子,活该!”
白落生气的看着她:“你怎么骂人!”
对方不仅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甚至更加嘲讽道::“哟,聪明了,竟然知道我是骂你了。”
白落才不惯着她,撸起袖子就想要上去打架被钟离拦了下来,神色淡然沉静:“魔灵,你现在只剩下一缕残念,所剩时间不多。”
钟离的气场完全碾压了对方那尖锐的刻薄和不满,镇定的如同山岳。
对方这才不得不咽下了尖酸刻薄,仍旧是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罢了,鉴于你们把我最后一片鱼鳞送了回来的面子上,想问什么就问吧!”
钟离将白落推了出来:“你应当有问题想问她,问吧。”
白落对感情的感知何其敏锐,钟离似乎感觉到了她在想家的事情,那钟离以为自己想的家是魔灵一族么?钟离会不会不要自己?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就要白落感觉到了不安,她眼睛睁着大大的看向钟离,就像一只害怕离巢的雏鸟。
钟离按住她的肩:“问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白落这才安心下来,问那红发的少女:“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从哪里来么?”心里默默腹诽:钟离只告诉自己是魔灵,其他的却都不说。
“你?”那少女不屑的嘲笑:“你是魔灵一族的异类和耻辱,是魔灵的叛徒。”
白落震惊的看向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的反驳:“不……我不是!”
那少女嗤笑道:“魔灵一族是这片大陆最早的灵物,拥有者无尽的智慧和勇气,而你——则是最大的异类,天生神志不足,情感丰富,单是降生就哭了整整三天!”
白落想到自己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哭,因为没法反驳气的都要变成红色了:“那我也不是叛徒!”
少女的表情几乎是冷漠倨傲:“如果不是你将摩拉克斯引到了魔灵一族的地界,他怎么能强迫我们签订契约,最后整个魔灵怎么会被毁宗夷族,无一人生还!”
白落几乎被她振聋发聩的质问逼得后退了几步,大脑一片空白,只本能的反驳:“不,不是我!”
钟离从身后按住惊慌失措的白落,手心那沉稳安定的温度几乎拯救了绝望的白落,白落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握住他的手腕,急于求证道:“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不是我!”
钟离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打断了那个魔灵的话:“适可而止,事实就算已经成为历史也并非你这般随意扭曲。”
那少女不甘心的“嘁”了一声,冲白落道:“行吧,刚刚都是骗你的,只是想看看你还记得多少而已。魔灵一族的灭亡是那帮糟老头子咎由自取而已,跟你没什么关系。”
白落感觉对方似乎并不是真的恨自己,相反,话语间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亲昵,但掩盖不住更加生气的心情,整个人都快气成了圆鼓鼓的史莱姆:“你这人怎么这样!骂我还骗我!”
那少女看着白落这般模样,原本挑衅高傲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怀念和眷恋:“啧,怎么还这么傻?将来怕不是要被男人骗的苦茶都不剩。”
要不是钟离拦着,白落一定上去揍她了!
“好了,不逗你了。”那少女道:“我名为鲤,曾在千百年前与你相识,在你死后独身居住在碧水原,按理说应该死了很久了吧,毕竟璃月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
白落看着她好好说话了,于是问道:“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和我是好朋友么?”
鲤垂眸打量着她,眼神中带着白落不懂的悲伤:“这很重要么?重生后就是新的人生了。曾经再好的朋友你也会忘却,再深的羁绊也抵不过生死。”
白落没懂:“什么意思?”
鲤那暗淡得到眼神一闪即逝,又恢复成了那用下巴看人的姿态,随意的打了个比方:“就是千年之前你喜欢摩拉克斯碰了一鼻子灰,千年之后你还是喜欢黏着他一样,说你是个榆木脑袋的意思。”